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战役是真正的惨烈双方派出的精锐部队,无一人生还全部战死沙场,无一人退缩,无一人当逃兵。
血染河水服尸百万。
当这消息传回两国境内时,两国皆是哀悼,皆是惋惜。
祁煊早已料到这结局,虽未曾料,但也曾想。“吩咐下去,本王将于今日拜访陌王府,探望一下皇叔嫂和世子。礼备好。”
阵仗很大,到府里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寒暄几句,礼放下便再无他。
等那人回来了,灵堂来了后面还有一大批点着吊唁的人,一项一项压的她喘不过气,眼泪未擦还要继续忙碌他的后事。
差人从前线把他的尸体由马革裹回来的时候,她一边气得捶打他,一边骂他“你个傻子,回府也没几日,我对你是没有多大的感情,”她突然哽咽了,“可是玉儿呢?玉儿对你有感情的呀。”
“你亏欠了玉儿那么多年的父爱,让我们孤儿寡母留守于此。好不容易玉儿习惯你了,你又走了,我习惯有了个依靠了,你又走了,又像那日新婚一般。”
许是骂累了,她自己从外面打了盆水找了块布,洗洗他身上的血污,轻轻的擦拭,边擦拭边心疼的掉眼泪。
这几日她消瘦了不少,本就如杨柳般清绡经此一一难就难受了。
她疼,疼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二货愿意照顾她和孩子,而且这个还是她的亲丈夫和玉儿的亲生父王。
这几日玉儿就一直跟自己吵着嚷着要爹爹陪,要爹爹抱,自己一直哄他的也就是那一句:
“乖乖再等一等,等爹爹回来就好了。等爹爹回来好好补偿你,好好陪陪你啊。”
现在该怎么跟他说,陌王他死了,一个小孩子好不容易得到了期盼多年的爱。
如果这份爱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我也可以跟他说宝宝你是娘亲一个人选择生下来的,但现在他有了父亲有过父亲,让我怎么跟他说呢。
白色的灵堂,围帐,无数人来吊唁,他,不可能说毫无察觉,但我该怎么让这个事实变得让玉儿好接受起来呢。
我这算了,实话实说吧,最近我相信玉儿他应该可以接受起来对吧?
岚清一人呆坐在那里,陪在陌王的尸体身边,她多想此刻这个男人能告诉自己。
那一天阳光的午后,阳光透过纸糊的窗子照进来,一切都觉得暖洋洋的很温柔,但只有岚清觉得那是她经历过最冷的一天。
她在那呆呆坐着,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干,只是在那静静的坐着看着陌王。
给他换一身衣服,碰上他平日里最常穿的那一袭黑色墨袍的,是她第一次见他和他回来那一天穿的衣服就是那一件。
来时这件去时这件,你可真是喜欢这件衣服。很抱歉,别的我也不太会就只有这一件了。
天上的日鬼不知何时西落,月华爬上了枝头,他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除了脸上多了些伤疤未愈除此便与平常无异。
只不过是没了温度,没了心跳,没了气息,真的不想让你长眠于地下,但生前为了这国你牺牲够多了,死后便好好休息吧。
他就这样静静的“睡着”,岚清不想吵醒他,静静的陪他坐了这么久,最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们也很想见他们的王最后一面吧,给了他们一点空间,出生入死的陪伴直至这最后一刻无法相陪,无法上场。
这其中滋味多少有些复杂。
她留出时间让他们能见一见。
他们得知这一消息时就已经换好了白衣,这白衣想当初还是回这王都他们自己做好这衣服想给自己的,却没想到先给了王上。
他们只是静静在一旁矗立,像一座山一样冷静自持,没人上前,六人安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他们的王回来,等待着王的苏醒,虽然知道不可能了,但看着他那宛如沉睡的面孔终是有些不舍。
心里都知道都明白,但在现实面前总有一些不服输也不想认。
在想王能再起来一下,想能再起来吗?他们多想王只是沉睡了,像之前一样都睡了几日,终会有起来的一日。
六人皆是白衣,伏剑,伏刀,半跪在王的面前,一如往常等待着王的召唤。
所有人都知道那一个真相,但没有人说出来,也没有人想戳破这个真相,就当他不存在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戳破呢?
