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冰冷刺骨,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到宁国边境,停在了界碑前。
闵思其实早上就能到,特意等到现在。
一身孝衣对着界碑磕了三个头,在明婉眼里就是在悼念南荣衡,只感叹闵思身世的凄惨。
很快马车再次渐行渐远,同样的月夜,同样的人,不同的心情,不同的方向。
……
明家。
明家家主明宴卓恭敬的站在闵思面前,“殿下,一切都安排好了,考生中有一位叫做闵沉的,祖上出过一个大理寺卿,后来家道中落,通过了会试,算得上才学出众了。去给在客栈里的家人报喜的时候客栈走水,无一人生还,尸体烧的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谁是谁,臣也事先让人易容成闵沉,衙门确认生还,殿下可以借这个身份参加殿试。”
“脸可是毁了?”闵思慵懒的靠在椅背上。
明宴卓回道:“是,不过殿下您有所不知,摄政王如今广纳贤才,不会因为毁容而不能入朝为官,相反因为这种人脸上有明显缺陷摄政王用的更放心。”
闵思神色怏怏,“那依你看,我这脸上的疤痕该怎么来呢?”
明宴卓本来想的是直接用火烧出来,毕竟容貌相比让宁国重新姓南荣并不重要,现在看闵思貌似有些不快的神色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闵思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倒是没什么对明宴卓的不满,如果不是那件事说不定也是个能暂时用用的人,“拿火折子来。”
最终还是跟着闵思来的燕初眼皮一跳,连忙跪到闵思面前,“主子不可!”
闵思露出一个笑容,“只要你不跟他说,他也不知道对不对?而且明家不是有药能再生受损的肌肤,使容貌恢复吗?”
燕初一下子整个人都不好了,早知道死都不跟着这位祖宗来,“主子……”
“你现在跟着我,就要听我的对不对?而且我不让你送也送不出去信呀。”闵思笑容更大了,“愣着做什么,拿火折子来吧,顺便再取些灯油。”
明宴卓还沉浸在闵思怎么知道明家那药,南芜都不知道,被这么一喊终于回神了,“是。”
有了这一出,明宴卓不敢怠慢,亲自去取火折子,走在路上心下感叹,“景德帝平庸没什么做为,不配坐上帝位,闵思殿下却是有些明文帝的风采。”
另一边,燕初还在竭力劝闵思,都被闵思挡回去了,理由就是一句话,“放心,沉柝不会知道的,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燕初想死的心都有了,储君要是知道您不会有什么大事,我会出事啊!
闵思有些好笑的看着燕初惶恐的样子,歪了一下头,问道:“你觉得我好看吗?”
“主子天人之姿,自然好看。”这话燕初自认为没有一点奉承的意味。
毕竟闵思生的当真是极好的,生了一双自然含情的桃花眼,唇形却是偏冷的覆舟唇,冷淡和风流交织,又不矛盾。不笑时,行如墨竹,清冷克制;笑时,貌似桃花,矜贵艳绝。
这个回答闵思并不意外,让枫临把燕初拉下去了。
燕初:“……”还以为您看在自己的盛世美颜下开眼了,结果呢?吾命休矣!
明宴卓很快把东西取来,双手奉上,闵思也不犹豫,挥退二人,褪下衣衫,在全身都浇了一层灯油方便火苗燃烧。
灼热的火焰直接接触皮肤,在闵思身上寸寸蔓延,剧烈的痛感使闵思跌坐在地上,冰冷的石砖上也留下灼烧的痕迹,屋子里弥漫着皮肉和发丝烧焦的味道,直到结束,闵思身上遍布烧伤的痕迹。
闵思已经虚脱了,几乎要疼晕过去,阵阵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意思反复徘徊在昏沉和清醒之间,即使这样闵思心里还是浮现出一阵快意,他早就对这身皮肉厌恶至极!
