书房里,周瑜和鲁肃早已等候多时。周瑜静坐着喝茶,思索着近期发生的事。前几日忽然收到主公来信,说小妹找回来了!心下奇怪,丢失了十多年的人怎能说回来就回来,更何况还是从刘备军中接回来的,只怕又是诸葛亮的奸计。
想到这顾不得手中军务,带着吕蒙星夜从柴桑赶了回来,只是刚一到又听说人已经翻墙跑了。周瑜觉得好笑,翻墙,好个有趣的女子,他倒想见识见识!
“小妹可是找到了?”孙权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问。
“还没有,我已经派人去馆驿了,不日就会有消息!”对于这一点,周瑜还是有自信的,一介女流又不会武功,最大的倚柱无非就是诸葛亮,没有人在外面接应,她插翅难逃。
孙权点了点头,不厚道的想小妹若是回来一旦问责难免落母亲埋怨,倒不如交给公瑾,他一向治军极严,谋略过人,用来对付小妹更是绰绰有余。于是故作为难之态道:“公瑾啊,小妹从小被父兄宠的无法无天,如今长大了越发变本加厉,母亲刚还命我严加管教,但你也知道在这府里只要有母亲在,我难免束手束脚,你和我大哥乃是结拜兄弟,论理小妹也该唤你一声兄长,我意....”
“主公是想让我把她带回都督府代为管教”周瑜挑眉嘴角微微牵起“只是听说此女性子顽劣,侯府尚且关不住,到了都督府只怕更会弄的天翻地覆,我脾气不好,若是管的严了,岂不是白招太夫人和主公记恨。”
孙权一听有门,欣喜不已,恨不得举手保证“公瑾只管严加管教,母亲那有我去说,断然不会让公瑾难做!”说罢起身拍了拍周瑜的肩膀:“此事若成,公瑾就是侯府的恩人。”
“咳咳”鲁肃咳了一声提醒周瑜别忘了正事。
周瑜懊悔起来,忙从怀里拿出一块碎片递给孙权:“主公可知这是何物?”
见孙权摇头,周瑜一敛衣袖拱手道“方才我找来侍卫询问,侍卫声称昨夜本已抓到人,岂料从墙上掉下此物,一时烟雾弥漫,所到之处伸手不见五指,且气味难闻,逼的侍卫无法上前,待烟雾散去,墙上之人早已了无踪迹。”
孙权大惊,忙道“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鲁肃抢先答道,索性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主公,在下已经打听到,小姐离府之前曾派身边的云竹姑娘去街上购买绳子铁器等物,后又转去药店,只是因为不是同一家购买,方子尚且不知,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东西一定出自小姐之手!”说罢扭头和周瑜对视一眼又道:“主公啊,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若是把此物改良用于战场之上....”鲁肃点到为止,果然,孙权听后面上已忍不住激动,只是没等他欣喜,又被接下来的话浇了个透心凉。
“主公切不可掉以轻心,须知小姐先前被刘备部下赵云所救,后又认刘备为主,情分自是不同于刚刚相认的兄长,更别说这个兄长还是不被认可的”说到最后声音明显变小,抬头打量了一下孙权的脸色才又道;“为今之计,还请主公封锁消息,先一步在刘备孔明发现之前找到小姐,并以两家联盟为由,迫使刘备归还小姐。”
“公瑾,你觉得呢?”孙权背着手暗暗思索,他总觉得这么做似乎不太好。
“主公,刘备此人虚伪,若我们以此威胁,难保刘备不会说我们忘恩负义,况且诸葛亮若一旦知晓,只怕更会仗着救命之恩掣肘我们!”
