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僵蚕

果不其然，朱璃凭着对靳禾的了解，还觉察到了树干上的痕迹。原来，靳禾一直都有一个习惯，就是处于陌生的环境中是，会在物品上留下自己专有的印记，以免自己迷失方向。靳禾沿途经过的那些树干上，都留有他途经时刻着的神似棠花的标记。

找着方向的朱璃连忙追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发现了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的靳禾。靳禾的身体太虚了。

在朱璃尚未赶到之前，靳禾本就小心翼翼地扶着树下山，可谁知，电闪雷鸣之际，雨突然变大了起来，泥土本就被雨冲刷成了泥浆，在这般情况下，更是变得粘稠，靳禾脚底因此打滑，摔了下去，连翻了几个跟斗，直到到了武陵山山腰上较为平缓的地带。靳禾仰面而躺，他已经懒得挣扎了，漫天的雨点滴在他的脸上，一点一点洗涤着他脸上的泥泞，满心的疲倦，一身的不堪。

他知道他自己的身体状况，正是因为如此，他更要极力逃离那个地方，离朱璃远点，再远点。

很多年前，在靳禾通过了云岑山谷的挑战，被三奈天师接到钦天监时……

“这是离魂散，”三奈天师对小靳禾说道，“若是你想要变强，成为未来神火飞鸦营的神火将军，就要对大明忠心，自愿喝下这个。此药虽然可以让你变强，但也会让你拥有有时不可控的双魂。”

“吾能活下来已是不易，承蒙三奈天师关心。多谢。”小靳禾没有多说什么，端起那装有离魂散的酒一饮而尽。

自此，靳禾便落下了这个病根。在刚服下离魂散的那段期间，他总能感到忽冷忽热，时痒时疼，恍惚之间，还能够看到另一个自己。三奈天师命来照顾靳禾的小生，一个个都被夜晚起身在床边自言自语说话的靳禾给吓跑了。那段时间里，靳禾自己感受到的，时而意识清醒，时而意识并不清醒。不清醒的时候，靳禾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清醒过来之后，他便发现了自己满手的血，还有伏尸一旁的仆从。

在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脑袋仿佛都要裂开了，他最恨见到有血的地方，因为他只要一见到自己满手的血，就会想到云岑山谷的惨痛经历。而正是 那些经历，是他一辈子都不想回忆起来的。

而看到自己手上有血，还有死去的仆从，他就能一下子明白过来，无意识的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在那一刻，他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他想不明白，三奈天师把他变成这个样子究竟是为了什么。于是，浑身是血的靳禾，颤颤巍巍地提着绣春刀，一步一步走到了三奈天师的面前，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一切究竟都是为了什么。

可三奈天师只是笑笑，道：“吾知道你来此处是为何，正因为如此，吾并不意外。”

靳禾感到很痛苦，一字一句仿佛都是从他的心脏里掏出来一般痛苦，咬牙切齿地说道：“究竟是为什么！为何要把我变成只会杀人的怪物！在云岑山谷里变成怪物的我还不够让你满意吗！！！！！！你不是说这一切是为了大明吗，为何大明的子民死在了我的手上！你说啊！！”在那个时候，靳禾感觉到自己体内像是住起了一头雄狮，而他自己仿佛只像个外壳，或者说是一个笼子会更加确切点。而体内的那头雄狮，仿佛随时都要冲出他自己理性的笼子。

三奈天师把接近疯狂的靳禾推开，靳禾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说道：“造化皆在不明之中，吾念汝年纪尚幼，不懂这些道理，便不多计较。以后你会懂吾是什么意思的。有些事情，不能提前说，天机不可泄露也。你会是我们大明有用的利刃。汝只需修身养性，以理性压制住，双魂之症便可缓解。”

本就摔倒在地上，双眼有些发黑的靳禾，在此时闻到了一阵奇怪的香味。而这股香味，令他沉沉睡去，竟然能让他感到心里很平静，仿佛置身于水中，听不见一切嘈杂的声音，听不到满是算计的人心声；听不到厮杀中刀剑相摩声；听不到阿谀奉承的人言声……一切的一切，都静极了。在那一刻，他希望这是永远；因为就在那一刻，他可以仅仅是他自己。

什么保护大明，什么国之利刃，什么有用无用，那都是狗屁。

只记得在他完全沉睡过去时，他听到三奈天师对他说：“此乃沉香，能让汝之双魂得以安眠。离魂散终究是对汝之言，有些猛了。”

