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碧璃恢复意识和视线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杯热腾腾的，被装在精致的欧式茶杯里的红茶。

她愣了愣，差点以为是幻觉，于是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又确实地闻到了红茶的香味时，她瞪大了眼睛。

碧璃：我这……这是被……

被送到哪里来了？

大脑重新恢复运转，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摆放了下午茶的白色圆茶桌，又望了望四周，赫然发现自己在一个普通人家的客厅里。

碧璃：……笑面那家伙的骰子原来是这么个用处吗，难怪说能保我命……都不知道送到哪里来了……

她嘀嘀咕咕地正要从座椅上起身，肩膀上却突然搭上了一只手将她轻轻按了回去。

碧璃：谁？

碧璃吓了一跳，扭头看向来人。

神秘人：别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来人正是协助创始重置世界的神秘人，他淡定地冲有些慌张的碧璃笑了笑，松开对方的肩膀坐到了碧璃对面的位置上。

说来也怪，碧璃莫名地感觉这人可以信任，然而这种信任从何而来她却说不清，思索片刻后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碧璃：那个……你好，我叫碧璃，很不好意思闯到你家里来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有点危险，所以……

神秘人：所以你被笑面给的骰子传送过来了，我知道。

碧璃：……啊？

刚放下一点心的碧璃立刻警觉地盯着对方，坐姿都变成了随时随地都能跑的样子。

神秘人：东西是我给他的，我当然清楚怎么回事。

神秘人淡定地解释了一句，端起他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红茶，同时抬起手示意碧璃也尝尝。

碧璃半信半疑地瞧着对方，几秒后迟疑地用双手捧起了茶杯，微烫的触感和浓郁的茶香让她略微放松了些许，正浅浅抿了一小口在嘴里，就被对面坐着的那人一句话给吓得喷了回去。

神秘人：我下毒了的哦，一喝就死。

碧璃：噗——

碧璃差点没把杯子扔出去，本来还想质问对方为什么下毒，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对方满脸‘哎呀骗到了’的笑容，瞬间就破防了：

碧璃：过分了啊！

神秘人：啊，抱歉，看你那样子就想逗你玩一下。

碧璃：那这样也太过了吧！吓得我都差点把杯子扔出去了啊！

神秘人：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不逗你了。

见对方服软，碧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愤愤地低头喝了一大口茶，借此平复心情。

神秘人笑吟吟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

神秘人：好了，现在该来谈谈正事了。

碧璃：……？

神秘人：碧璃，女，来自凹凸世界，从小到大的人生都还算普普通通，几乎没什么波折，进入凹凸大赛了之后也一直保持了这样一种状态，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地进入了第三阶段的比赛，而后为了探寻真相而来到了神界……我说的有什么遗漏吗？碧璃小姐？

碧璃：……

碧璃瞪着眼睛看着他，表情有些震惊，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先问“你怎么知道”还是“你想干什么”。

神秘人：看来是没有，那好，现在我想向你提出一个申请，或者说，选择。

神秘人笑笑，拿起叉子伸向甜品塔上层的布朗尼蛋糕，挖出一小块后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等待着碧璃消化刚才他所说的话。

过了一会儿，碧璃回过神，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碧璃：……我先不问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你为什么要向我提申请？我只是个人类，一个普通人，什么战斗力都没有的那种。

神秘人：因为你是特别的啊。

碧璃：……哈？

碧璃懵了，她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说“特别”。

神秘人：看来你并不知道，那我先举个例子吧。

神秘人放下叉子，耐心地跟碧璃说道：

神秘人：我们都知道，一个普通的人生无非就是由出生，被父母呵护成长，学习，工作，结婚或者不结婚，退休，衰老，死亡这些部分组成，但这样普通甚至于无趣的人生能有多少人拥有？

神秘人：——几乎没有，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非常少，远比你想象的要少很多。

神秘人：而你，碧璃，出生在一个局势动荡的星球，拥有一对正常的父母，战火连天之际丝毫没受到影响地健康长大，而后在凹凸大赛的邀请下前往参与大赛，遇到危险时总有别的什么“意外”让你脱离危险，甚至没有受到过什么伤——你觉得这很正常吗？

碧璃闻言努力地回忆了一番，惊讶地发现——还真是，她的印象里，她似乎从来都没有遭遇到过什么真正能够从实质意义上重创她的事故，每一次都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或出现帮助她脱险。

