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钟媪所言,婚期就定在明日。听到这个消息,山折黛再次蹙起了眉头,太急了。但秋姝却十分高兴,人都到了这里了,等的就是一个结婚仪式。只有有了仪式,她才真正成为魏家媳妇、魏劭的妻子。少了这一步,前面哪怕已经过了再多繁文缛礼,她的身份也始终不上不下,就只能这么尴尬地吊着
说实在的,她着实是担忧。她担忧着乔魏二家的恩怨会让人厌恶自己,担忧着如此急促的婚礼会不会遭人笑话,担忧着她去学侍奉夫君的礼数不周,担忧着她年纪如此之小出嫁遭人耻笑,担忧着她不过是乔家养女让他人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位置
可所有的担忧到了出嫁那日卯时,都化成了胃里翻江倒海的紧张与恐惧。秋姝用馥郁的香膏为她擦抹柔绵的肌肤,为她挽发梳头,挑选花钿,从头再次重复了一遍那日离开家前的程序,直到再无可以准备的了
吉时到了,她入了礼堂
紧张似乎顷刻间烟消云散,只留下自己寂静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人们低声议论着她的一切:出身、容貌、年纪…
她猛然发觉,她似乎不在意了。因为比起那些无需在意的言论,她更恐惧眼前人的目光,毫无避讳,带着一种她难以描述的压迫的力量。他确实身高马大,衬的她愈发娇小,以至于只有当她抬起头,才能正对上他的眼眸,随后就如受惊的小兽般迅速低下了头
她的余光看见他似乎笑了一下,不是被她逗笑了,而是流露着一丝不耐,以及带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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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结束后,山折黛自然当去洞房候着,秋姝也在。山折黛出生时,秋姝已经十二,还是府里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婢女。而如今说是婢女,其实早如山折黛的挚友、姐妹甚至是母亲一般
山折黛未经人事,但秋姝却早为人母,侍奉夫君的礼数,尽数是秋姝替了她的阿母所授,而今更是不舍于她
但她终究是要离开的,山折黛仍是孤身一人坐在榻上望着红烛,坐的腰酸背痛腿发软,她应该是坚持不到魏劭回来的。果不其然,她斜倚着床榻木几,迷迷糊糊地撑着头睡去
外头似乎有人在说话,但她没听清,终究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一天下来着实是累着了。等她回过神儿来,魏劭已经推门进来行至榻前。山折黛冷不丁看见这么个高大身影,吓得咕咚一声从榻上跌下来跪在他面前
一阵沉默,山折黛把额头附在了地上,再也不想抬起头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脚步声传来,魏劭去床上睡了
山折黛长出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吹灭了蜡烛,自己也爬去了榻上。不如床上舒服,但她是不会为了礼数去打扰睡在床边的魏劭让他躺进去自己睡在外面的
她决心在天亮前一步也不会动的,但太冷了。她被冻醒了,紧了紧披风接着睡,然后又被冻醒了,周而复始。最终,她决定去抱一床布衾来盖
布衾在魏劭里侧,她只能越过魏劭探身去取。他仰卧着,因为人高腿长,占了大半张的床,上半夜刚进来时面上泛出的酡红酒色已经消退了下去。或许床角灯影照不到,光线略微昏暗的缘故,脸色倒显得异乎寻常的安宁,一双浓黑剑眉也愈发醒目,两只眼睛闭着,睡的依然很沉
山折黛屏住呼吸,尽量慢地倾身向前,身体越过了他的腿,伸出一只手够过去,试图将距离自己近的那床被衾拿出来时,身下的魏劭仿佛突然苏醒,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睛,接着,耳畔“伧”的一下剑出鞘声,她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魏劭已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枕下的短剑抵住了她的喉咙
山折黛被吓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凶悍之人,只得沉下心来压住哭腔,声音颤颤巍巍的,身体不住地发抖
山折黛“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抱被子睡觉,太冷了。”
魏劭注视了她几秒,转头环顾被布置成纁红一片的屋子,仿佛才意识到什么似的,闭了闭眼睛,另手抬起来揉了下额头,在他周身那种绷出来的杀气终于消失了。他放下了剑,山折黛连忙起身抱布衾一骨碌跑回了榻上
他的眼神依旧停留在山折黛脸上,目中的两点瞳仁仿佛凝冻住,纹丝不动。可能刚醒来,又或者是侧旁红烛映照的缘故,变成了带些淡淡透明釉质的赤褐色,如同琥珀的颜色
被这样的一对眼珠子盯着看,山折黛全身紧绷,不敢乱动,一双眼睛下意识地也睁的滚圆,被动地和他对望。只是她那双湿漉漉的狗狗眼,着实没什么威慑力
一丝儿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罅隙里钻了进来,烛火轻轻晃了下,山折黛面上投出得那道侧颜烛影也随之微微一晃。魏劭仿佛忽然回过了神,肩膀微微动了动,也没低头看,剑“嚓”的一声便插回了剑鞘,放到床上后,他坐到了床沿上,低头弯腰穿好靴履,随后抓过剑,起身大步便往外走去
山折黛目送他的背影,对自己曾经心目中的英雄将军是个如此的人,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魏劭走到屏风边,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过了头
魏劭:“这里不合你停留,明日我便着人送你回渔阳。”
他淡淡地说道。转身终于走了。身影拐过屏风,门“呀”的一声开了,接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彻底消失在了耳朵里
山折黛躺在榻上,再难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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