在那之后，靳禾的双魂之症就几乎没怎么出现过了。靳禾每天在三奈天师的教导下，和一种皇子公主一同学习，他凭借自己能力学识拔得头筹。他的武功也是整个东厂里无人能比，在整个大明里能将他比下去的人也是屈指可数。也正因为如此，在风和日丽的一天，在皇帝，和其余神火飞鸦营的成员的纷纷注视下，三奈天师把一个形如钥匙的鸦铳令传给了靳禾的手中。而这些注视着的人，以后都将一起监督靳禾，管理好鸦铳令。

神火飞鸦营是皇帝亲自秘密建造的，知道这件事的，除了神火飞鸦营的成员，皇帝，靳禾之外，还有三奈天师。因为当初就是三奈天师和皇帝在私下商议时，提出来的计划。这是一直有着最先进火铳武器的秘密军队，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原来，一开始云岑山谷的选拔出来，不仅仅是为了选出未来东厂的领主——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真正目的在于选出未来神火飞鸦营的神火将军。

有一年，倭寇又对大明打满算盘，企图侵略大明。而大明为了抵御倭寇的入侵，出动了大量的军队，投入了大量的军火和粮食，结果大明的军队还是节节败退。从天津卫一步步退至京师。

“你发挥作用的时刻到了。”三奈天师给了他一个白色药瓶，道，“此乃佛舌子，汝提前吞下此药便好，如此，汝在战场上便不会在被毒箭所伤时，中毒。东瀛人最是阴险，善于用阴狠之招数伤人。此战一定要赢，为了大明的百姓安康。”

在责任的担子真正落到靳禾肩上之时，靳禾才知晓了自己存在的真正意义。

“开城门——”靳禾带着凤凰面具，领着全体神火飞鸦营的成员，在城门大开的那一刻，手拿火铳枪，腰间配着绣春刀，骑马冲了出去。

漫天黄沙，烽火狼烟，战场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战马嘶鸣声。几枪下去，好几名倭寇从战马上应声而跌落下去，靳禾的枪法极好。火铳枪声所及之处，众多倭寇，无一幸免。那些经过特殊训练的神火飞鸦营的成员，早就远远地摆好了阵型。发现战友被靳禾杀了的倭寇，感到愤怒，纷纷朝靳禾那便靠近。谁知被早就摆好阵型的神火飞鸦营杀了个精光。当时场面极为混乱，有名倭寇趁着这样的场面，偷偷向靳禾投射有毒的暗器，可靳禾的听觉过于灵敏，一歪头，直接避开了。

很快，倭寇的嚣张气焰就被神火飞鸦营给浇灭了大半。可倭寇依旧不死心，想着先退出京师，待到他们已经占领的天津卫养精蓄锐，再厚积薄发。

“要追上去吗？”神火飞鸦营的一个成员问道，“大明有了我们，就不用这些受伤的军队了，我们要不护送他们回营帐里休息？”

“不必，”靳禾道，“我们继续追。”

“为何……这倭寇不是已经被打退了吗？”那名成员感到不解。

“古言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靳禾道，“众将士听吾号令，鸦铳令在，号令三军，剿灭在吾大明的一切倭寇，势必生擒倭寇军队首领！”

“是！”战鼓擂起，神火飞鸦营的将士们随令倾巢而出，“吾等追随神火将军，势必将倭寇灭于天津卫境内！”

靳禾领着神火飞鸦营的将士们追着逃跑中的倭寇。靳禾发觉使用火铳杀敌慢了些，于是翻身下马。先是用绣春刀劈断倭寇战马的马腿，倭寇猝不及防摔了下去，结果就被靳禾用绣春刀三下五除二地砍死了，干净利落，仿佛都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此种方法大大提高了靳禾杀敌的效率，倭寇溅出来的脏血弄到了他的脸上，手上，盔甲上。到处都是腥红，味道也很腥，当时的靳禾就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抄起绣春刀，只要看到穿着倭寇衣服的人，就冲上去厮杀。那一刻的靳禾，就像是一个已经杀疯了的阎罗，没有一个活口能从他手里逃出来。当他快要杀死倭寇首领时，神火飞鸦营的战友发现靳禾不对劲了，于是将靳禾拍晕，把倭寇首领抓了回去。除了这名倭寇首领，其余的所有倭寇都被靳禾带人杀光了。战场上有七零八落的肠子，残肢……这些无一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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