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青婶是村长的妻儿,颇有经商头脑,在芷清城经营着一家脚店，地处城中心地带，每日有些许生意，有时来客较多，忙不过来，因而寻了自家的外甥当店小二，每月给一串钱，许是因为钱少，这小子好吃懒做，做事心不在焉，奈何是自己的亲外甥,夫妻俩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早想换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

正巧洛荷香走了，租借的房屋被地主收回，留下的闺女无处可去，朱全便与她商量着让宋怜湘来店内帮忙，一来替她寻了个生计，二来也可以将那小子换掉。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朱全便带着宋怜湘前往芷清城。

结果牛车刚走到村口，就碰到了许浑。他眼色乌黑，一副憔悴的样子，看样子没睡好觉，见少女惊讶地打量着自己，他摸了摸头，尴尬的道：“阿满，你们这是要去哪？”

“去阿青婶脚店。”宋怜湘答。在原主记忆里，这个少年像哥哥一样保护她。

“去脚店干什么？”他又问。

宋怜湘：“…… 。”难道平时原主也是这样和许浑尬聊？当她为了不露出破绽，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房子被收了，无处可去，暂住在脚店内。”

“这样啊。”他喃喃道，似想到什么，突然放低声音道：“洛阿婶的事…你节哀顺变。”

“嗯。”其实他要是不提这事，宋怜湘都快要忘记了。

“两个娃娃聊完了吗？差不多要上路了。”不远处朱全的声音传来。

“来了，那我先走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许浑痴痴地盯着少女的背影，目送她离开。

脚店内。

宋怜湘坐在板凳上打量着四周环境，木质的墙围出一个方正的空间，五张四方桌，四周各放着长板凳，以她21世纪的眼光来看，这个脚店还是有点简陋。

她在外面候着，村长进了里屋与阿青婶说话。

没过多久，两人出来了，阿青婶打量着少女，她乌发如云，眸子清亮，小脸白暂剔透，看了几秒，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随即眼神柔和腼腆笑道：“阿满丫头，几年未见，倒是出落的越发标志。”

宋怜湘也看着面前中年女人，黑发中掺杂着银发，用简单的筷子盘起，面色黝黑，混浊略微发黄的眼眯起，苍老的脸带着慈祥的笑容，她心微动，愣了一秒，勾唇道：“婶儿说笑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阿青婶向来是性情柔和温顺，待人友善。

“丫头，你娘的事莫要伤悲，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知道，婶儿，放心吧。”唉，怎么又提这个事。

“你俩先聊着，我去找那小子，给他把工钱结了。”朱全拿着一串钱，笑着转身向外走。

那小子，谁？

阿青婶看她疑惑，便向她解释。

朱全走在喧嚣的街坊，四周全是叫卖声,人群熙熙攘攘,他四处张望，寻找着刘四的身影，去他经常去的地方，走过小面摊，经过护城河。

走到石拱桥中央时，桥底下传来一阵，爆笑声，“哈哈哈，好手艺，老头你真是厉害…。”

朱全忙绕到石拱桥的下边，靠近石板的水面上漂着一艘破船，一头发花白衣着破破烂烂的乞丐坐在船板上捏着泥巴人儿，皮肤黝黑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坐在板凳上看的津津有味。

果然，这小子在这里，他慢慢走近他们，似是发现有人来，老乞丐猛的抬头，抬起混浊发黄的眼睛，对上他的眼睛，瞳孔猛地一缩，吓得他将手中的石人儿扔了出去。

朱全："……"。我有这么吓人?

刘四:“老头，你干嘛呢？”

老乞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朱全，声音颤抖沙哑结巴：“他…他…来了。”

刘四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自己的舅爷，嗤笑一声，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管他，你这老头怕他做什么？”

无非就是抓他回店内做事罢了，顶多是挨他几句骂，又不会少几块肉，怕啥？

然而，这回，舅爷的表现倒是和以往大不相同，他没有气的面色发黑，只面色平和的看着他。

刘四：？

“四儿啊。”朱全笑起来。

刘四：他今天抽风了？

“咋的了…舅爷，你…你不是来抓我回去的吗？”他舅爷咋笑的跟朵花一样…

“不不不，四儿你想错了，舅爷是来给你结工钱的。”朱全说着，走到石板上，将系在腰间的那一串钱递给他。“这是你上月的工钱，收了这钱，明日和以后，我和你舅母便不会逼你来店内帮忙。”

