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日子,太难熬了。
他却不为所动,低低问道:“殿下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宋析纯的哭声响起。
其间夹杂着暖暖的喊声,院子里变得更加嘈杂。
又过了几天。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和帝君在一起的那一天,八月初六,她睡的很早,抱着他的腰,舒坦的趴在软榻上。
后来?
后来么?
她记不得了。
心里一沉,便扭头问了一句:“今日年月几何?”
“庆元七万六千年,四月初四。”
四月初四?她的嘴唇倏地白了:“时礼帝座已经薨了?”
云儿点了点头:“禀帝后,帝君已经薨了,今天离帝君去的那一天,已经有一年多了。”
听见这一句话,本上神脸一白,唇角颤了一颤,两行泪,出乎意料的从眼角话落下来。
庆元七万年子月初七,皓德时礼君,薨。
“那我等着你回来。”她说。
某一天,帝君穿着她最爱的月牙白衫,给她盖上了云被,在要燃尽的烛灯之中,背影越来越远。
“帝君,一定要快一些回来。”她笑。
这是她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不是柔情缱绻,而是带着要成为神宫第二个主人的气势,关怀着说。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发誓,只要还有机会,她一定要让帝君再带她去一次极西之地。
现在,竟然没有了机会。
“退下,”外面传来一声冷冷的男声,“故意的么?和殿下说这些做什么?”
三哥站在大门处,眼里也有了厉色,他站地起身,毫不怜惜地将身旁的人给赶了出去。
又有一名丫鬟过来问,知礼上神来了,殿下见不见?
她仍表示,不见了。
隐居在神宫的日子,闲且懒散。这里虽已不及帝君在那会儿,但此处,还有虫鸣,有青山头,还有一轮无色的月亮。只是,每一次想起来这一些是,都会感到心口有些发烫。
这一天,又收到了玉帝寄来的信。
两百年间,玉帝也许觉得心中难受,也常写信给她,第一封信写在帝君去后的三个月。还有三哥,也曾写过一封信,信中说,时隔三十六日,玉帝松了口,说想要去见一见上神,大约以为彼时她仍在神宫,且仍好说话。
于是,便去找了上神。
还说,彼时玉帝的脸色着实难看,不过,连着门口的丫鬟,也寒着脸向玉帝道:“玉帝,您尊崇无匹,我家上神没有机会和您这样的说话,只是上神年纪不比其他人,脾气也不那么好,更不能原谅杀夫仇人,还请玉帝,回去吧。”
玉帝听见这一句话,一张脸白的如纸,仍沉着声道:“本君知道,也知道上神的想法,只不过,上神能否给本君一个机会?”
却逢三哥路过神宫,见玉帝这个阵仗,闲话道:“罢,罢,我来说句公道,上神的确因为玉帝杀了帝君,觉得心中难受,但这个坎,也许是上神一辈子迈不过去的。如果这一次,玉帝是来道歉的,那么,请回吧。”
见玉帝没有动,三哥又摊了摊手:“从帝君去了之后的那一天,我没有再见过析纯上神出神宫,哪怕一步,且哪怕是上神的女儿求见,玉帝可知道,母女二人已经一年没有见过了?”
说玉帝听了那个话,脸上表现出难受。
本上神再一次得到三哥的信时,在院中浇花。
三十六日。她默了片刻,又问,玉帝是否真的来过了,且是否真的,想要道歉?
良久,她三哥回了个“对”字。
她望着那一个字,心中诸多的思绪,那么,玉帝是安置了九重天上的一切,才想起来,帝君还有一个帝后么?那么,他觉得,一条命是一句道歉可以交易的么?
想了半天,本上神觉得自己傻,走都走了,还和这些人说什么话,讲什么理。
从那一天开始,无论什么人,只要在信中说起玉帝想要弥补这一件事,她便再也没有回信。
所幸,后来说起这一件事的人,便愈发的少了。只后头又有一回,说玉帝可能已经找到了真的解决办法。
本上神是不信的。
其间,三哥确见过玉帝一面。
他因为玉帝口中说的这个方法,而下帖给了玉帝,邀他老人家,在瑶池旁的六角凉亭中一坐。
三哥与玉帝,乃是平辈,互相下个帖,其实并非有什么好奇怪的。
瑶池旁的小亭中茶香袅袅,二人坐定,袅袅茶香中,三哥开门见山问玉帝:“你说,你有办法可以救一救帝君,但帝君已经身献混沌,连仙体也失了,如何能救回来?”
