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墨渊,夜华,白浅一路跟着东华。
东华不疾不徐,只用双脚,一路沉默。所去之处,既不是太晨宫,也不是天宫哪处藏宝之地,而是径直朝诛仙台而去。
诛仙台?
又或不是诛仙台,而是诛仙台下的那块三生石。
在场三人,怕只有夜华不知道当年关于这块三生石的故事。
此刻,墨渊与白浅心中说不清是高兴,惊讶,还是悲哀。
想当年,那个小狐狸因他,自断一尾,只为了在三生石上刻上他的名字。
而他,不过是将她送与他人,又踏风而来,再乘风而去,只当是梦一场。
都说他铁石心肠,冷面绝情,多少年来把一切看的太通透,那此刻,他又为何会回到这儿呢?
墨渊当知他本非无情之人,白浅才是真觉得无奈。
之前他们二人是天定无缘,如今,便是有缘又如何,东华入魔,他二人可如何在一起?
他们且在一旁看着,东华这边,轻抚过三生石,找到那日思夜想的名字,看了半晌,红瞳里竟一片温柔。
东华一抬手,苍何便现于掌上。
此刻的苍何注满魔息,剑刃上翻滚着烈焰的红。
他手握苍何,后退两步,毫不犹豫便向那三生石上刻去。
几乎是在苍何接触三生石的那一刻,满天彩云顷刻间翻出滚滚黑色,闷声轰隆,竟已经酝酿出一道惊雷!
白浅惊得倒吸了一口气,却见那一片耀眼的白光里,东华不躲不闪,任它劈在身上,连刻字的剑尖都不曾一抖。
这天雷,竟像是都耐他不何。
白浅刚松了一口气,便了那滚滚黑云中,又毫不停歇的连落下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到好像无穷无尽一般,势要惩罚这场罪孽。
这下连墨渊和夜华都变了脸色。
这天雷滚滚,便是再轻,也绝没有这样受的!
墨渊与东华同窗多年,几十万年来也是个寂寞时闲聊往事的伴儿,如今见如此这般,到底是于心不忍,提起轩辕剑便想上去替他挡上一挡,步子还未卖出,便被人叫住。
“墨渊上神。”
他一回头,便见司命白着一张脸恭恭敬敬立在一旁。
这个司命之前一直跟在东华身边,东华一出事,他便消失个无踪,这个时候又突然出现,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司命顺眉垂眼,拱手道,“帝君之前吩咐小仙在适当时候将此物交与上神,”他从袖口中掏出一方木盒,奉于头上,“小仙以为,此时,正是适当时机。”
白浅斜了一眼那木盒,讪道,“他但是什么时候都神机妙算。”
墨渊满心疑虑的接过木盒,难道东华早知道会有此事发生?
他解开一个简易封印,打开盒盖,立刻惊住了。
那木盒之中,赫然躺着那个被在场这三个人封印过,还差点吞了二者元神的东皇钟!
夜华自然对此物印象深刻,这里这些人没有不懂其意思的,“司命星君这是何意?帝君早就知道今日之事?”
司命并无什表情,板着脸,如帝君交代过他的每一项事务一样,例行公事,“那是若水河畔,太子殿下--如今的天君您封印东皇钟之后,帝君就一直将此物收在太晨宫中。一百年前才将此物取出,交与小仙,并让小仙在适当时机交还给墨渊上神,到时必有妙用。帝君他老人家……”他再说不下去,“大概是早已有所感应吧……”
墨渊握住那东皇钟,一股浑厚纯正的仙气从手中传来。
看来,东华还特意修复加强了东皇钟的结界。
他望向那片惊雷所落的中央。
那人身披烈火雷光,一袭紫衣,持剑而立。
绕是他魔力充沛,有天罡罩护体,那名字才刻了一半,也已是面色苍白嘴角染血。
“东华,你护这苍生许多年,到头来只不过想与相爱之人厮守,竟要受这般苦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却到底亏待了你。”
墨渊握紧手中的东皇钟,再是不忍,却也无能为力,“十七,夜华,动手吧。这东皇钟也许亦可替他挡了这天雷。”
白浅与夜华对视一眼,陷入情爱中的人,更能懂这其中的身不由己与无可奈何。
而这两个词又像是专为东华准备的。
明知不能爱,却是身不由己。
不想要分开,却是无可奈何。
遗憾是有太多的机缘巧合。
白浅握住夜华的手,熟悉的温度与骨骼,确实是一种幸运。
墨渊不与他二人一同感慨,只吩咐道,“你二人牵制住他,将他从三生石旁引开,我来封印他。”
白浅与夜华如他所说,双双上前,一扇一剑,一左一右,当真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只可惜还未近身,便被东华左右两掌打退数十丈远。