明宴卓二人在外等待良久,察觉出不对劲,进去就看到倒在地上的闵思。
明宴卓瞳孔剧烈收缩,“殿下,您……”
还是燕初率先反应过来,“愣着干什么,去请大夫啊!”说着赶忙上前扶起闵思。
闵思任由燕初扶着,表面被触碰的肌肤有些都被烧焦了,割下一块都不会有更剧烈的疼痛,剩下的的就是看到这一身焦黑所带来的心理上的痛感,当然闵思没有。
一路搀扶到后院,路过的下人看到这一幕无不惊恐,单是看着皮肤都隐隐作痛,一个两个瞄过一眼都低着头快步离去,生怕也变成这样。
屋内。
燕初一点都不敢直视那张前一刻还风华绝代现在已经面目全非的脸,感受到手碰到的那片已经烧焦的皮肤,更不敢触碰别的地方。本来他还觉得储君让他来没什么用,虽然还是觉得他来没什么用,但是好歹明白储君为什么担心了。
大夫仔细看过闵思的伤势后,皱着眉头说:“这位公子的伤很严重,恐怕是要留一身疤的。”
明宴卓点头表示知道了,付了诊金就让人把大夫送走了,“殿下,您伤势这般重是无法参加殿试了。”
闵思没什么所谓,“我改变主意,不想参见殿试了。”
明宴卓有点跟不上闵思的想法,“那您这是……”
闵思扯了一下嘴角,算是露出一个笑容,“我想直接见摄政王呀,这个就要请太尉和梁家帮忙了。”
“殿下可是想利用梁家二少爷?”明宴卓隐隐有些预感,京城估计要被这位搅的不得安生了。
闵思一身伤火烧火燎的疼,心里的快意是越积越多,“没错,梁清檩却是有些才学,只不过那三分的才学配了十分骄傲,为了所谓的第一不择手段,太尉只需要散步闵沉的才学在他之上这一消息,他肯定忍不住找闵沉比拼才学,为了方便下手肯定是两人独处,而我又是这一身伤,到时候出什么意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往梁家泼脏水。到时候再由太傅出面,只要见到摄政王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你可以去办了,另外不要叫我殿下了,就叫我闵公子吧。”
“是。”
“燕初,拿纸笔来再在这弄张小桌子,等我写好给沉柝送去。”闵思强撑着坐起来。
燕初没有先按照闵思的话做,先是询问:“主子现在伤的太重了,要写什么,属下可以帮忙,还是不要起来的好。”
“不用,帮我把东西拿来,桌子放上吧。”闵思坚持。
燕初也没再说什么,布置好后主动站到看不见信内容的地方候着。
闵思手上缠着纱布,十指连心,握着笔钻心的疼,速度是一点不见慢,很快一封信写完,“你再去折枝桃花一并送去,记得小心点,这可是给储君的婚书。”
“婚书”两个字一出燕初看这封信的眼神都变了,眼里写着“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祖宗”,恨不得把它先供上拜两天再送,这要是出岔子人就真没了,储君能生撕了他。
送信的时候燕初不止折了一支桃花,还悄悄夹进去一张红纸,储君早就交代过,主子有什么事就夹一张红纸,他只是说有事,可没说是什么事,主子怪不了他吧。
……
翌日,明宴卓一早就来见闵思,“闵公子,消息已经散步出去了,大概下午梁清檩就会找您了,您要现在去闵沉下榻的客栈吗?”
“去吧。”闵思披上外衣起身,递过去一只香,“你去给闵沉住的房间点上,要确保香味留在房间不散。”
明宴卓接过香,“是,臣给您备了衣服和面具,衣服都是些轻薄的料子,看上去和普通料子一样,就是您穿着会比普通料子好受些。”
“嗯,找个人给我带路,我自己走去。”闵思忍着痛活动着手腕。
明宴卓放下衣服,找了个小厮在门外候着。
闵思换好衣服没戴面具就这么走了出去,给小厮吓一机灵,眼前这个人脸上全是烧伤的痕迹,只是上了药没缠绷带,血肉模糊的,在夜晚看到能吓死人。
“带路吧。”
“是……是。”小厮声音都有些抖。
客栈。
房间内,闵思坐着喝茶,另一只手还拿了一本书,一点没有受伤的样子,等到书差不多看完一本,门终于被敲响了,闵思眼神有了些许变化,落在了门上也不打算去开。
门外的梁清檩敲完门等了半天也没人开门,实在忍不住直接推门进去,进去就闻到一股香味,有些奇怪,一个穷书生哪来的闲钱熏香,接着就看到目光一直落在门这个方向的闵思,一下子被丑到了,也就把这事抛到脑后。
“你听到了还不给我开门?”