周瑜微一抱拳,态度强硬:“我意先调离诸葛亮,派人守住驿馆,小妹若想回江夏必得找他相助,不如我们来个守株待兔,到时不管是人是物,都不会落于刘备之手。”
“就依公瑾所言。”
晚上,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整个驿馆寂静的如同被湮没的山谷,只能隐约听见一两声昆虫鸣叫的声音,偶有巡逻的小厮经过,竟是闭着眼睛哈欠连天,好像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此刻亦瑾和云竹就躲在一片草丛里,等那小厮走了,云竹才拍了拍头上的杂草不满的抱怨:“早知这驿馆守卫如此松懈,我们还费这个劲做什么。”
“你懂什么,人家难道还能把人都放在明面上让你防备不成,小心一点总是好的,等找到孔明我们才能算是真的安全了。”
这时亦瑾不知道,她自认为的护身符此刻正被鲁肃抓着喝酒呢。拿出地图找到孔明暂住的地方,亦瑾做贼似的蹲下身子准备爬进屋,不料云竹抬腿就是一脚。
“你干嘛!”亦瑾捂着屁股,眼泪都要出来了。正要骂人,却见云竹手指放在嘴唇上“嘘”的一声,随后大摇大摆的开门进去。
亦瑾跟在后面咬的腮帮子都开始疼了,你给我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进了内室,床上空无一人,亦瑾四处打量着孔明临时的‘闺房’,却恰巧看到了铜镜里的自己,灰头土脸的,身上还穿着一套看不出颜色的破烂衣裙,头上包着蓝色方巾,脸色蜡黄,仿佛刚从土里扒出来的文物,低声失笑,估计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来。听着外面似乎有响动,一扭头,亦瑾倒吸了口凉气,门外灯火通明,领头的青年将军挎着刀站在她面前,见她出来挥手示意士兵退后,礼貌的拱手“都督派末将来接小姐回府。”
都督,亦瑾记得东吴的都督现在应该是周瑜,只是他不是一直在柴桑吗,什么时候回来了...好吧,这不是重点!观察了下他身后的两队人马,对着云竹偷偷比了一个十的手势,不想云竹却伸出一根手指拼命冲她摇头,意思是她连眼前这一个都打不过。
预感到大势已去,亦瑾垂下脑袋终于不再挣扎,而是打量起声音的主人,面前的男子长发用青冠束起,身披盔甲,脸上虽续着络腮胡子,但立体的五官却如刀刻般俊美,不仅不影响,反而平添了一份英雄气概。以前听人说周瑜和孙权及其看重属下的相貌,长的丑陋的任你才高八斗也决不委以重任,如今看来似乎是真的。亦瑾心里暗笑周瑜肤浅,面上却不露声色:“不知将军是都督府何人?”
“末将是都督账下的平北都尉吕蒙。”
“原来是子明将军,失敬了。”亦瑾冷笑,居然是日后擒关羽夺荆州的吕蒙,这周瑜还真是杀鸡用牛刀,想必是东西被发现了,这是怕她耍诈逃走呢!看着吕蒙不时抚着腰上的佩剑一脸防备的样子,亦瑾假装没看见,随口问道:“将军怎知我在这里?”
吕蒙哼了一声:“大都督猜到小姐必会反其道而行,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故一早派我带领三十精兵在此等候,还请小姐立刻随我回府面见主公,别再耍什么花样,免得手下人不长眼伤了小姐!”
云竹一听就怒了,斥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和小姐说话!”
吕蒙随即嘲讽的一笑“原来是云竹姑娘,都督有令,云竹携主私逃,立刻绑了,听候发落!”
“我看谁敢!”亦瑾一声大喝,真当她是纸糊的。
拿着绳子的士兵被吼的愣住,踌躇着不知该不该上前!亦瑾也不看他们,翻身上马,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将军还是不要动她的好,须知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吕蒙瞬间回神,赶紧示意左右退下,他可没忘了,小姐手里还握着连都督都不敢小觑的武器呢!
路上,亦瑾累的抱住马脖子,头趴在上面昏昏欲睡,昨晚上跑了一夜,天知道她怎么坚持到现在的。吕蒙跟在后面盯着,一刻也不敢放松,不想都快到侯府了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忍不住和身边的亲信抱怨:“依我看都督实在是多虑了,小姐不擅武艺,即使身边有个云竹也不堪大用,何需派出这么多人。”
年轻的士兵朝前面瞟了一眼,一脸赞同的笑道:“将军说的是,瞧着小姐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怕是还不当回事呢!只是这云竹却是不能小瞧,此人幼年习武,一身家传剑法精妙无比,怕是军中也少有敌手!”
吕蒙撇着嘴不以为然,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女子罢了!
