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医心

“这人是疯了吗？”

“天哪，一个人单挑一万胡骑！这怎么可能呢？”

“快看哪，他竟然剑不出鞘！搞什么鬼？”

“哇，好快呀！抓到了，抓到了！”

“好厉害！”一群人异口同声地惊叹道。

做为北胡人的首领，不速台向来说一不二。但是今儿个却破天荒头一遭被人给踩在脚下，还是当着上万人的面。当真是丢尽了脸。不行，草原上的勇士，宁可死也绝不能当俘虏。想到这，他怒火中烧：“都在那发什么呆？上啊！杀光这些南蛮子。”

援兵终于来了。因为边骑主力都已经赶往黑水渊迎战胡人的主力，只留下了三千人马来守卫大营。好在那里墙高沟深，易守难攻。守兵主将以为只是小股敌人骚扰抢劫，仅仅派了一千人前来支援。却没有想到对面竟有上万的敌人，还是北胡人最精锐的怯薛骑。

“什么是怯薛骑？”慕妃雪悄悄的问刘大勇。

“怯薛骑是北胡大汗的直属卫队。因为这支部队的兵力始终保持在一万人，所以也叫做万人骑。这些人都是胡人中最能征善战的勇士，平时根本就不会像普通部队那样被投入任何战斗中。所以他们的具体战斗力没有人知道。老天爷对咱兄弟们还真是不薄啊！那个被荆戈抓到的家伙，肯定是胡人中的大人物。”刘大勇给慕妃雪解释完，对荆戈喊道：“荆戈兄弟，你问问这个人，他究竟是谁？干什么的？”

荆戈头都没回，问道：“姓名。”

还没等不速台开口，怯薛骑阵中不知道是谁大声喊道：“快放了我们的大汗，否则定要你们鸡犬不留。”

西昭兵将都大惊失色。什么，那人是北胡大汗？这条鱼还真够大的！

两帮人就这样一直对峙着。刘大勇和援兵主将商量了很久，也没拿出个主意来。这俩人现在是拴在一根儿绳子上的蚂蚱，谁也不敢拍板。可总是僵持不下也不是个事儿呀。眼瞅着夕阳西下，刘大勇问那姓马的援兵主将：“马千户，要不然我们设法联系一下李统领，请他拿个主意？”

马千户甩了一个白眼：“刘老弟，远水是解不了近渴的。”李统领远在百里以外，跑个来回最少要半天时间。可胡人会有耐心等待吗？万一双方打起来，一万怯薛骑如铁桶般围着车队，援兵才一千来号人，压根儿就不要想突围救人。能自保就不错了。

“难不成只能放了他？”

“那咱哥俩的脑袋想不想要了？”又是一个白眼。

进退两难。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怯薛骑，西昭兵将都明白，他们早晚会上来抢人的。不然回去也没法跟汗庭交待。这时车队里出来了一骑，奔到他们俩的身边，说道：“放了他吧。”

“放了他？”刘大勇惊叫道：“白老弟你疯了吗？放了他咱们一千多号人就死定了！”何况对方还是目的明确。

“听我的，放人。”慕妃雪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两个人都是疯子。”马千户叹道：“刘老弟，我可真佩服那个姓白的小兄弟。白兄弟舍己为人，自己留下来才使我们化险为夷。他到底和那北胡大汗说了些什么？让对方罢战退兵！”

刘大勇看着渐行渐远的怯薛骑：“依我看，那大汗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赶快走吧，万一胡人去而复返，可就白白浪费了白老弟和荆戈壮士为大家争取来的机会！老天开眼，保佑他们平安无事。”

慕妃雪斜看着在她身边并骑同行的荆戈：“喂，冰块儿脸，你干嘛要跟过来？”

荆戈答复道：“看戏。”

“你…”慕妃雪气得说不出话。拜托，你脑子坏掉了！我们可是在去往鬼门关的路上！

“那你为什么骗人？小姑娘。”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被人揭穿身份，慕妃雪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那些胡人也听不懂中原人说的话。

“低头。”荆戈朝她一指。

“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荆戈你个大色狼！”慕妃雪抱怨道。依着对方的指示一低头，顿时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这段日子她一直打扮成一个男子，却忘了自己本就是个身体已经长开了的少女。看来以后再去买衣服时，必须要买宽松一点的。

快马奔驰了两个时辰后，胡人的营地已经是近在咫尺。大片的帐篷星罗棋布散在草原上，牛羊马匹的嘶鸣声不绝于耳。渺渺炊烟如同云雾般升起，笼罩着整个营地。奇怪的是，偌大的营地却静悄悄的，根本看不到几个人影。

