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依靠印象,摸索着家具与墙壁,一小步一小步试探着走回自己房间,但到底看不到东西,扶着电视柜的时候,不小心将摆放在柜台上的干花花瓶碰落到地上,陶瓷花瓶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王默着急错步,连忙蹲下身体要去捡,手胡乱地在地上摸索,“唔。”食指不小心被碎片戳到,王默感觉自己的身体格外僵硬,这时候没有外人在场,没人可以帮助自己,忍住落泪的冲动,王默抖着手从那碎片上挪开,幸好戳到手指的碎片好像是比较大块的,不是那细碎的尖尖,倒也没有残留在肉里,但碎掉的陶瓷瓶一定要收拾好,不然妈妈回来看到了,一定会担心的。
但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锁扣被扭动的咔哒声音响起,王默慌乱之下,本就胡乱摸索的手倏地往地上一按,不巧一片碎片尖尖朝上,直接将掌心刺穿,突如其来的穿刺感让王默惊呼出声。
“默默!”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王默一时之间竟呆住了,瞪着无神的双眼,傻呆呆地正视前方,许是刺激过大,忘记了还扎在手里的碎片。
脚步声绕到自己身侧,温柔的声音中含着深深的担忧:“默默,你这孩子,怎么傻乎乎用手去捡?”
王默身体有些颤抖,在妈妈温柔的关怀中,从醒来后发觉不平常之处的恐惧,一个人面对拥有奇怪力量的人时内心强忍的恐惧、看不见的不安、以及此时手掌隐隐传达的痛楚,眼泪就那样顺着眼眶落下,滴答,滴答。
“妈妈……”她的声音总是带着未长成的软糯,此时含着哭腔,更是惹人怜惜。
“默默乖,妈妈知道默默害怕,我们先去处理伤口好不好?”母亲的怀抱总是这样温柔,王默尽可能将自己缩进她怀里,任由眼泪打湿母亲的衣领,就像刚出生的婴孩,寻找着那最让自己安心的归属。
王默在母亲怀里点点头,看不见的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吓人,被碎片刺穿的手掌不受控制地流血,血液很快在干净的地面上积成一小块,随着王默缩进母亲怀里的动作,那鲜红又一点一点染上母亲的衣服、裙摆,此时如果有外人在这,都以为这是一个凶杀现场了。
王默妈妈只以为女儿自长大后从没有打碎过物品,一时间着急慌乱才会害怕,便轻轻用手拍着她的肩膀,用幼时安抚她的方式,一边柔声道:“默默不怕,这是碎碎平安哦。”
说着扶起王默的身体,就要带着她要到沙发去,随着母亲动作起身,待站稳身体,王默妈妈便放开她,温柔道:“默默先去坐在沙发那里等妈妈,妈妈去拿医药箱。”
母亲的脚步声离自己渐远,王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等王默妈妈拿着医药箱走过来,还疑惑地问她:“默默,怎么了吗?一直站在那里。”
王默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扭过头‘看’向母亲发出声音的地方。
而在王默妈妈眼里,女儿此时依旧站在电视柜前,破碎的陶瓷片在女儿脚边,只要稍稍挪一下脚便会踩到,女儿无措地呆愣在那儿,手上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双目没有了白日的神采,呆愣愣的不知道注视何方,不好的预感从心里升起,王默妈妈试探性地喊她:“默默?”
看着女儿‘看’向自己,往日那双溢满神采的眼睛此时却聚不起光,王默妈妈顾不得自己手里的医药箱,快步走到王默身边,失去视觉后的王默对他人的近身十分敏锐,“妈妈?”干涸的喉咙发出的只能是气音,王默妈妈伸出手,在她眼睛的位置晃了晃,见她没有反应,捂住嘴巴,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王默大概猜到了妈妈已经发现了,毕竟这件事实在是不好隐瞒,压下心中的慌乱,酝酿许久,开口道:“妈妈,没事的哦。”
这道声音就像划破沉寂的高响,王默妈妈的眼泪落下,言辞满是不可置信,再无往日的温柔从容:“默默?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伸手将无措的少女紧紧抱进怀里,语气满是急促慌乱:“今天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这样?默默别怕,妈妈带你去医院。”
“对,还有伤口,你手上还有伤口,默默不怕啊,妈妈先给你包扎伤口,弄好了妈妈带你去医院检查。”
“明明好好的啊!”