玉帝愣了一愣,惭愧道:“本君有一个办法,虽帝君的仙体早已失了,但上神可记得,东海之中,还存放着凡人温小公子的躯壳?”
三哥收了绸扇,直直看着他,笑着道:“玉帝这话如何说?载着温小公子的,乃是凡躯,帝君的力量,巍巍青天可比肩,如何能存放在凡躯之中?”
玉帝脸上的笑便有些收起来,道:“本君有一个办法,上神能否听一听?”不及他回答已接着道,“本君的办法,便是将他的三魂七魄,放入我的躯体,细细的养出仙泽,且将凡躯给做成一副仙躯,再将魂魄,给放入温小公子的身躯中。”
自斟了一杯茶水道:“玉帝的想法,竟是以命换命?”
玉帝看向他,眼中颇有几分难受,道:“如果我没有这么做,那么,帝君便永远烟消云散,再也回不来了。不止因为上神不会原谅我,且小殿下年纪还小,生命中,不能缺少父君这个角色,上神便当作本君是为了小殿下吧。”
三哥笑了一笑,脸上现出一丝微讶道:“那,在这件事上,便请玉帝试一试吧,试一试,能否将这个家给作的团圆。”
隔着茶香袅袅,千倾瑶池之中,芙蕖灼灼。
“那么,可否让本君见一见上神?”
他喝了一口茶。
三哥听见这一句话,一笑,一时没有说话,只是过了很久,才开口道:“玉帝既然知道,您杀了她的丈夫,那么,也应该知道,上神现在并不想要见到您吧。”
玉帝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求着三哥,只是道了一句“是”。
不想要见到玉帝的上神,现在正坐在一只太师椅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帝君从前画的屏风。
“你还记得么?”她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说话,“这个屏风,是你当初给我的,说过了,上面有安息香,可以助眠,特地画给我的。”
她说完,过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没有人和自己说话。
有帝君护着的感觉挺好的,本上神将一方帕子盖在脸上,听着耳旁的虫鸣,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也对,他走了,什么人再能入眼呢?
她心中也不知道,这样昏昏噩噩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旁人兴许不知道,但只有自己知道,没有了他,究竟有多么的难过。
......
子月二十一,本上神洗漱完毕,换上家常衣衫走出来,门口的云儿已经和周砚离开了,被玉帝老爷给叫去了。
院子里外,仍那样的热闹,玉帝十几天之前,来这一通闹,南天门的人都过来看热闹,都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只有她一个人,仍蒙在鼓里。
她站在门口,拿着几封信,丢进了火堆之中,手有些止不住颤。
她已经许多年不曾这样过。
听着三哥说,玉帝老爷约了他出来,坐在瑶池旁的六角凉亭之中,说着这一件事。玉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的方法,这个举动的目的,其实很明确,是在拿帝君的命,威逼她,逼着她出来见他。
本上神站在南天门,听着身旁人的议论,着实不知道,他这个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也能参悟出,他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救不回帝君。
又站了一炷香,有一个小仙娥递过来一封信。
信中道,邀析纯上神在天宫一坐,以表君心。其实,出于上神乃是父神诞下的嫡十四女,所以,玉帝与上神乃可以算作是平辈,两个平辈坐一坐,只需要传唤一声即可,但不知道是否因为玉帝对不住上神,才蘸墨写了几个字,上面的字写的工工整整,颇有几分仙骨。
天宫中,无论是神仙,还是伺候的仙娥,都一一退了出去。
本上神走进门,找了一块太师椅,坐着,一边命小厮泡一壶茶过来,近来嗜睡,得喝的浓一些的茶才是。
“上神,本君召你来,其实有一事想要商议。”
玉帝慢吞吞的开口。
听见这一句话,她按捺住心中对玉帝不争气的怨恨,问他:“找本上神商议?”顿了顿,又添道,“那么,在命帝君献祭混沌时,为何不找本上神商议?为什么要到这个时候,才来找本上神?需要你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他的目光撞上她的,没有说话。
并且任由着她骂着。
本上神实在想不出词汇,来形容这是一种什么行径,只是觉得,快要被他这种行径给气死了,当真是浑身都不得劲儿,头也疼得厉害,忍不住拿手撑上额头,默念起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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