把人送到大厅,吕蒙就算完成任务了。云竹解下佩剑交给护卫,拍了拍睡眼蒙松的亦瑾试图让她清醒一些。
亦瑾揉了揉眼睛,目光顿时被孙权旁边的人吸引,瞧着年级比孙权略长一些,但却长得剑眉星目,伟岸俊秀的身材被一席紫袍包裹着,外面穿着一件褐色半袖襦衫,越发显得眼前的人丰神俊朗。亦瑾暗叹:好一位儒将,想必这就是周瑜了,于是弯腰对着上座行礼,“见过吴侯,见过大都督。”不管怎么样,咱也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好孩子,该有的礼貌不能少。
‘啪’的一声,亦瑾吓了一跳,看着案上竹简散落下来,她真想问问孙权手疼不疼。
“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蓬头垢面,衣冠不整,形同乡野村妇,我侯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说罢目光一转眼神凌厉的看向云竹“你这贱婢,真是好大的胆子!”
云竹扑通一声跪下,毕竟是东吴之主,积威犹在!
这一跪云竹不觉得什么,亦瑾的火噌的被点起来了,一把拉起云竹瞪着她,“我说没说过今后不许你跪,你膝盖怎么就这么不值钱!”
云竹低着头任由亦瑾责骂,心里一暖,知道她是在维护自己!
亦瑾又不甘示弱的狠狠瞪向孙权道:“还请吴侯慎言,切勿失了身份!我客居于此,与府上侍女投缘,早已结为异性姐妹,你侮辱我可以,侮辱我姐姐,别怪我不客气!”虽然她一直因为年龄问题没喊过她,但不代表自己心里不在乎。
“哦?”孙权被气笑了,大汉历经四百余年,从未听说哪家主子和下人结拜,这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眼神凌厉的看向云竹,隐隐闪过一丝杀意!小妹不通世故,定是这婢女所蛊惑。
亦瑾瞧着他面色不善,也怕给他惹急了,真要是把她们拖出去砍了,估计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古代没人权啊!
给了云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先出去,对着孙权放缓了语气道:“吴侯,亦瑾乡野之人,举止粗俗,实在不敢高攀!何况先前也早已言明我并不是令妹,您又何必一再苦苦相逼,难不成真是孙坚老将军实力不济留下的子嗣太少,才让吴侯眼巴巴的抢别人家的闺女当妹子吗!”如果说亦瑾一身村妇打扮只是让孙权觉得丢面子,那现在这话简直就是在触碰他的底线,自执掌东吴以来,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侮辱过,顿时血气上涌,急走下去冲着亦瑾扬手就是一巴掌。
“你放肆!”
亦瑾被猛的打翻在地,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嘴角隐隐渗出血迹,抬起袖子擦了擦又听见孙权厉声道
“我怜你流落在外多年,自你回府以后始终对你宽容相待,不想竟惯得你如此尊卑不分,胆敢侮辱父亲,你是觉得我这个当兄长的太过温和,才敢这么和我说话吗?!”
周瑜脸色阴沉的坐着喝茶,也不吭声,在他看来确实该教训,一巴掌太便宜了,若换做是男子只怕他也会忍不住给他几拳,平民之家尚且看重纲常孝悌,何况权门侯府。
亦瑾捂着脸,舔了舔嘴角,苦笑着站起来看着孙权“吴侯何必做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你为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派府中精锐抓我回来只怕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兄妹情深吧?既是想着从我身上得些好处,就该摆正自己的态度,说到底,大家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亦瑾呸了一口,甚至还有心思在想孙权一介文人,哪来这么大力气!
提起方子,孙权火气降了下去,暗恨自己失了分寸,本是想着和小妹缓和关系,让她为东吴所用,如今非但没有缓和,反而因为这一巴掌,小妹会更加疏离自己。
周瑜觉得差不多了,递给亦瑾一块帕子,手负在身后低头看她“小妹,你也太忤逆了,孙老将军是你父亲,幼时视你为掌上明珠一般,你怎忍心如此伤他,主公也是气急才动了手,你若要因此怀疑他对你的感情,那才是不该。”
亦瑾听着眼神里也闪过一丝愧疚,之前云竹一直在她耳边嚷嚷老主公在的时候对孙小妹有多好,那时孙小妹才四岁,因着府里十多年才得一女,孙坚宠的不得了,恨不能挂在身上,谁动跟谁急,孙小妹也‘不负众望’,诺大的孙府让她弄的鸡飞狗跳,甚至仗着父亲的宠爱经常把几个哥哥捉弄的敢怒不敢言。曾有一次,管家孙伯午后打个盹的功夫,醒来后就觉得下巴凉飕飕的,一扭头发现小姐正冲着他咯咯的笑,手里还攥着他留了二十多年的胡子。想当年孙伯也是跟随老主公孙坚上过战场,立下过战功的,当下拿着胡子就去告状,谁料孙坚看过之后反而哈哈大笑,一把抱起女儿放在膝上,同情的安慰孙伯:“没了就没了吧,这下看起来年轻多了!”从那以后孙小妹正式称霸东吴,再也无人敢惹。
云竹和她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眼睛里满是羡慕,亦瑾又何尝不是,虽然她不是孙小妹,但到底也被孙坚的爱女之心所感动,刚刚自己那么口无遮拦,确实不应该。三人正僵持着,门吱的一声打开,吴夫人站在门外。孙权忙上前迎接
“母亲,您怎么来了?”
