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书花叶寄朝云(四)
因为月下那个出其不意的吻,明诀躲了她整整半年。
再来之时却见她背身饮泣,关怀还没问出口便被她轻声喝住:“谁……谁敢说我在哭?”可倔强的鼻尖还是因过分压抑憋得通红,委实可怜可爱。
他无奈地笑,自己都没发觉语气中的宠溺:“好好好,我瞎了,什么都看不见。”然后端出那因香气惑人而让她频频咽口水的两道菜,一份甜糯的西施舌,一份格调清新的芦笋汤。
她凝神仰望着他,银丸似的灵动瞳仁骨碌碌地转,只为得到他的首肯,却不知那抹腻人的涟漪早已漾到了他的心尖,令他连耳根都通红。
“月落溪穷清影在,日长春去画帘垂,五湖水色掩西施。”他着重强调最后一句,见她也面色绯红便遂了愿,笑道,“吃吧。”
他自幼泡在药罐里,心口都泡出了苦味,自然对佳肴很有研究,处处合她的胃口。
她终于发觉了自己的动心,只是不愿低头承认,而且还是那样没有耐心。在某夜两人吟风赏月的静好时光,她忽然酸溜溜地问他:“从前我偷听了你说话,你分明很讨厌我,还让旁人也离我远一些。”
他哑然,只是尴尬地笑,气得她扭头就走。
他失措地攥紧她,回了当日的吻,那样礼态端方的人却再而三地失态,眼睛甚至微微湿润发红:“其实,那句话是对我自己说的,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可还是……全乱了。”
那时她的笑除了甜蜜,我想应当还是得意的——她总能轻而易举地俘获旁人的倾心恋慕,哪怕卓然如明诀亦不能幸免。
不久后,沈家因罪证不足被宽赦,可先帝到底对他们猜忌疏离了起来。加之沈旷为人跋扈,子孙更是咄咄逼人,朝野内外树敌无数,连累先皇后也渐渐失了宠,更多新人充入掖庭,却始终没有皇子平安诞生。
先皇后成了众矢之的,百口莫辩之余,无计可施的目光对准了养在膝下的柔约。她已年近十八,岂止风华绝代,是因自己言不由衷的挽留才迟迟未出阁,秦王也痴心,早过弱冠仍旧巴巴地等着。
那夜,柔约只当姑母伤心便陪着喝了好一通烈酒。席间她恍惚看到明诀,他带来亲手酿造的桑落酒,久久跪在先皇后面前恳请完婚,后者终于含泪点头。
她欢喜至极,却怎么也没想到昏昏沉沉睡到翌日,醒来时却见年过不惑的先帝正坐在榻前慢悠悠地穿着十二团衮龙袍。
她吓疯了,不顾避讳,开口便问:“阿诀呢?”
“阿诀?”先帝先是冷漠地讪笑,又复作亲昵缱绻,抚她柔软的青丝,“南蛮起了乱子,他从小嚷嚷着想要建功立业,朕便给了他这个机会。”
她拾起衣物就要往外跑,却被先帝钳制住:“如此佳人怎能跟着边将饮尽黄沙地吃苦?从今往后你便是朕的贵妃,滔天富贵,盖世容华,都将会是你一个人的。”
而后她有了身孕,先帝大喜,封赏无数,却也防着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日夜派重兵看护着,直到她平安产子。
刚出月她就豁出性命饮酒,素泪落了满满一壶金樽,她不停地切齿低唤,阿诀,阿诀。
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
鹤骨清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