他二人堪堪稳住身形,皆觉这虽只是一掌的力道,却似直接打在了元神之上,胸口阵阵刺痛。
墨渊见他二人受伤也是一惊。
东华此时正受着天劫,又分身与三生石,自身更是已经受了伤,居然还能使出这么强劲的力道来,只一击便将两个上神打伤。
他思索片刻,随即便将东皇钟直接祭了出去。
若东华的道行真高深到了那个程度,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容他于世的。要把他引开,倒不如直接将他与三生石一起封入东皇钟之中来的划算。
谁承想,东华是铁了心不愿进去,直接将东皇钟打在墨渊身上,毫无防备之下,竟直逼的他吐出一口血来。
墨渊运气而起,将那东皇钟运于两掌之间,白浅与夜华也是立刻围上前去,引开东华的注意,试图再次出击。
偏在此时,东华终于将他名字重刻于石上。
在那金光缥缈的“白凤九”旁,端端立得正是他“东华帝君”四个字。
他生生受雷劫二十四道,便也只是为了求全她一段姻缘。
数十万年,沧海桑田,即便四海八荒早已面目全非,却有一个人是值得他惦念的。
然不待他欣赏,九重天之上,便放下一道惊雷,正劈在那四个字上。
雷火散去,那石碑,又是先前的模样。
墨渊一愣,忽然意识到这个一个最佳时机。
东华却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忽然将体内魔焰肆意放出,他周身一层红光便犹如炸裂,猛的涨开,一下将所有人掀开数十丈之远。
墨渊被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挣扎着支起上半身来,便见东华正是魔性大发,双目腥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红火烈焰直将他银丝吹起。
他单手提剑,心意一动,便立刻有天雷地火窜入其中。
振臂一挥,那火光剑影直咆哮着朝那三生石而去。
霎时间火光冲天电闪雷鸣,再一睁眼,那三生石便已成尘土,由罡风卷着,消散在这离恨天。
“不过一块碎石,既定不了我与她的缘分,留你做何?”
他平静开口,声音却是比从前更加冷淡。
似是毫无波澜,却令墨渊听出了些毁天灭地之意。
而那天劫,却似乎是之前用力过度,又或为他所震,此时,已降不下一道雷来。
眼看着东华提剑离去,司命白浅与夜华起身便要追,却被墨渊拦住。
白浅分外疑惑的看向她师傅,这个时候,若再不跟着帝君,万一他真做出什么事来,可怎么是好?
司命见了墨渊神情,却仿佛有所了悟,震惊又绝望,“上神莫不是……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白浅正疑惑,却听她师傅沉吟道,“现如今,也许只有她,能牵制住东华了。”
她再看司命眼色,忽而便明白了,“师父!你是要小九……”
“十七,我等既为仙身,便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你我如此,她也如此。且这一切也算因她而起,只能由她来结束。”
墨渊打断她的话,面目无情,当真是铁面无私八方敬拜的战神。
白浅看着她从小长大,她的性情她最是理解,她对东华的心,她也最是清楚,又叫她怎么忍心让她去亲手断送心爱之人?
但她看向夜华,后者却也能皱眉望她。此等天下道义压在身,叫人怎说得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师傅,东华帝君正是以命护苍生,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你且说,这神仙,有什么好当的?”她做个神仙十四万多年,此时是真觉得了无意趣。
这漫长的生命或许并非赐福,而是束缚。从此上天下地,再无自由。
白凤九早早命年纪小的,身子若的,年纪太大的,修为不够的全躲进了自己的狐狸洞里。
而她带着余下子民镇守在这狐狸洞前也有近一天时间了。
这一天里,她观远方天象,由妖气极盛转淡,到再放光华,天上黑云便没离开过,一直翻搅波动,似乎酝酿着一场大劫。
几个时辰前,她便发现那股强到诡异的魔息,竟然直朝着九重天上的天宫而去。
妖魔一出世,便直接向那九重天出手,倒自信的有些过分。这几个时辰过去了,那妖气竟然还没有从那天上散去,这便更加可怖。
那魔究竟为何物?
且不知帝君是否已经遇上了它?可有受伤?
九重天上,又可有什么变故?