他这一系列的怪异行径直叫刘四惊掉下巴，他看了看老乞丐，又看了看朱全，最后视线定格在那串钱上，听了舅爷的话 ，他欣喜若狂，一把接过钱。

随着那串钱落入少年的裤带内。

二人不约而同笑了。

朱全：终于换人了，不用天天出来找这好吃懒做的家伙。

刘四：终于没人管我了，可以自由自在，天天看老头捏泥人儿了～

这俩人看不见的地方，老乞丐目送者朱全离开，咧开嘴笑着紧紧揣着石人儿，视线转移到刘四身上。

还好，他以后怕是不会再来了，老乞丐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待朱全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中，刘四回过身，从裤袋里取出那串钱，走到他跟前，晃了晃，笑嘻嘻的道：“老头,小爷我有钱了，今天我就大发慈悲给你买点吃食，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老乞丐蠕动着干裂的嘴唇，看着他笑着说。

“得了，你给我捏个仙女，等我回来就要看到。”刘四甩着那串钱，吊儿郎当的哼着歌渐行渐远。

老乞丐苦笑一声，拾起一块黄泥，用干枯瘦弱的手捣鼓起来。

他下半身瘫痪，无法站立行走，若不是他会捏泥人儿，恰好这男娃对其感兴趣，每日来他这看他手艺，有时怜悯他，给他点吃食…他怕早就归西了，他抬头望了望天，湛蓝又广阔，天空之下笼罩之地，是来来往往的人们，是欢声笑语，是快乐自由，是他多么向往的，他曾经轻而易举可以拥有，可他不好好珍惜，以至于落到这般下场，反而怀念从前，渴望以前从不在意的自由快乐。

唉，他这一生当真是可笑至极。

想到悲伤之处，用上的手劲不禁大了些，已有些仙女雏形的石块变了形，他摇摇头，停止了回忆，全身心投入雕“仙女”中。

正午。

将满满一大盆冬葵清洗干净，宋怜湘伸了个懒腰，提起空的酱油瓶去铺子打酱油。

绕过两条街，经过十几家铺子，到达了阿青婶告知她的那家铺子，她抬脚走进去。

里边不大且简陋，她刚进去，一个满是胡络中年男子打量着她笑着说：“小姑娘长的真标致，来买啥子嘛？”

“大伯，我来买酱油的。”宋怜湘将酱油瓶递给他。

将酱油灌满后，付了两文钱， 宋怜湘出了铺子，准备回脚店。

现在已是中午，街上卖吃食的铺子都飘出阵阵香味，她走在街上，一路上都能闻到诱人的香味，在走到一家名为桃花楼的酒楼，她停住了脚步，掂了掂口袋里的几文钱，咽了下口水。

今早在村长家吃的那点窝窝头早就消化完了，如今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再说那窝窝头也不好吃，看样子这家店不错，这么开心怎么活，她宋怜湘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想到这，她也不再犹豫，径直走进去。

刘四先去赌场赌了两把 ，今日运气格外好，连本带利的赢了回来，他哼着歌，叼一根狗尾巴草走进他喜欢的酒楼里——仙人楼。

一进去他就移不开眼了，他看到了仙女。在靠里的桌子上坐着一位少女，乌发如云，皮肤白暂剔透，清亮的眼睛笑的弯弯都，唇红齿白，虽穿着粗糙的衣裳，但身姿纤细，一颦一笑勾人心魂。她与店小二交谈着，他听见她调皮的嗓音：“你说的这些我都买不起，我可没什么钱，你就给我来一碗素面就好。”

“姑娘，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这餐小爷我请你。”刘四想都没想，竟直接冲到两人面前，脱口而出。

宋怜湘和店小二同时看向他。

店小二：“？”

宋怜湘看着黑漆漆的突然冲过来的少年，这人怎么这么黑，没忍住，噗嗤一笑：“你说什么？”

近距离的看少女，被她那漂亮的眼睛注视着，看着她面若桃花的脸，刘四目不转睛盯着她笑道：“小爷我请你吃，你随便点。”

打量了他几眼，宋怜湘意味深长一笑，爽快的答应了他。

出乎刘四意料，少女只点了一碗素面，他咂舌：“你就这样？不是，你可以多点一些，小爷我有的…是钱。”

“不然呢，我就喜欢吃素面。”

“行吧，要不要多点几碗?”