可这……正常吗？

神秘人：倒也不怪你，毕竟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选中了，知道才见鬼了。

碧璃：……选中？我怎么被选中了？

神秘人：啊，大概就是……有个神祇快死了的时候选中了你当祂的继承人，我就是负责来传达这个消息并让你继承祂职位的——不过，也不一定，这要看你怎么选。

碧璃：我没听错吧？神祇？找我当祂的继承人？

碧璃越听越觉得对方在扯谎，但再一端详对方的神色，似乎……真的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碧璃：你等等……你认真的？不是在逗我玩？

神秘人：唉……都说了，就刚才逗你一次，现在在聊正事呢。

碧璃：呃……

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砸得碧璃有些头晕脑胀，她怎么都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被选中了。

碧璃：……这个，是必须要继承吗？

神秘人：不是啊，只不过是祂选中了你，而我则是顺水推舟，但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毕竟这是你的事——你的选择。

碧璃：……我能问问，那位神祇是谁吗？有没有称号之类的？

神秘人：啊，祂应该也算是在小说里经常能被看到的称谓，要不要猜一下？猜中有奖哦。

碧璃：……不要，你快告诉我，我还想回去看看笑面那边的情况呢……

神秘人：不急，这个空间里时间流动比外界要慢很多，等你这边完事了我就送你过去。

神秘人：而且我现在也建议你最好等风头过去了再去，不然以你的实力，很有可能被余波给波及致死。

碧璃：……哦。

碧璃闷闷地应了一声，看着神秘人那捉摸不透的微笑，心里腹诽了一句“脸难道不僵吗笑了这么久了”。

神秘人：那么，猜猜看吧？

神秘人依旧淡淡地笑着，看不出来其他情绪。

碧璃低头认真地思索了起来，刚才神秘人讲的那些事应该不是随口讲的，这其中已经蕴含了答案。

“一段普通的人生”“遇到危险就会出现别的‘意外’”“违和的‘正常’”……

一道灵光闪过，碧璃想到了一个称号，但感受到的只有离谱可言：

碧璃：……难道是，命运？

神秘人：bingo，答对了。

碧璃：……啊？啊？？？！！

碧璃：真是啊？！！

碧璃一言难尽地看着神秘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心情也五味杂陈，复杂得无法表达。

碧璃：我，是被‘命运’，指定的继承人？？？

神秘人：嗯哼，如假包换，顺带一提，‘命运’的全称是命运女神，很老套的称呼对吧？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也不好起个什么其他的名字。

碧璃：名称什么的都无所谓吧……重要的是，我怎么就突然变成继承人了？还是命运女神亲自指定的？

神秘人：这你得问祂，我可不知道。

神秘人：不过祂已经陨落了，你想问祂也问不了，所以与其操心“为什么选中的是我”，你还不如操心下“要不要接受神位”，这才是你来我这里最主要的事情。

碧璃缓了缓神，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有些颤抖道：

碧璃：……那，我可以选择不继承吗？我觉得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而且还是突然就窜出来的责任，她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成为神祇听上去很酷也很厉害，可她不知道她要为此付出什么，相比起未知的事情，她更宁愿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

神秘人：当然可以，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神秘人：不过呢……我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这次的选择对于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同时也是我的工作，还算是比较重要的工作。

碧璃：可我不认为我能承担起这个职位，比起我，还有很多比我强的人吧？

神秘人：你说得对，这是铁打的事实，我不会对此做什么粉饰。

神秘人：但既然命运女神选中了你，肯定也就有祂的理由，虽然我不太清楚，但你应该有着可以继承这一职位的要素，否则祂不会无缘无故选择你。

神秘人：——毕竟也算是和我共事接触比较频繁的神祇，除非是遭到胁迫，否则这种事情祂不会乱来。

碧璃：……听你这么讲，你好像很厉害？

神秘人：呵呵……你猜。

碧璃：不说就不说，又猜，好烦啊。

神秘人：行，那么，你要继承神位吗？

碧璃：……我……

碧璃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当然知道成为神祇的话或许能帮笑面和零号做些什么，可她不能只想眼前的这件事，她没有自信能够承担起一个神位，也不知道成为神祇后她需要做什么，付出什么。

看出碧璃难以抉择，神秘人喝了口茶，思索片刻后叹了口气。

神秘人：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强行要求你继承神位吗？

碧璃：……对哦，为什么？把选择权交到我的手里。

碧璃：你明明可以不用这么费时间来听我絮絮叨叨……

神秘人：因为你们人类是未知的，是不可预测的。

碧璃：啊？我不明白。

神秘人：你是不是觉得神祇和人是两种东西？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碧璃：……算是吧，毕竟神能做到很多人做不到的事。