听出母亲声音里的恐慌,王默这一天的恐惧与惊慌又被带起,牙齿颤抖着,身体也颤抖着,跟着妈妈的指引坐到椅子上,听着妈妈强忍哽咽后的温柔:“默默,妈妈先给你处理伤口。”
妈妈从医药箱里拿出常备的镊子,咔哒扔进玻璃瓶的声音,应该是消毒?
妈妈那双布满薄茧的手轻轻托着自己受伤的那只手,镊子轻轻夹住小小的碎片,细微颤抖着,细小的碎片一点点与皮肉分开的刺痛让少女险些止不住落泪。
“妈妈知道默默勇敢,但要是痛要和妈妈说哦。”
“默默,好了,大碎片妈妈不敢弄,等下妈妈处理好旁边的小伤口,我们去医院弄。”
“这是消毒水,妈妈用它擦掉默默手上的血,碰到伤口会疼,要是疼了,默默就叫出来。”
王默感受到妈妈用浸湿的纱布绕开那块刺穿手心的碎片,轻轻擦去自己手上微微干涸的血迹,纱布轻柔地抹擦着,寂静的世界仿佛剩下自己与妈妈温柔的动作,还有妈妈温柔的声音,这种仿佛平静到极致的氛围一点点拂去王默的惊慌颤抖。
“好了,默默,妈妈先绕开大碎片给你包扎一下,然后我们去医院。”
王默轻轻点头,却看不到母亲在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珠链时的震惊与一闪而逝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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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上车,王默妈妈看着此时王默无神的双目,张嘴欲言又止。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吗?
如果不是呢?
如果,这只是一条普通的珠链呢?
如果,这只是普通的突发眼疾呢?
到了医院,王默妈妈先给王默挂了急诊,因为女儿现在看不到,王默妈妈便在一旁等候,看着医生给双目无神的女儿打上局部麻药,用专用的工具一点点将那扎穿女儿手心的碎片一点一点抽出来,鲜血随着碎片的抽离涌出,而后又是消毒又是扎针,等王默的手包扎好,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王默妈妈看着女儿那只被包裹紧实的手,听着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眼中除了心疼,还有化不开的悲痛。
“好的,谢谢医生。”
“默默,妈妈已经预约了眼鼻喉科的医师了,妈妈带你去看看眼睛,好不好?”
对母亲的要求,王默向来不会拒绝,点点头,王默妈妈扶住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绕过肩膀握住她的肩,这时候她才发现女儿瘦削了不少,以前还能有几分肉感,如今握住的肩膀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骨,瘦削又脆弱,王默妈妈没再说什么,带着她眼鼻喉科进行眼部检查。
“你女儿的情况很奇怪,首先我们可以先排除掉遗传因素,因为听您说您女儿是今天突然看不见的,是吗?”
“嗯,是的”
“这份检测报告显示,她的眼神经没有受到任何压迫,这也就排除了神经压迫导致的突发性眼疾,而她也没有青光眼等问题,再来眼周与头部并没有创伤痕迹,所以这个也排除了,但是很奇怪,一般人突发性视力障碍一般不会像您女儿这般,竟连一丝光点都看不见。”
随着医生的一句句话落,王默妈妈不再心存侥幸,向医生道完谢,便带着女儿离开医院。
回家的路上,王默妈妈没有叫车,扶着王默的肩,带着她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
沉默在两人周围蔓延。
“默默。”王默妈妈开口。
“嗯,怎么了?妈妈?”王默看不到,但能感受到妈妈抓着自己肩膀的手微微用力。
“还记得妈妈给你取‘默’的含义吗?”
王默点点头,“嗯嗯,做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
“可是,为什么呀?妈妈,很多父母不都是希望孩子可以飞黄腾达,成为人中龙凤的吗?”到底没有忍住,王默还是问出了这个缠绕自己十几年的疑惑。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王默感觉自己被母亲带着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在一个转口拐弯,才听到妈妈说:
“默默无闻的默默,才能平安啊。”
妈妈的语气里,是自己从未感受过的悲痛,心脏像白天时候一样被针扎疼,母女俩一时有些无言。
直到……
“对不起,妈妈。”
我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那些被我遗忘的东西,想来 不平凡吧。
母亲搀扶着女儿,两人的背影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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