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文蛤

翌日，由于前夜经历了一整晚风雪的淋沐，一切好像都在天光大亮之际被冲刷干净了，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有的人曾一同在夜里赏雪谈天；有的人曾在夜里担惊受怕。

不过，朱璃却在靳府里忙了起来。刚披衣起床的靳禾，打开房门，就看到了面前的朱璃，这也着实让他惊讶了一下。

“早啊，师傅！”朱璃歪头过来，笑着看着他道。

“早……”靳禾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你这一大早起来是在做甚？”

朱璃道：“徒儿想，在今年回宫里之前，在今晚给师傅和乐玄庞参你们准备一场属于我们自己的春节家宴，以后每年都要这样，才有年味。”

靳禾这才想起来，自己在三奈天师教导下，后来成为锦衣卫一身份后，从无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家宴，庞参和乐玄跟着他从来也就东南西北地各处奔忙，好像脑海里都不曾有过“过年要坐在一起吃家宴”的观念。真是自己疏忽了，确实该备个家宴。

对于庞参和乐玄而言，靳禾在哪儿，家就在哪儿。自他俩被安排跟着靳禾行事的时候，靳禾也因为年岁比他们大，经常保护着他们。出生入死，都是一起的。自然也就心甘情愿跟着靳禾了。

靳禾轻轻摸了摸朱璃的头，温柔地说道：“阿璃想法固然不错，可吾还有要事去做，不如留下乐玄和庞参陪着你一起弄？”

“可以吗？”朱璃眨巴眼，又瞟了一眼一旁的乐庞二人。

“嗯。吾先走了。”靳禾肯定地点了点头，迈开自己的长腿，飞快走出去了，可见最近的公事是有多么繁忙。朱璃也懂，便目送着他的背影从门口出去了，直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那个人消失在了门框外。

靳禾骑马到了镇抚司衙门，身边人纷纷见到一脸春光灿烂的他便会问道：“靳指挥使康安！乐同知和庞同知今日去哪儿了，平时不都跟着指挥使一道出没的吗？”

靳禾往往这个时候，便会笑笑回答道：“在与吾徒儿一同准备家宴呢，快过年了。”

听着就像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寻常人，在同身边的人一道唠唠家常，炫耀着自己有多幸福一般。而这样的靳禾，也让自己多少感到有些意外了。

很快，靳禾便开始认真投入工作了，目前他最需要做好之事便是先布好大网。

他从架子上取出一个皮制卷轴，打开可以看见，里面画的是大明地界的地图。既然要做大网，就要做到足够大以及足够地完美，这样才能防止出现任何差错。直到，他的着眼点，落在了地图上长安与贵州，成都与武昌这四点的中心地带。

直觉告诉靳禾，这个中心地带十分适合。于是他随即赶紧找来了这一中心地带的地形图。此时，有人在门外敲响了。发出了“叩叩——”的声音。

“进。”靳禾忙得，头也不曾来得及抬，“何事？”

“禀报指挥使，属下昨夜在华章殿发现鹍妃正与其胞弟密谋，”进来的那个探子把这两人昨晚所密谋之事记录了下来，藏在一个卷宗里，然后递给了靳禾。

靳禾一手接过了卷宗，也已知晓了鹍妃所密谋之事，便点点头，道：“吾已知晓，退下吧。”

“是。”探子作揖告退。

“鸦铳令？”靳禾仿佛已经知晓了答案，心道，“原来现下最有用的诱饵不是铸币，而是吾神火飞鸦营的鸦铳令。胆子真是不小。”

或许，他得对这般难题换一种解题思路了。不过，他所选的地方并不需要变换，因为或许比起设个铸币的圈套，鸦铳令的圈套或许用在这个地方更适合一点。不然那就太小材大用了。靳禾满意地用笔在地图上的某处圈了起来，那便是——涪州。

“至于梵音阁，之所以能让这叶戚认为，其与鸦铳令有关系，必定是足够神秘，那我何不让人伪装成梵音阁的人？”靳禾如此心道，“可，鹍妃为了自己和母族，既爱钱，又爱权，那又何不将铸币和鸦铳令伙同起来，一并诱惑她。”