神秘人：但在我看来两者只是力量强弱的区别而已，至少在这个地方是这样……总之，人和神其实没什么区别。

神秘人：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人类又必须与神祇区分开来。因为神祇虽然力量强大，能够观测和干涉自己之下的世界，却失去了未知性——祂们所做的一切都遵循着“最合理”而去，因此没有选择可言，更不存在所谓的“可能”。

神秘人：在祂们付出行动去做的时候，祂们就已经知晓了结局。而在祂们知晓结局的时候，祂们就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合理的结局”以外的选项。

神秘人：而人类……由于感性的存在，你们总能做出一些铤而走险甚至不可理喻的选择，这样的不确定性使得你们的“结局”变得未知无法且预测，这也正是你们还未被厌弃的缘故……

神秘人所说的话让碧璃的脑袋宕机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反应过来，她努力地跟着对方的思路去思考，可下一秒就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太对。

碧璃：……你等一下，按你这么说的话，笑面和零号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好像已经不能归于你举例的那一类去了吧？

碧璃怀疑地看着对方，开始考虑对方忽悠自己的可能性。

神秘人：他俩可不能归到我说的那一类去，他们是特殊的。

神秘人笑了笑，并不在意碧璃眼中的怀疑。

神秘人：零号本身就不属于这里，自然不能归到我所说的‘神’中，而笑面……他本应该属于其中一员，但和零号接触的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偏离了应有的轨迹，因此也不能归于一类。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碧璃：……好吧，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好了……零号不属于这里又是什么意思？他难道还有别的身份？

神秘人：这个啊……等你接受神位了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又被搪塞，碧璃有些泄气地垂下头——可恶，这人根本就没打算回答除了神位相关的其他问题啊啊啊啊……

神秘人：好了，说也说了这么多了，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不强求的原因了。

神秘人淡定地抿了口茶，眼神却仍旧落在碧璃身上。

神秘人：除非必要，我不想过多干涉这个世界的事情，“已知的必然”和“未知的未来”是构成命运的其中一部分，如果我过多干涉可能会引起一些麻烦的后果，所以……

神秘人：说说吧，你自己的选择。

碧璃：……

碧璃沉默了很久，神秘人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喝茶吃点心，顺便翻阅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书籍，直到甜品塔第二层的黄油曲奇快被神秘人吃完时，碧璃终于开口了：

碧璃：我可以继承神位，但我有个要求。

神秘人：你说吧，但我不一定会答应。

碧璃：我希望……能给所有人一个完美的结局，不论死活。

神秘人：不可能。

碧璃：……那，亦倚，还有零号和笑面——他们总可以了吧？

神秘人：相同的回答，我拒绝。

碧璃：为什么？我都已经……

神秘人：我再说一遍，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这些针对我负责的附加条件本身就很不现实——不过，既然你答应了继承神位，我倒是能提供给你一些‘方便’，仅限你职责以内的。

碧璃：‘方便’是指……？

神秘人：之后你就知道了。

神秘人合上手中的书放在桌上，墨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引得碧璃忍不住对上他的视线，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意识朦胧的状态，身体也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神秘人：那么，继承仪式开始——可千万别迷失在‘河流’当中了，‘命运’的继承人。

话音刚落，碧璃的额头出现了一个散发着微光的金色印记，下一瞬她的意识就被黑暗吞没，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能力，整个人栽倒了下去，被神秘人接住，放到了房间的沙发上，不省人事。

而神秘人则是淡然地坐会了茶桌前，再次拿起了那本未被读完的书籍慢慢地翻阅，可思绪却飘忽到了其他地方。

神秘人：这边的事处理完了，‘命运’的走向已经出现了新的分支，和之前终于有所不同，难得啊……

神秘人：接下来就看那个小家伙能不能把握的住了，陪他胡闹这么久，这个故事也该有个结尾了，到现在为止给他挡下来的麻烦也有够多的，再这么下去我可吃不消。

神秘人：唉……亏本买卖啊……

神秘人：不过，倒也观测到了不少东西，也不算完全的亏本吧。

神秘人：那么接下来……嗯，时间快到了。

收回放出去的思绪，神秘人轻笑一声，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手中的书本上，不再关注其他事情。

——距离零号醒过来，还有不到5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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