太夫人也不看他,抚着胸口哀声对亦瑾道“女儿啊,你这是挖母亲的心啊。”说罢强忍着眼泪甩开侍女的搀扶,拄着拐杖走进来,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亦瑾抬头,却正好对上她血红的眼睛,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好低下头沉默。一旁的严姑姑瞧着气氛不对叹气道:“小姐,从您昨夜出走,太夫人水米未进,一直怨恨自己没用,才让小姐在外受苦十三年,如今小姐回来了不认她,也是罪有应得。”
听到这亦瑾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从未享受过母爱的她忽然觉得有妈真好,原来这就是有亲人挂念的感觉。太夫人颤抖着抚上亦瑾的脸,含着眼泪笑的小心翼翼:“一切都是我的错,你父亲临闭眼时还在叮嘱你哥哥一定要找到你,是母亲没用才让你流落在外十三年受尽委屈,如今不敢奢望你能原谅,只求你留下来让母亲日日看着你好吗?”
“母亲!”亦瑾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一把抱住她,柔声喊出早该叫却不敢叫的两个字。这只是一个思念女儿的可怜母亲,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自己的骨肉陪在身边罢了,自己又何苦那么残忍呢。
太夫人闭上眼,泪水扑簌而下,有这声‘母亲’,她死而无憾了。
这一刻,亦瑾才算真正的接受了太夫人,接受了孙家,从此以后她会珍惜上天赐给她的亲人,尽她所能,护他们平安。
等母女情绪平静下来,亦瑾扶着她坐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未认真观察过这位太夫人,四十岁的年级双鬓已见花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想是几夜都没好好睡过,心里又是一阵心疼。不管这份感情是不是对她,但此刻她就是孙小妹。
周瑜欣慰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起那枚武器,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她都必须是孙家的人,一天的时间,这个女子给了她太多惊喜,或许从此以后东吴真的可以成就霸业。迈步上前,朝着坐上的太夫人抱拳行礼:“恭喜太夫人得偿所愿,恭喜主公兄妹团圆。”
“哈哈,公瑾啊,这得多亏你的妙计啊,今后小妹还得托你照顾。”
亦瑾被他们笑的摸不着头脑,回过神发现太夫人指着下面的两人对她使眼色,亦瑾多想假装没看见,可惜太夫人一直不为所动,只好不情愿的走到孙权面前,敷衍的垂头低声道:“见过二哥。”许久听不到回复,亦瑾也不好动,一抬头看见孙权眼神温和的注视着她,手微微抬起却又落下,问她“还疼吗?”
我给你一巴掌,你试试疼不疼。只可惜这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孙权本就没指望她能回答,指着周瑜对她吩咐“公瑾与大哥乃是结义兄弟,你该称呼他一声兄长。”
亦瑾翻着白眼想了半天,怎么叫?难不成叫瑜哥哥,咦....真肉麻,想了想还是决定听孙权的,弯腰一拜:“小妹见过兄长。”语气之亲昵,和之前拜见孙权时的态度截然不同。周瑜眼神讪讪的摸着鼻子,瞪了一眼亦瑾。
亦瑾扭头看向别处,不厚道的想,活该,谁让你打我。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从来不记仇,一般有仇当场就报。
孙权漠视了她幼稚的举动,也懒得跟她计较,只一心惦记着上午看到的东西。瞧着母亲一脸疲惫,趁机提出让她先去休息,吴夫人何等精明,哪里看不出来儿子是想支走她,也不点破,疼爱的拍了拍亦瑾的手,“我累了,你和你哥哥想必也有话说,母亲就不在这打扰你们了!”说罢也不等侍女搀扶,抬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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