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去留

茶楼雅阁之中，一华衣男子摇扇而立，偏首斜睨楼下繁荣之景，纱帘之下瞧不清容貌，只觉得修身玉立，外边正跪着一个侍卫穿着的人。

“她死了？”开口嗓音也好听，透着几分慵懒。

“嗯，事情败露后服毒自杀了”，那侍卫抬颅隔着纱帘瞧了一眼又匆匆低下头，明明是个小侍卫样貌平平，却是几分清冷。

“结果如何？”

“世子确实不会武功，还是王府的那群影卫出手。”

“倒是养了一群护主的狗，经此一事，王府会提高警惕近日就别动作了……”，男子折扇一收，轻敲掌心，“你回去继续留在王府盯着些，秋猎将近，他们定会有动作。”

【王府内】

影初蛇口佛心，说是怕二人身有伤势耽误了主子的事，就将 影四影六这几日的差事由其他几个暂时接替，让他俩安心养伤。

要说工作狂人就不能闲下来，他们一停就会生出不该有的想法。比起影六一脸姨母笑捧着话本子，影四就显得焦躁，刑法之后他俞发觉得这府里吃人不吐骨头，终年无休，还没有五险一金，就连这条小命都是被人拿捏践踏的，这些年不跑是为了那个一眼万年的小姑娘，如今面对着冷漠的世子，他实在找不到一丁点留在这里的意义。

以他的能力想要直接脱离影宫还有些乏力，但是只要他“死”了，再以一个新的身份“活”过来，那天涯海角不就任他逍遥。打定主意的影四直接将机会放在了秋猎，世子到场，那些势力怎么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这场面折损几个影卫是常有的事。

计划通了的影四往床上一跌，又琢磨起了别的，放在过去，就是世子磕了摔了擦个皮老王爷也一定风风火火赶来对着下人一顿输出，昨个儿发生这么大的事，老王爷反倒连个慰问都没有，此事反常。思及此，影四又蹭的坐起随意拢了头发就往外走。

刚一推门，影三就端着药碗杵了进来，把影四摁在了床上，一副医者仁心，苦口婆心的模样，“知道你厉害，但是一个伤患就不要到处跑了。”

影四启唇正欲说什么，就被风风火火推门而入的影七打断了。

“昨晚后半夜我与大哥值班，你们猜猜我听到了什么！”，影七顺手把门合上，俩步跨到桌旁端起水碗不等影三阻拦就是咕咚咕咚几口，而后表情一变，机械低头看着那碗褐色汤汁，吐舌含糊，“这四（是）神（什）马（么）！！”

影四瞥见影七五官都皱巴在一起就已经想象到了这碗东西是多让人难以下咽了，这个罪有人替自己遭了，这恩这德他没齿难忘，夸张是夸张了点，影四还是赏了一个同情的眼神给影七，只是配合他淡漠的神情，那就是另一种味道了。

“那是我熬的药，你倒是口快，一点都不剩。”影三一想自己一早的成果就被这夯货一口糟蹋了，拳头都硬了，“说吧，你又从哪听了什么……”

影七自知理亏，赶紧正色道，“你们知道吗，我听到主子……”

影三大抵是喜好钻研医术，用影四的感觉来形容就是自带温和儒雅气质，但这气质在听到主子二字后荡然不存，影三一拍桌案，震的碗勺叮当响，“影七！当你年龄小平日就由着你胡闹了，如今你是愈发没了规矩，主子的事是我们可以探听的？”

影七攥着衣角捏的皱巴，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料想到影三反应会如此大，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可是，主子那时是知道影卫在的没有避讳，所以才……”

“好了”，影四眼看气氛不对劲赶紧出面缓和一下，不然一会儿该把影七逼哭了，“主子都不在意的事情想来不是秘密。”

影六也扔下了话本子，扯笑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解一些也好让我们制定个方案，毕竟不是每次都有机会捡条命回来，一提主子你就乱了分寸，亏你是个男的，不然都怀疑你喜欢主子了。”

影三一听像只受惊的猫，狠狠瞪了一眼影六，“再乱说就缝了你的嘴。”

好在气氛缓和下来了，影七再说的时候不时偷瞄一眼影三，见影三收了怒气，就又底气十足了。

“我和老大再守着的时候，更是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又出个好歹，你们是不是也好奇，就这么大的事儿了老王爷都没来？”，影七将几人神色尽收眼底，吊足了胃口才缓缓道来，“那是因为，老王爷和主子早就知晓了！老王爷的影探早就得了消息回信老王爷提防那婢子，她和宫里人有联系。”

“所以主子没中毒？”

“中了，咱哥几个都知道府里有内鬼，主子怕被别人瞧出来，自然是做了全套。如今内鬼已经被确定了身份，但是主子没有立刻拿下还是装作不知道。”

“放长线，钓大鱼，主子想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的人。”，影三摩挲着下巴，老王爷向来不会为了这点线索就让主子以身犯险，除非关联之人不是朝堂权臣而是……皇家人！涉及党争，更关乎未来皇位真龙，这事也只能压下私查，如今皇帝虽是对老王爷十分爱重，但是表面越是敬实则越是忌惮，昨夜之事捅出去，只会让皇帝心生芥蒂，觉得老王爷另有所图。

几人各怀心思，影三是担忧王府处境，影四是更加坚定离开这里的决心。

他偷来的命想在这陌生世界苟活，他无亲无故无牵无挂，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难免依赖，人之本性，他错把这当做了归属，因为幼时遇到的那个错误的人的一句话，他提了剑，但是即便所有人只当他们是个东西，难道就说他们真的没有了人性，人非草木，熟能无情，他十年时间双手沾了污秽，只想站在那人身边假装自己是被需要的，但是那人告诉他，他不需要，他可以为了所谓的一场戏要了他的命，守到现在也算是还了这些年的养育栽培之恩了。

影四敛眸双臂外展搭着扶手，仰脖颈盯着房梁，忽然又想，就是养的一条狗也会难过吧，他会不会看着这些人因为护他而死，也有那么一点点难过……会的吧，毕竟小时候笑容那么明媚，那么可爱

人就是这样，内心想要偏袒一个人的时候，就会生出矛盾，在黑暗中探寻着一点光明时，便又将希冀寄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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