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叁·总角小儿

我花了三天时间，躺在地牢冰冷的砖瓦地上，思索如何弄死殷枢。

第四天的时候，我的胃因为饥饿终于做出了反抗，非要不停地弄出些声响以证明它的存在，我从地上爬起来，抬头望头顶的铁窗，想要透过铁窗看见一些生气，但却什么也没有瞧到。

这里连老鼠也没有一只。

我坐回地上，托腮用手指在地面画起小人，在脑海中构思小人的一万种死法，并把殷枢的模样带入。

也不知过去多久，头顶忽传来几声动静，我看见一张脸出现在铁窗之上，不是我所熟悉的任何一张脸，却是一张圆滚滚，尚有些婴儿肥的总角小儿的脸。

小娃娃：青锋姐姐？

我愣了愣。

白夷你叫我？

他躬着身子将脸尽量贴近铁窗的缝隙，好似恨不得把整个脑袋挤进来，我才发觉他的双眼上蒙了一层灰翳，他眯着眼睛想来是为了看清，但好像到底也没看到我长什么样子。

为了证实他真的看不清晰，我伸手朝上头对着他的眼睛挥了挥，手腕上的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他忽得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高高扬起，两颊看起来软软的，捏起来应当十分舒服。

小娃娃：果真是青锋姐姐！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白夷小孩儿，你认错人了。

我想，这眼神不大清楚的小孩多半是认错人了，我从未见过他，何来“回来”一说？

小娃娃：错不得错不得！

他在原地拍了几下手，但又想起不能叫别人听见似的停下，左右望望，随后又看向我。

小娃娃：你且等等，我放你出来。

接着我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然后在铁窗上头戳来戳去。

这小孩竟然有钥匙。

就在我喜滋滋的以为我能够逃出生天后的几分钟里，我发现这小孩怎么也没能找到钥匙孔，他许是不是视力不好，而是单纯的瞎。

白夷……要不，算了吧。

只听咔嚓一声，钥匙插进锁钥里头带动机关的轻微声响，小孩儿吃力的将铁窗朝上抬开，然后俯下身，继续将头伸进来，只见他双手一滑，诶呦一声，整个儿翻了下来，落地时屁股与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听着都疼。

他只是站起来，拍拍屁股，对着我笑。

白夷你不疼么？

小娃娃：摔得多了，就不疼了。

他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总觉得我心中略有一些酸涩，说不清是同情还是感同身受。

白夷小孩，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小娃娃：天牢而已。

白夷那你怎么进来的?这处没有守卫么？

小娃娃：让那些守卫好好睡一觉太容易了，他们什么都不会知道。

白夷你要带我出去么？

小孩儿用力点了点头。

白夷可我现在被大铁链子困住了，你要怎么救我出去?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食指和中指搭在贯穿我琵琶骨的铁链之上，只是轻轻动了动手腕，铁链应声而断，他望我时，我仿佛能透过他眼中的那层翳看见光。

我用力将另一断尚在我身体里的铁链扯了出来，疼得我眼泪直往下掉，所幸这小孩儿看不见。

小娃娃：青锋姐姐你瞧，你教我的东西我都有好好练。

白夷我没有教过你那些，你认错人了。

我又重复了一遍。

小娃娃：殷哥哥说，青锋姐姐现在有新的名字，叫做白夷，那我可以叫你白姐姐么？

小孩儿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双手递上来时，青锋的寒刃正熠熠生辉。

我接过来。稍想明白一些，小孩儿指的青锋姐姐，或许是原先的那个青锋刀灵，而如今我成了这刀灵，他如是唤我，倒也没什么错。

白夷殷哥哥？是……殷枢么？

小娃娃：嗯！

他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白夷你知道殷枢在哪么？

他又点了点头。

白夷那正好。

我摆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来，即使他并看不见。

白夷带我去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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