闵思放下书,“梁公子上门拜访是所谓何事?”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梁清檩就气得不行,“听说你才学在本少爷之上?本少爷今天就来会会你!”
“那抱歉,梁公子恐怕还不够格。”闵思用最谦虚的语气,说最戳梁清檩心窝的话。
和闵思料想的一样,梁清檩的脸一下就绿了,“你!我告诉你!今天,不管怎么样赢得都只能是我梁清檩!”
闵思看到梁清檩因为这一句话就反应这么大,知道这香起作用,提高音量喊到:“难不成梁公子也对草民做什么吗?堂堂梁家大少爷竟然因为技不如人要对一介贫民下手,真是世风日下啊!”说完故意往后一倒,伤口崩裂,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一下子“晕过去”。
客栈隔音不好,这么一喊别的房间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那香因为容易挥发早就在梁清檩开门后没一会就散了,眼下众人看见的只有怒不可赦的梁清檩,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闵思。
明宴卓又刚好“凑巧”的到这个客栈来见朋友,见状当即怒斥:“梁家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吗?!敢在京城天子脚下对要参加科举的考试下手!”
“晕过去”的闵思听到这句话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
围观的人眼神一下就变,如果说刚刚只是看热闹,经过明宴卓这么一喊加上上午那些梁清檩不如闵沉的言论,就演变成了梁清檩技不如人为了拿到状元痛下杀手的阴谋论。
至于梁清檩为什么要在客栈这么明显,明宴卓又为什么碰巧在这他们才不管,又不管他们的事,有热闹看就好了。
在明宴卓的运作下,这事很快闹到南芜面前,南芜没有急着召见闵思和梁清檩,先是让手下去打听情况。
等人回来,听完汇报,南芜问道:“明宴卓一下子就喊出来这个闵沉是参加科举的考生了?”
鸮回道:“是的,明太尉还恰巧就在这间客栈见朋友。”
南芜心里有了数没在问什么,“把闵沉带进来,你退下吧。”
“是。”鸮出去把闵思领进来。
南芜看到闵思的脸没什么异样的神色,也不着急盘问,就让闵思跪着,久居高位养出来的气势让人心颤,慢悠悠的喝了一盏茶才开口:“梁清檩企图对你下杀手?”
闵思直接扔了和明宴卓商量好的剧本,直视南芜的眼睛,“并没有,草民就是为了见王爷才自导自演了这场闹剧,也不觉得能瞒过摄政王所以没有多花心思,只求能见到摄政王。”
南芜来了兴致,“哦?那你为什么想见我呢?”
“王爷不计较容貌或者身体上的缺陷广纳贤才就是因为现在朝堂看似人才济济实则能为王爷所用之人屈指可数的情况,而草民有信心做那个贤才。”闵思就盯着南芜,目光一寸也不曾离开。
“你那什么证明?光凭今天这场闹剧可不够。”南芜心里对这个闵沉有了些兴趣。
“凭草民的野心,摄政王能做到这个位置不也是凭着野心吗?”闵思一点不怕会因为这个得罪南芜,他知道南芜要的就是这种人。
果然,南芜笑了,也不想继续追究明宴卓在这件事里过于明显的痕迹,全当谢谢他给自己送来一个起码现在看可以用的人才,“好!就凭你这句话,本王就封你为大理寺少卿,马上审理镇国寺前任主持坐化的舍利子失窃案,期限一个月。”
闵思也笑了,“微臣遵旨。”
回到明府,见到明宴卓,闵思的第一句话就是,“不希望你试探我的行为有第二次!”
明宴卓也不意外会这样,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闵思不是南荣衡那样的废物就够了,闵思也知道他的目的,并且有自信不会有下次,也就默许,用人还是要先让他服,当然警告也不能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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