“去把响尾叫来。”（响尾是靳禾安排埋伏在叶戚身边的一个卧底，而传出朱哲在诏狱里畏罪自尽的消息之人，正是响尾。）靳禾让人把响尾叫来了。

“靳指挥使。”不出片刻，响尾就蒙面出现在了靳禾身边。

“交给你个新任务，将这个消息想办法传进叶氏耳朵里。”靳禾示意响尾附耳上前听。

响尾点点头，抬手作揖告退道：“是，属下这就去办。”随即一溜烟消失在了靳禾的视线里。

接下来，靳禾从自己的探子那里得到了零星的梵音阁的消息：

梵音阁四大护法确实是以代号凤凰的人为主，而且凤凰会是下任阁主；

梵音阁在民间行事后，会在墙或者树桩上留下印记，其印记是一种比较奇怪的龙纹，呈圆形猫脸，民间皆称其为猫脸龙；

民间野史有记载，说梵音阁最初建立时，初心只在于劫富济贫，惩恶扬善，这同江湖上众多的小流派一样，后来规模十分壮大，手下的阁人像是被训练成了民间的秘军，也就是现在，在三年前的一场战役中，杭州被倭奴登陆来犯，青烨将军带兵与之对抗，无奈圣上被前任宦官在耳旁谏言蒙骗，便没有下旨让人领兵前去支援。也就在青烨将军所领军队被团团围住之时，出现了一大批的军队，领头人挥舞着旗帜，只见旗帜上面画着猫脸龙，一旁大大得写有“明”字。而旗的背面写着“梵音阁”三个大字。表明着，这便是明军，一支来自民间的强大的军队。这支民间军队，为青烨将军带来的大量的火铳军械，和军事力量。首先人数上就让大明军队比倭奴国军队多出几倍，气势上就已经赢了大半。

第一日，由于梵音阁这秘密军队是在青烨所领军队受伤被围后才赶到支援的，倭奴国和大明军队皆元气大伤；第二日，倭奴国军队被梵音阁和青烨带领的军队联手打伤，大伤元气；第三日，也就是最后一日，倭奴国军队在第二日的夜里偷袭了大明军队的粮草，没想到，梵音阁人手太多，连忙把在民间所屯的粮草运来支援，还有一大堆的民间医士，以及一堆弹药充足的火铳，终于，倭奴国也粮食紧缺，此站后仓皇逃回了倭奴国内。

也正是此战役，民间自发军队和大明军队的联合，取得了大规模胜利，成就了民间人人口中相传的佳话。

这本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朝廷的其他官员却高兴不起来，此人正是当朝兵部尚书郭启。他本想着，青烨刚好是新人，前不久才当上了将军，而保卫杭州与倭奴国对抗的战役，凭现在的普遍军队来说，就像是烫手山芋，各个将军皆避之而不及。

就大明现在的军事实力来说，那些火铳数量实在不够，且圣上不允许私屯军械，否则就会有拥兵自重之嫌疑。就算是找，那更是上哪儿找都不知道从何找起。

可这次，青烨立了大功。郭启之所以高兴不起来，正是觉得青烨此次战胜了如此艰难的战役，必定会威胁到他这个兵部尚书的地位。

于是，郭启联合吏部尚书与他一同在朝议之时弹劾青烨，因为梵音阁没有实际证据可以证明，其存在。所以，青烨一下子军事实力大增，打退倭寇，必定是私藏军械，有犯拥兵自重之罪。

尽管青烨被抓来，把事实陈述了一遍又一遍，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原因听他讲的话。

皇帝实在没有办法，便给了他两条路来自己选择。要么供出梵音阁的领导者有哪些，如此一来，有拥兵自重嫌疑之人就不是青烨，就可以放他自由，还能升官一品；要么自己认罪，不日伏法而死。

无论如何，青烨最终都没有供出梵音阁带头之人是谁，因为他不愿把自己的，大明的救命恩人陷于刀山火海之中，佞人陷害他，他之能恨自己不遇良人，而不会恨整个大明。于是，青烨咬咬牙，一口认定了自己拥兵自重之罪，怀着对佞人的恨，对国家的忠，对梵音阁的恩，伏罪死去了。

也正是因为朝廷认为梵音阁并不存在，而后便将此事忘却了。一年后，郭启和吏部尚书两家全部被秘密灭门。被灭门的门槛上均刻有猫脸龙之印记。这两桩惨案大理寺除了个印记什么都查不到，民间皆说是青烨一代忠勇之将，被佞人所害，怨气过大，因而报仇，这两家被灭门是罪有应得。也是迫于民间呼声太高，此案便被搁置下来，无法再次查起。

靳禾一下子便能明白过来，这案子绝对没有怨气导致其遭天谴而死这么玄乎，不过，他也觉得这两家如此个死法，一点都不为过。

梵音阁的人也在那次之后消失匿迹了，有人说是回去壮大实力了，有人说是解散了，也有人说是不知道去干嘛了。但靳禾也能猜得出来，肯定是因为那次战役，引起了皇帝的忌惮。自古以来，掌权者皆恨功高盖主之人。

也正是因为这十年来，神火飞鸦营的鸦铳令的消息，被神火飞鸦营的一个对其有贪念的叛徒传出去了消息。所幸，这人刚出神火飞鸦营没多久就被靳禾亲手解决掉了。整个大明，神火飞鸦的鸦铳令幸好也就只存在于人们的传言当中。

这也确实并不让人意外，为何总有人会将梵音阁与神火飞鸦营的鸦铳令连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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