另一边的岚清也不算好受,从那里浑浑噩噩的走出来以后她必须得面对一个问题,该怎么样告诉玉儿,他爹不在了。
如果玉儿没有之前那样子的几个举动,那岚清可以骗他一辈子,但是终究是舍不得。
毕竟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你一直骗他,那这谎言终有一日会被戳破,拆穿。
她有些失神地走到玉儿面前的时候,正好撞见玉儿在学习他父王交给他的那些剑术。
竹影摇曳旁,他一个人小小的一个人拖着那么一点长剑。
那把剑是他爹爹亲自给他做的,当时做的时候他爹爹还在他身旁,小声的提醒他:
“玉儿你先委屈,用这一点小木剑练习。等你长大一些,爹爹就给你一把真正的剑跟爹爹那一把是同出的。
到时你就可以凭着这一把剑去保护这个国家,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你心爱的人和娘亲行吗?”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向的是岚清。停下了手里的活揉了揉玉儿的脑袋。
不知为何,现在岚清看到这些的时候眼眶会不由自主地红。
哪怕现在只有竹隐的摇曳,鸟儿的叽喳,摇摇欲坠的黄昏落幕偏黑影。
府邸早早点起了长灯,昏黄的灯光下照应出来的他。
总觉得恍惚间看到了陌王的影子,或者说没看到也很难吧,毕竟是父与子的关系。
一招一式,一起一落,尽显示出他的风采。
岚清真的不知该如何向孩子解释,这对于他莫名觉得有些狠。
好不容易得到了期盼多年的父爱,不用被别人说是个没爹的孩子了,却在终于拥有那么一小段之后,又残忍的将它收回。
咳,咳,咳,思虑至此,她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而这咳嗽声终是将玉儿的目光吸引过来。
他急忙放下剑,跑到娘亲身边,“娘亲你还好吗?”他。担心极了。
“我无恙,玉儿,你等下练完剑来我房中一趟,我有些事想告诉你。”岚清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咳嗽。
岚清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心疼孩子,但理智告诉她更要告诉孩子,不能再欺骗他了。
玉儿已是大致猜出来了关于爹爹的事,那一日爹爹出征前特意来过他房中找他,对他叮嘱了很多很多话。
那时的他睡意正朦胧,只是恍恍惚惚间觉得有一个人突然在抱自己,然后抬眼一看是爹爹。
“爹爹。”他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声音软软绵绵。
“玉儿,是不是刚刚还没睡醒。”陌王爱怜的揉了揉玉儿的头。
“爹爹要告诉你一些事情,玉儿将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都不要紧,都由玉儿自己决定。
爹爹只想告诉你,如果你想保家卫国像我这样那到时你问娘亲会有一把剑交给你。
如果你想选择别的人生我也全力支持。我能给你们留下的就这么多,提防着点。”
说罢敲了下玉儿的脑袋,抱起他去院中练剑,教的都只是些基础。
今日听到府里那些姐姐们轻轻私语,“多可惜啊”“唉,男儿志在四方,现以身躯保国。”
“嘘,别让小世子听到了,不然他该多伤心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这样子了。”
“唉,可怜了咱家的世子妃和小世子唉。”
“宁可家中无兵卒,不愿实事解九空!”
“唉,现在咱们得加倍的对人家好了。
“嗯,是呀。”
当那些话落到玉儿耳朵里的时候,他当时就已经能猜到究竟是怎么个事儿了,但心里总想着万一不是呢,不是的话爹爹是不是就可以回来了。
都是要到最后一刻才能强迫自己接受。
而如今看娘亲这样反应,玉儿已经猜到,事实的真相跟自己幻想中的不一样了。
玉儿感觉莫名有一股情绪在往上反涌,在那一瞬间就会突然一下子红了眼眶。
他能做的只有把手插进头发里,一个人蹲下来,不断的深呼吸。
那一把木剑被他放在一旁。
等到岚清自己找来时,就看到玉儿一个人蹲在那里,一个人不停的在捂着头颤抖。
“玉儿,玉儿,你没事儿吧?!”她伸出手轻搭在玉儿的肩膀上。
此刻岚清再也承受不住什么多余的打击,来自玉儿也好,来自旁人也好,真的再承受不住了。
原本以为他能给自己能有个依靠,原本那个傻蛋说要给自己弥补一下这些年的亏欠,可现在呢,没有什么都没了。
如果玉儿也出事的话,这个天算是真正的塌下来了。但她现在能做什么吗?不,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半边天它塌。
只是过了半刻钟,玉儿头痛稍微缓解了些,他伸出手安慰岚清,“娘亲,我没事,只是偶感风寒,引发的头痛。”
“娘亲,你不用跟我说了,我已经知道了爹爹的事。我会遵守好跟爹爹的约定,保护好你,保护好他用心保护过的国,还有属于我的“夫人”谢伶。”
他努力保持自己的身形站起来,那一刻,岚清看着他一袭墨色,跟他爹爹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双眸。恍惚间觉得子承父业,血脉相承,也大体是这样吧。
眼泪未干,但我还得处理你的后事,我最不舍但仍要送你去战场,
因为我知道那是你热爱的事业,那是你拼尽全部留下来的,
我如果不让你去不可能,所以我选择让你去,尽管我心里真的很不舍。
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让你去,因为我知道你热爱哪里,属于那里。
你马革裹尸还!我替你擦洗近身。
你是容颜静好,我替你吩咐着身后事。
你进青铜棺材,我替你封边处理。
你两耳不闻窗外事,我替你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你一路走好,辛苦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稍稍歇息休息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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