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初大步走入,掀袍跪下:“不孝孙,不孝子来问老祖宗、父亲请罪了。”
这一跪有些突兀,连下跪的声音都是硬邦邦的,实打实的跪了下去,而江景初眉头丝毫未皱,笔直地跪在地上,脸上含笑看着老夫人和江瑞卿。
“好!好!平安回来就好,还有什么罪不罪的,三丫头,快把你二哥扶起来。”
我忙上前,托起江景初的手:“二哥,快起来吧,一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如今又是下跪请罪,老祖宗看了心疼。”
他的神情有些微妙,顺着我的劲起身:“妹妹——”
江景初站直了身,又是双手环抱,举至眉间鼻前,神色萧然,弯腰作揖,我吓得后退一步,侧过身子,只当半受了这莫名来的一礼。
他从怀中掏出一页纸:“在外的这些日子,妹妹的这封信,给了我无数力量,再苦再累,看到这封信,我便想到了家,想到了老祖宗、爹、妹妹、长姐,想到了你们在家中翘首相望,盼我平安,私自去了北塞为兵,已是不孝,若是因为怕累怕苦当了逃兵,便更是令人不齿了,所以这一礼,妹妹不必避让,你受得起。”
我看着他手中的那一张纸,折痕很是严重,边角却是毫无损伤,想必也是视若珍宝,日日打开看上一遍,又折好放回,江景初的脸有些黑,想来在北塞是真的吃了很多苦,风吹日晒也多多少少在他身上留下了些痕迹,然而眼前的这个江景初,让我心底有了些动容,抑或说是他的这番话,话里话外的那份诚恳和真挚,让我有些触动,倘若可以,这一世我是想要一个能互相扶持的血亲,骨子里有同样的血,再难的处境时也能够坚定的信赖彼此,我不知道,江景初能不能成为江婧年信赖的人,只是在这一刻,他的语气和眼神让我相信也许会有这么一天。
“果然是兄妹情深,三丫头还给景初捎了家信,只是想的略有些不周到,捎些衣物银两更便利些,你这丫头,写个家信也偷偷摸摸的,我倒是做了双轻便的鞋子,想给二弟捎去,那驿站却说只过去也要好些时日,我算了算,等到东西到了,二弟也回家了,便只好歇了这份心思,三丫头这信到的速度,莫非找的不是驿站?”
三言两语中,大家的眼神都汇集到我身上,我心中微叹,这江婧月,假以时日,定比江夫人难对付,到不知以后会嫁到谁家去,怕是那家后宅会掀起一场无波澜的腥风血雨啊。
“普通驿站自然略有些慢了,这封信是我自己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镖局,以丰厚的报酬,拜托他们送的信。”
“三丫头真聪明,只是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你的月例也就那些,手头不宽裕,使了多少和我说,我给你补上。”
我听了这话,脸上带笑,心中冷笑,又来了,无时无地不忘上眼线和给我挖坑啊,不等我反应,江景初突然走到江瑞卿面前,将那封信递给他:“爹,您看看三妹的字。”
江瑞卿有些兴趣缺缺的接了过来,瞟了一眼,眼神却瞬间变得认真和专注,抬头看我:“三丫头,这字,是你写的?”
我点头,心中却有些后悔,当时在衍香楼,心中焦急,笔下一块,竟忘了改一改自己常用的笔体,我的书法是和一名落魄书生学的,虽未人有些迂腐,那一笔字却是难得的好看,虽一个女子写的一笔这样的字,有些锋芒毕露,却架不住它实在是让我一眼便爱上了。
江瑞卿声音多了些不耐:“三丫头,若这信是你请旁人写的也无碍,你只需告诉我,写这信之人在何处。”
江瑞卿的眼底有些狂热,显然对于书法一道,他是爱极,不顾场合不顾时间,便迫不及待的闻起来,我虽敬重爱才惜才之人,但是对江瑞卿却心生不屑,少了一双明目,少了一颗定心,更少了一双行事果断的手,这样的人,即使写的一手好字,也是只得其形,不得其气骨和书法的魂魄。
“爹,信是女儿亲手所写。”
江瑞卿脸上有些惊喜,却很快被质疑取代:“你从未习字,如何写得出?”
我神情一肃:“女儿自小便爱极书法的胡肥锺瘦,也曾求夫人请一名夫子教我习字,可夫人说女子便该本分,绣花抚琴才是正道,女儿便只能以清水为墨,以木桌为纸,日日临摹,日日琢磨。”
他听了这话,也不追究江夫人,反而是狂喜:“好!这般艰苦,还能坚持,你果然是个好苗子,这一笔字,没个十来年的功底是写不出的,想来你是真心喜欢,日夜琢磨,才有这般成绩。”
我撇撇嘴,眼药没上成功···
江瑞卿起身,拉着我的衣袖:“随我去书房,痛快淋漓的写上几首诗词!”
这人果然有些痴,就这般拉着我去写字?好在,江老夫人的拐杖声响起,一脸喜意的江瑞卿才恍然大悟,停住了脚步,脸上残存的喜意和回神的尴尬交织,神情有些诡异,看了让人觉得好笑。
“咳,很好,如此很好···”
江景初冲我一笑,只是那笑意我却看出了一丝少件的狡黠:“妹妹这笔字,让为兄我都羡慕不已。”
江老夫人冷眼望了一眼江瑞卿,又提起笑看向江景初:“此次行军,却还立了军功,具体是什么情况?”
江景初笑意微敛:“是,是何人说我立了军功?”
“那沈将军府上的小厮,今日一早就送了话,说你今日会随军归京,你又是个出类拔萃的,虽是新兵,却还是立了战功。”
江瑞卿满意点头:“本来你这般私自行军,尤为不妥,却没想到你能力力压众人,反立下大功,就算是将功折罪了,不追究此事。”
我听到沈展琰的名字,再看江景初的面上有些不好,强笑着,心中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老祖宗,你看二哥的脚步都有些发虚了,这么一路赶来,想来是又累又乏,不如我们让二哥先回房休息,午膳过后,我们再尽心交谈也不晚啊。”
兴许是二哥的脸色确实不好,老祖宗便吩咐二哥回房梳洗小憩片刻,另留下江瑞卿,旁人便各自回了院子,等午膳再一起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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