她想上天去一探究竟,却是碍于女君之责脱不开身,心底更是没由来的焦躁。
此刻见司命面沉如水的赶来,不安更是如春藤般疯长,顷刻间那股凉意已浸透全身。
“女君。”他伏腰拱手,礼数周全,白凤九自然也屈膝还他。
“司命星君可是为这四海八荒弥散不去的妖气而来?”
司命看了看她,顿觉她这些年来当真是成熟不少。天地生出如此大的异变,她也是镇定自若的守护住青丘。
那个六神无主,娇俏动人的小狐狸,确实也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司命从怀中掏出一物,双手呈上,“小仙确是为了那妖物而来。”
凤九瞧他手中所捧,不觉一愣。
那不过是个用红色圆毛尾巴做成的挂坠,尾巴上方倒是用心的缀了一只玉质的小狐狸。
看起来不过是普通饰品,只不过,这条尾巴,不正是她当年断的那一尾吗?
她不自觉的抚上那条尾巴,果然感觉到一股属于自己的灵气,而这股灵气当中似乎还夹杂着令一股十分淳厚的仙力,触之,便觉得一阵温暖。
帝君?
她疑惑的抬眼望向司命,这是帝君平日里佩戴的?他带着我的尾巴?
司命将尾巴交于凤九手中,这才解释道,“帝君自女君别后,便日日随身带着这条小尾。想必女君也明白,这是帝君的情劫,也是心结。”
凤九反复抚摸着那红尾。
这条尾巴,是为了帝君而断的,是她的执念,当然也是帝君的心结。
“女君可知,帝君此时,已堕了魔道?”
这话便如一柄利剑,直刺入她心口。
她猛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瞪着司命,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点撒谎的痕迹来。
司命目光平淡而无奈,顺眉低首,让她找不到一点错处。
“你说……你说帝君他……怎么了?”
她不敢相信她那双极灵的狐狸耳朵,只盼着司命再能像应劫那次般嘲笑她的无知和愚蠢。
可是司命只是毫无波澜的重复了一次,“帝君他,堕入了魔道。”
她似乎又变回了三百年前的那个白凤九,泪水早就不受控制的烫酸了眼眶,手脚更是无法克制的颤抖。
就连她的声音也无意识的哽咽起来。
“他……堕入魔道了?司命你说什么?他堕入魔道了?”她惶惑无助的摇头,“不,这不可能……他说过他以命护苍生,无欲无求,他还是曾经的天地共主,他是帝君啊,他是凤九帝君啊……又怎么会……他怎么会?”
司命看着她,便好像回到了凡间的地牢里,丧龙钟敲响的那一刻,她喑哑哽咽,绝望的念着陛下的少女。
“帝君他……身入妙义慧明境,遭三毒浊息蚀体,堕入魔道,今日所出的不世妖魔,正是帝君……”
那双亮晶晶的狐狸眼盈满了泪水望着他,“可有办法救他?”
司命看她这般痛苦,亦是为难,“这……帝君此时已完全堕入魔道,刚才还顶着二十四道天雷,把三生石给毁了……”
“他毁了三生石?”
司命从没这般嫌自己多嘴。
“他毁了……三生石?”
他刚想再说,凤九却已坚定了目光。
她再顾不得青丘女君的身份,抬脚便要忘九重天去,“我不相信他会堕入魔道……我要去救他!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待在天宫……”
她刚走出一步便被司命又拉回来。
“且慢!”他急急忙忙阻止她,心中也是一腔怒火与愤怨,“女君就打算这么去救帝君?他如今在那九重天上被认定是灭世妖魔,重兵把手,你觉得他们会许你就这样将帝君带走?”
她再如何做一个冷静端庄的女君,遇到东华帝君,却还是退回了那个张惶而不知所措的小狐狸白凤九。
她无助的垂下眼,茫然又绝望。
司命见她这样子,何尝不心痛,却是不得不说。
“其实天族也并非要诛杀帝君。只不过帝君入魔,还是个惊世大魔,确实不能放任不管。如今,天族想先将帝君放入东皇钟内,以佑苍生太平,待到找到办法可以净化帝君身上的魔性了,再放帝君归位。”
“他们想用东皇钟封印帝君?”
想那东皇钟上一个封印的人,是翼界翼君擎苍。而如今难道这助击擎苍之人,也要受到与他相同的命运吗?
司命知她心有顾虑,便道,“这世上,能困住帝君的恐怕也只有东皇钟了。只是这封印之事,可能还得靠女君你了。”
“我?”凤九疑惑。
“正是。”
作者每一次更新一回都是4,5千的字,更新的字很多,我打算更30多章差不多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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