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早,伍思孟便拉她上街,置办新衣。上午一家店一家店地选完,下午再细量尺寸,晚了便在外面吃。赵盈本晓得怎样对母亲的胃口,事事顺她的意,伍思孟便欢欣地答应她再多走走看看。眼见着银月从东边升起,天色渐暗,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叫卖声、车辙声和闲谈“布菜”此起彼伏,赵盈本冲街边的小叫花子使了个眼色,突然指着经过的一家绸缎铺,要进去试衣。
一整天都看女人东西,高士早已不耐烦,打从下午起便侯在门口。这次,等了半晌,她也没出来。伍思孟念及女儿即将订亲,心中高兴,在铺子里拉着熟人侃天说地,自夸吹捧,乐得脸颊都麻了。等想起她来时,一掀帘子,里头哪还有赵盈本的身影!
高士冲到街上寻她,赵盈本和周祈元早有准备,请身形相当的乞丐打扮成她的样子,在街上乱跑,迷惑拖延。伍思孟赶紧回家,赵钦嗣听了,立刻派出队伍,一条街一条街搜寻。高士以为她真心愿嫁,见到如此大的阵仗,才明白赵盈本是笃定要抗拒的,于是提议带人出城去找。赵钦嗣让他骑马去寻,定要捉回来。
其实她早跟着小乞丐扮成要饭的,躲在城中的庙里,大佛后头。脏点臭点,都不在意,只要能自由,忍忍就过去了。到了子时,街上渐渐清净,赵钦嗣的人马已经收回,重编成队派出城。赵盈本才再偷偷从外头的狗洞钻进归鹞帮,往周祈元的屋后悄摸走去。
还未翻窗而入,就看见东方颐高大的身影在窗纸上摇动,赵盈本忙进了屋,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个干净。她劝周祈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免得被赵钦嗣拷问。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两个,要不不来,一来就都是要道别的。我祝你们一路顺风,别被抓回来了。”
“道别?师兄你要去哪里?”赵盈本问东方颐。
“有两个朋友南下,他们不懂武功,我去送送。”
“那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你武功高,就算遇见高士,也打得赢他!”
东方颐微微皱起眉,“这不是去玩儿,”他想到她逃婚,问,“你想好往哪去了吗?”
“我要去阳曲!师兄,你带我走吧!我不给你添麻烦,到了阳曲,我就下船。”
他想了想,终究不忍看她自己冒险,“行行行。”
临行前,周祈元又分别给她们二人各一个小包裹,还说了送别的贴心话。拱手作别,两人一前一后跳进黑夜的影里。不料没走多会儿,就遇见赵钦嗣派出巡逻的队伍,呼啦啦一队,带剑拿刀,盔甲在月色下泛着冷光。他赶紧拉着她躲进巷子里的箩筐底下,才逃过一劫。正要疾行,忽的被人撞上。来人身似云燕,不敌东方颐铁壁铜墙,磕倒在地。
那一跳,郑朝朝是蓄满力了的,东方颐虽有赵盈本撑着才没倒,手臂却撞得生疼,明天肯定要起淤青。他见是她,便强忍疼痛,伸出手拉起。
赵盈本探出头来,才看清这是自己救起的姑娘,“你没受伤吧?”
身后的巡逻队停下脚步,循声回头张望。
“没时间了!快跑!”
东方颐说往城外浅滩去,留了小船等候。郑朝朝跑在最前头,快得只留下影子,赵盈本虽然体轻,可轻功不好,和东方颐跑在后面。巡逻队只好远远望着三人的脚步,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
“哇,你怎么跑这么快啊!”赵盈本边跑边喘。
郑朝朝被李织梦吓得不敢再开口,所有力气都留给轻功。东方颐道,“后头又有一只队伍。”
赵盈本回头看了几眼,落后几步,“不是我爹的手下,应该和咱们没关!”
郑朝朝一瞥,就辨出那帮人的身形气质,应是西沧人的同党,害怕地开口大声道,“是抓我的!快跑啊啊啊啊!”
两队汹汹而来的人马,正一左一右追着,在路口前汇集,撞了个正着,人仰马翻。三人趁此机会跳出了城,赶到浅滩边,榴明和小五早在周祈元的安排下,坐在船里等候。
“快走!快走!”东方颐冲她们挥手,两人听话地解开绳索,撑起船篙,小船悠悠离岸,顺流而行。三人运起轻功,纷纷跃上了船,等那些人出了城,早找不见她们了。
周祈元送的包裹在赵盈本怀里哗啦哗啦响,她坐在船上,打开一看,一封信躺在里面,上面写了许多他这些年记下的每座城的重点,好吃好住好玩好人……末尾还有四行赠言:
武林艰险,谓行多露。
山行非君,女亦不从。
今乃逢别,万分珍重。
春草又绿,相遇待时!
赵盈本阅后,怅惘地把信搭在腿上,看向帘外,墨紫色的河水深不见底,两岸芦苇影影绰绰,像水墨的画,河上层层迷雾,和天上的重重紫云如烟一般随风而动。她默默在心中念起,“虽露重难行,但也莫盼女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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