大队人马减速缓行，所有人都从怀中掏出白布遮住口鼻。旁边的胡人指手画脚地比划着，要慕、荆二人也学他们戴上白布遮住脸。两个人依着对方的指示戴好以后，才随着人流进了营地。

一辆大车从队伍旁边驶过。白布下面露出来了几双脚，车上竟然都是尸体。看来胡人中爆发瘟疫的消息千真万确。大部分帐篷都紧闭门窗，门前挂着红布条。一个懂些中原话的胡人向客人们解释，那些帐篷都是出现过病人的，绝对不能靠近。远处浓烟蔽日，火光冲天，那里正在焚烧死于瘟疫的人的尸体和他们生前用过的东西。

那个会说中原话的胡人名叫孟各，是不速台大汗的侄子。从他那里知道了瘟疫爆发的原因。去年冬天的几轮大寒潮，冻死了各部落不少的牲畜。这些牛羊马匹的尸体被仓惶南下躲避寒潮的牧民们丢弃。冬去春来，无数的牲畜尸体融化腐烂，污染了草原上的水源。喝了这些被污染的水的人们纷纷染病倒下，症状主要是腹泻和呕吐，高烧不退，最后会脱水而死。

直到有正常人接触过了病人或是病人用过的东西而染病，人们才如梦初醒，明白他们遭遇到了瘟疫。这场瘟疫顺着牧民们转移草场的路线疯狂传播，所有的部落都无一幸免。孟各告诉两位客人，这里就是大汗王庭的所在地。大汗这次亲自带怯薛骑南下，并不是想像往常那样只劫掠物资过冬时用，更主要的是想要寻找足够的医生和药材救子民的性命。

“哎，别的不提，就这个营地，已经死了两千多口子人了。大汗现在是火烧眉毛，连他最喜欢的小女儿花古公主都未能幸免。公主都病了十多天了，什么办法都用过了，也不见好。眼瞅着她年纪轻轻的就性命不保，真让人心疼呀！”这一年碰上了不少倒霉事儿，天灾人祸弄得大汗是焦头烂额的。看谁都不顺眼。不知道有多少人吃了大汗的鞭子，所以现在人人都是尽量地躲着他走。“听说两位都是医术精湛的大夫，公主殿下和部落里的病人们就劳烦你们多费心了。”

“她是，我不是。”荆戈脸不变色心不跳地甩锅。

姓荆的你这个死冰块脸！慕妃雪在心里头大骂，脸上还得装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公主吧。”

孟各大喜：“好好，两位请。来人，备马车。”这人还挺有眼力见儿的，看出来客人不喜欢骑马，贴心地叫人套了马车。还亲自带人护送。这人不像其他胡人那样子粗鲁野蛮，相貌堂堂，谦逊有礼，宛如一个翩翩公子。一看就很会讨姑娘们的欢心。慕妃雪也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自然会对他有好感。

公主的帐篷离的不远，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帐篷位于营地的正中央，离别的帐篷远远的。周围尽是些齐胸高的草丛。方圆百步之内只有一条大路。微风轻柔，草丛在不停地摇晃。

胡人的男女之间没有中原人那么多的忌讳，孟各跟门口的卫兵讲了几句话后，就掀开门帘子带慕妃雪进了帐篷。荆戈拒绝了孟各的邀请，抱着剑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帐篷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几个披头散发，打扮奇怪的男女摇着铜铃，围着一张矮榻边唱边跳。榻上的少女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孟各对慕妃雪说道：“这些人是巫医，他们正在为公主驱邪招魂。但是公主的病却一直没有任何起色。前几天还能吃点东西，现在连水也喝不下去了。”

慕妃雪绕着矮榻慢悠悠的转了几圈，仔细观察了一下。还凑到公主的脸颊上闻了闻。突然问跪在榻边的侍女：“公主是什么时候生病的？你手中的陶瓮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侍女低着头回答道：“公主是十五天前从猎场狩猎回来以后，说自己有些不舒服。当时谁都没在意。过了两三天，公主突然间呕吐不止，还发起了高烧。后来吃了几副药，烧退了，但是依然呕吐不止。巫医用尽了名种办法，也没有任何效果。奴婢拿的是刚熬好的肉汤。想给公主多少喝一点不至于饿坏了身子。”

孟各问道：“公主怎么样了？还有救吗？”

