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山中青铜大钟被敲响的时候,璟瑜正在房中静坐,那节奏略显慌乱的钟声传来,璟瑜当下便心头一跳,连忙出了屋子。许是修炼数月,璟瑜的眼力得到大幅提升,她看见许多身影从各侧峰飞向主峰。
云鹤听见了钟声,也到了院中查看,两人对视一眼,又瞧了瞧兖玉紧闭的房门,想着兖玉一时半会只怕不出来,便都有意去主峰看看情况。
山中的那青铜钟非一日清晨与重大场合会被敲响,其他时候的计时之用都是由各侧峰的钟承担,此刻既非一日之晨亦非重要日子,只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璟瑜与云鹤到主峰的时候,拘云大殿前面的广场上已经站满了山中弟子,也不计较谁是内门还是外门,都互相询问着,打量着大殿中的一切,唯恐看漏了什么。
按理说,璟瑜作为兖玉的亲传弟子,璟瑜是可以带着云鹤大摇大摆进到大殿中的,只是璟瑜没由来感到畏惧,生怕进到里面就是她要跪下听训,想来还是她于心有愧。
璟瑜往人与人间挤了挤,总算是能看清大殿里的情况。大殿里跪着的那人是......
瞳牧!
怎么会是瞳牧师叔?究竟发生什么了?璟瑜又奋力往前挤一挤,全然忘记了身后的云鹤。
“瞳牧,你可知所犯何事?”汶榷迟疑许久,叹息一声才问出话来。
瞳牧倒是一脸放松,反倒露出一个安抚众人的笑容,“瞳牧不知。”
“有弟子言,你与一人常常于山林之中......嬉闹,所犯淫靡,败坏门风,有损仙界威仪。你可承认?”
瞳牧挑眉,“此事属实,也确有不妥,但情爱一事怎么就淫靡了?”
汶榷噎住,这样的情况论起旁的后辈自是干脆利落,可眼下这人是长久相处着的师弟,不免心有不忍,“你将另一人招来,必从轻处理。”
瞳牧摇着头,却不自禁看向空着的述凌的位置,述凌下山办事还未回来。
......
里面谈话的声音并不小,并且又都是修仙之人,广场上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旁的人都在议论,唯有璟瑜听着心中有如擂鼓。瞳牧看着的那个空位正是述凌的,璟瑜一下子就想起瞳牧与述凌形影不离的模样来,顿时脸色煞白。
也不知璟瑜究竟恍惚到何种地步,她盯着大殿的方向,又好像盯着别的。那些证据拿在众人面前,又好像是独独摆在了璟瑜心里。
汶榷站起身来,“瞳牧,你当知修行最忌耽于情爱,你二人不但深陷情网,还做出......如此不耻之事,不行表率反明知故犯。且拒不悔改,当重罚,你可有异议?”
瞳牧摇摇头,“永不悔改!”
“你......”喻司狠狠拍了一下扶手,气得站了起来,“怎会如此?”
“世间这一趟,为何不能做想做的事?为何求仙问道就得摒弃情爱?我心自向无形大道,我心亦向所爱。”
“你这是何苦啊?”喻司冲过来握住瞳牧肩膀,“好师弟,你认个错,交代了那人是谁,随意惩戒一番,自是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你何苦这样倔强?”
“师兄,你又岂不知我有多不服气?”瞳牧将喻司的手拿下来,“任凭什么惩罚我都受了。只是一点,爱便是爱了,改不了,也永不承认这是错!”
“好!好得很。”喻司甩手坐回了椅子上。
“既然这样,”汶榷走到瞳牧面前,这一时刻又像是忘记了瞳牧是谁,只当是门中的随便一个弟子,“仙君瞳牧身犯情爱与淫靡两罪,依据山中清规,当处鞭刑两百,下山历世思过三百年,不得有误!”
璟瑜猛地抬头看向瞳牧,瞳牧的背依旧挺直,当真如他所说,永不悔改!
这时候璟瑜觉得身侧有人在拍她,她转头一看,竟是云鹤,云鹤早已化为人形,云鹤指了指无情峰的方向。璟瑜顿时就懂了,找阿玉!
璟瑜一路上跑着,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记得要求阿玉出来求情救救瞳牧,却恍惚着又好像是要救她自己。
汶榷挥手间迫使广场上所有弟子都退后数米,直到让出了一个直径五米的空地。瞳牧也不管周围这些人是什么想法,泰然自若地走到场地中跪下来受鞭。
还没等第一鞭落到瞳牧背上,述凌就越过人群用手拽住了鞭尾。
述凌紧张地看向瞳牧,瞳牧却笑着,不等述凌问什么,便摇摇头。述凌又看看汶榷的表情以及众人的眼神,好像在一瞬间明白了所有,这一日终究是来了。
述凌放开鞭子,轻撩衣摆,如同瞳牧那般,笔挺地跪着。
“述凌,你这是何意?”汶榷略眯起了眼睛。
“无他,不论瞳牧受怎样的刑法,述凌愿一同受之。”
“胡闹!”汶榷大喝。
“是啊,述凌你快起来,平日里就是太纵着瞳牧。”喻司也摇摇头。
汶榷再次挥手,哪怕述凌半跪着用手臂尽力格挡,还是被推着退开好几步,正要重新回到瞳牧身边,就见瞳牧也伸手一施法,在场地上立起一层结界。
“瞳牧,你干什么!”述凌拍打着结界,想要击溃它。
瞳牧却回过头,不再看向述凌,也不顾述凌怎么叫他。
汶榷见瞳牧亲自施法将述凌隔开,也不再多说,“行刑!”
述凌听不见瞳牧的闷哼声,却能见到瞳牧背上的血肉显露,述凌捏紧了拳头,用尽全力砸向结界。
述凌这一次没有跪在瞳牧身边,而是跪在了瞳牧背后,述凌用手臂轻轻圈住瞳牧的身形。瞳牧也不再让述凌离开,两人沉默着,众人也沉默着,只听得见鞭子挥动与皮肉绽开的声音。
“你这样,与我坦白有何区别?说不定我老老实实说了,还能少受一百鞭。”瞳牧轻声说着。
“我既然回来了,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承担?”述凌的嘴唇就在瞳牧耳边,那气息弄得瞳牧耳朵痒痒的。
“行吧~咱们一起流浪去。”
“嗯,一起。”述凌圈紧了些,也不知是不是背上的疼痛更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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