“不用不用，一碗就够了。”

两人点好后，坐在桌上等待，刘四痴迷的看着她，胸膛里的小心脏不受控制快速跳动，他在这里生活了十七年，头一次见这么美丽的姑娘。

“喂，你这样看着我，我都以为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我靠，他的视线太过灼热，搞得宋怜湘有点受不了。

“姑娘生的实在美丽，小爷我便多看几眼了，对了，姑娘叫啥名字呀？”

“阿满，你嘞？”他说她美丽，那倒是，宋怜湘与阿满容貌一样，她还未穿越过来前，就是大学的校花。

“小爷我叫沈奕。”刘四拍拍胸脯，自豪得意地说。

宋怜湘听后，更加确定了眼前这人就是村长和阿青婶的亲外甥，先前看到了他腰间别着村长早上拿着的那串钱，再联系阿青婶说他这亲外甥黑不溜秋，吊儿郎当的，向外人报姓名时总喜欢用沈奕的名号，用他们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自恋狂，普信男。

再说这沈奕是何方人民物，通过原主的记忆里她知道他是大高王朝开国将军沈振杰之子 了。其从小天资聪颖，三岁便能吟诗作对，五岁能抚琴奏乐，大家都觉他日后定走上文人之道，未曾想，他又在七岁被发觉其在练武上的 天赋异禀，而后，便随其父走至同一路线。高景四十年，十六岁的少年带兵剿除都城内猖獗至极的聚集众多土匪的鬼谷寨，一时名动天下。成为大高王朝少年们的崇拜对象，少女们的梦中情人。再说他的长相，只听有人言其俊逸非凡，眉目清俊硬朗，容貌出众。然而这样一个青年才俊性子却是冷淡至极，不近女色，纵使有再多高门贵女挤破脑袋想嫁给他，可他一概回绝，直至如何高景四十六年，仍是无一女子近其身。

即使是这般冷的性子，大高王朝还是有众多貌美小姐使出浑身解数想将这朵高岭之花折下。

其旧居芷清城，曾是芷清城第一大富商，后因沈奕其父参军立下大功，被封开国将军，赏赐府邸于一线城 ，故全家上百口人，一半多搬迁至一线城市，剩下部分人留在芷清城守着的老宅。

就他这副模样，傻子才会相信。

宋怜湘也不惯着他，直截了当拆穿他：“刘四，你就吹吧你，恕我不奉陪，告辞。”说完，将素面的钱放桌子上，提起酱油瓶向外走。

“诶，姑娘，你胡说什么，喂，你别走呀…”刘四焦急的喊，可那纤细的背影却是愈行愈远。

转眼就过了一个月，对于脚店内的活计也熟络不少，无非是跑跑腿打扫清洁打杂，倒也还算轻松，在这一个月内，许浑也来找过她几回，朱凤亦来过几回，不过通常是二人一起来，瞧多了，她也算瞧出个端倪，但只是勾勾唇偷笑，却没在明面上戳穿。再说刘四这小子,自一个月前酒馆初见后,猜到她的身份后，便频频来脚店找她，两人很快就处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闲暇之际,他会带她去看一个老乞丐雕石人儿。

前些日子听到一个消息，那个名动天下的沈奕在这几日将会回到芷清城，此消息一出，芷清城的男女老少皆是欣喜，尤其是妙龄少女，开始大量批购胭脂水粉布匹，簪子首饰等物件。宋怜湘抓住这个商机，同村长商议从邻近的花霖城采购了大量胭脂水粉，再向官府申请店薄，在脚店外售卖。

芷清城最好的胭脂水粉铺为御品铺，其胭脂水粉为一线城所进货，价格颇为昂贵，多为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所追捧购买，而寻常人家的姑娘多是买不起，因而宋怜湘故将价格调至适中，在现代来说，只要物美价廉，便能吸引很多顾客，而这个道理，在古代也是行得通，照样吸引了许多顾客，皆是一些寻常人家的姑娘，这七日中，脚店外围满了姑娘，同时，店内的生意也好了不少。

为此， 朱凤，刘四来了帮忙售卖，从早忙到晚，三天时间，几乎全芷清城的女子皆买上了胭脂水粉，他们也赚得盆满钵满，村长和宋怜湘五五分成，宋怜湘一个月内赚了第一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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