慕妃雪没有理会他。继续向侍女详细询问了狩猎那天公主的具体行程和生活习惯，然后向孟各问了瘟疫爆发的时间和传播路线后。最后从巫医处拿到了药方。她思索了好一会儿，说道：“公主的病还有得治。”

“怎么治？”孟各焦急的问道：“兄弟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负责去解决。只要能救回公主，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公主的病不难冶。但在下有一个规矩：给病人治疗的时候，不希望有任何一个人在旁边打扰。所有人都必须退到百步以外，不能越过我划下的线。否则就请你们另寻高明。不知道这个要求…”

“行行行，”孟各一口答应下来：“快，所有人都听着，都出去，退到一百步外。再调一百人把公主的帐篷围起来，谁踏进距大帐百步之内，立刻斩了。您看，我这么安排可以吗？”

“可以。还有，你也出去。记住，百步以外。”她压低声音：“草丛里的人也都撤掉。”

“是、是。”孟各脸色不太好看，退了出去。

等所有人都走出帐篷后，慕妃雪悄悄地溜到了门旁边。从帘子的缝隙中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能够听到或者看到帐篷里头的情形。才放心大胆的坐到了矮榻上：“人都走光了。起来吧，别装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榻上的少女跳起来，指着慕妃雪的鼻子大叫道。这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和刚才判若两人。

切，本姑娘可是装病绝食的老手。就你这演技，还是太嫩了。慕妃雪嘴上一点不留情：“你见过那个得了重病的人，身边的人不给她时刻准备好汤药救命，却抱着罐肉汤？还是汤少肉多的那种。看来你还是个平时没有肉就不吃饭的小馋猫。”这一点她和那装病的公主臭味相投，俩人都是典型的吃货。

“还有，你那孟各表兄刚才说，大汗王庭里的瘟疫是六天前才传开的。你是十五天前从猎场回来后就发病了。我问过了，一来没有人在去年冬天的大寒潮时在猎场丢弃过冻死的牲畜：二是因为猎场的位置远离瘟疫的传染路线。三则是猎场属于大汗私用的，平常人根本就进不去。时间地点都对不上。”最后伸手在公主的脸上摸了摸：“要不是这满屋子的药味，你早就被人给揭穿了。脸上到底是涂了多厚的水粉，这东西可很贵的。你挺舍得下本钱呐。说说吧，为什么装病？”

那公主倒是坦诚：“我父汗要把我嫁给孟各哥哥，我不愿意。就装病想把这件事儿给搅黄了。”

原来这个孟各还是个王子呀。想到这，慕妃雪觉得有些不对：“他是大汗的侄子，就是你的哥哥。你们俩成亲，这不是…”她硬生生的把那两个字给咽了回去。

“孟各哥哥不是我父汗的亲侄子，他是脱赤叔叔的独生子。十几年前草原各部落争汗位，是脱赤叔叔拼掉了性命才帮助父汗成功夺位。所以父汗一直把他当成亲侄子看的。”那公主说道。

还是对青梅竹马，可惜是郎有情妾无意。慕妃雪笑道：“其实你孟各哥哥挺在乎你的。公主病了这一场，他看上去比你父亲还着急呢。再说他挺帅的。“

公主俏脸顿时红了：“可是我只把他当成是亲哥哥待的。”看她神色，应该是有心上人了。“再说他也没你长的俊俏。”

慕妃雪哭笑不得。看来女孩子们都喜欢帅气的小哥哥。难怪悦儿对甘大哥一直是念念不忘。

“你还真的是单纯呐。我问你，”慕妃雪无可奈何地苦笑道：“难道你就打算继续装病吗？”真到了穿帮的那一刻，看你怎么收场。

“大不了我就跑，反正天大地大，看他们上哪里找我。”小姑娘一脸的满不在乎。“不如今天晚上，我就走。”

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呀！但你还是太年轻了：“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你也不认真的想想，为什么你的帐篷被安置在营地的正中央？为什么周围的那些帐篷都远在百步以外？为什么这中间空无一物，却留下了齐胸高的草丛？”一连三个问题把那个公主给问懵了，“看来你不是第一次玩这种离家出走的把戏了。所以你爹清空了你帐篷周围的一切，还在草丛里面布置了陷阱。公主，我想现在肯定已经有人去向大汗报信。你还是先准备好迎接他的鞭子吧。”

话音刚落，帐篷外面一声怒吼：“花古你这个臭丫头，给本汗滚出来！”

江山如雪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