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2）打探

他与火麟飞记忆中的模样并没有太多变化，就连声音也是一模一样。

然而火麟飞却始终无法将眼前这张脸和记忆中那满身伤痕的男人结合在一起。虽说他看上去脸色欠佳，但周身气宇轩昂，神情亦是深沉镇定，即使在家人面前刻意收敛锋芒，但也掩不住他身上的强者气息。

“月瑶，这次八方会议之后，密界恐怕会有变数……”火千重叹了一口气，再度望向自己的妻子。

月瑶一愣，立刻想到了什么，随即望向火千重：“他们要你开放密界？”

火千重摇头，但又轻笑了一声。

“各族没有明说，但都希望能建立出一片联合交互区，方便进行商业往来。”

月瑶听言手微微顿了一下。

“建在哪儿？”

火千重没回答，但月瑶看他神色便知道答案，微微低下头，眉头紧皱。

而一旁的火麟飞听着两人的对话，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他记得当初听老杨讲过密界的情况。

密界不是一个普通的宇宙空间，而是七大平行宇宙之间的中转站。不管是政治交谈还是商业贸易，凡涉及到跨越平行宇宙的，都和密界脱不了关系。

也正是因此，如果各族要建立联合交互区，第一联想到的最佳地点当然就是密界这个中心枢纽。

对于各族而言这是一件百利无一害的事，然而对于密界而言就不仅仅是建立商业交互区这么简单了。

毕竟密界可以通往任何一个平行宇宙，如果商业交互区建立在密界，那么就意味着密界对所有族群开放了流通权限，各族人员在密界频繁出入，一方面对于密界的地区管控和治理带来了巨大压力，另一方面跨界冲突也会因为各族往来密切而变得更加频繁。一旦挑起双方战争，密界作为连接两地的唯一通道，通常很难在争斗中独善其身。

而且据火麟飞所知，覆灭之日的根本源头也是因为密界的中转站功能。

当初火麟飞在老杨家里听他说密界往事的时候，他也就是一个路人吃瓜的态度，可现在他确实真真实实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从听故事的人变成了故事里的人，无论如何也很难置身事外。

他知晓覆灭之日的惨状，也见过记忆回溯中火千重和月瑶在自己眼前死去的场景，更是亲自到被毁后的密界王城游历过一番，那是用鲜血浸染的残酷未来。

而如今他就站在这条世界线的开端，现在的他在这个时空就是一个变数，他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甚至也清楚那将会是怎样的一个悲剧，可他不确定他是否能让未来有所改变，事情究竟会如何发展却根本无从得知。

就像当初他回到十万年前将风影救了，可却依旧没能阻止冥王被封印。似乎有些东西被改变了，可有的却注定如此，让人难以捉摸。

而且他现在虽然形态上是一个婴儿，可心智上却是一个成年人，面对这个世界突如其来的父母，他又该怎么处理这段关系……

“月瑶。你看飞儿，他居然还会皱眉。”这时，火千重的声音把火麟飞给吓了一跳，他一脸稀奇地看着火麟飞，竟忍不住无奈地笑了，“莫不是他听得懂我们说的话，也在为密界担心。”

月瑶却只当火千重在说玩笑话， 并未当真，只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叹了口气。

“我只希望他能平安长大。”

“别担心，”火千重轻轻拉住月瑶的手，成熟深沉的声音充满着安全感，“我会保护好密界，也会保护我们的飞儿。”

言毕，两人便再没有说话，一家三口就这样安静地依偎在一起。

而处于两人中间的火麟飞看着眼前这副和睦的情景，莫名放空了思绪。

仿佛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全新的世界……也还算不错。

接下来的几年时光，火千重和月瑶都一直陪伴在火麟飞身边。火千重虽政务繁忙，但一得空闲就会跟妻儿待在一块，他还时常会带一些古怪的玩具给火麟飞，其中不乏一些机巧木雕。

但比起这些玩具，火麟飞对火千重的异能量更感兴趣。火千重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也变着法地用异能量给火麟飞“耍戏法”。

先是浮动的云彩，然后又变成了奔驰的骏马，最后摇身一变化作在空中灵动飞舞的小鸟。异能量本身就带着绚丽的光芒，万千流转之下竟还有这么多变化，让火麟飞看的眼睛都直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异能量的实体化，这种程度的能力外放，即使是冥王和雪皇的星云体都难以相比。

而火千重不仅做到了一点，还可以随意操控异能量的形态，并进行灵活的转变。

这些景象还只是火千重做出来哄小孩子玩的，如果是在战场上，他能随心所欲操控异能量的形态，就相当于有一把万能兵器。

变换成刀枪棍棒自然不在话下，若是覆盖范围从单体扩散到一整个区域，那就是一个具有极大攻击力的杀招。

在见识了火千重这堪称一绝的异能量操控力之后，火麟飞心底也有些热血沸腾，不禁也开始试图在自己体内探寻异能量。

可奇怪的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感受到体内哪怕一丝一毫的异能量，闭上眼以后四周除了一片黑暗便再无其他。

虽仍有些不解，但火麟飞只能将此归咎于自己过于年幼的身体，毕竟才几岁大的小奶娃，体内没有异能量也很正常。

于是火麟飞便没再想太多，只顾乖乖吃饭，好好锻炼，耐心等身体慢慢长大。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过去，转眼间，火麟飞便已经六岁了。

由于火麟飞正值成长期，月瑶对他的饮食健康考虑得十分细致，天天都会给火麟飞准备非常丰盛的营养餐，每隔一段时间还会给他的身体进行一次检查，两位侍女更是悉心照顾面面俱到。火千重则时不时陪火麟飞进行适当的身体锻炼，再加一些简单的体术培训，这一来二去，火麟飞的身体比一般的孩子要精壮了不少。

能四处活动之后，火麟飞自然也开始对宫外的世界产生了向往，然而碍于他年纪太小，无论他如何软磨硬泡月瑶都不同意让他出宫，还很是担忧地说：“你现在还是个六岁多一点的小豆丁，出宫去一不小心就会走丢的。”

火麟飞原本还想反驳，可见月瑶那副柔婉忧心的模样，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这些年月瑶对他几乎算得上是有求必应，宠爱到了极点，但唯独对他的安全和健康异常执着，凡是涉及到半点风险的事都绝不会让他做。

可火麟飞心中总有不安，毕竟他作为一个知晓部分未来走向的人，清楚密界今后会遭遇巨大的危机，如今他已在局中再难独善其身，只希望多磨练自己提高实力。

也许是看出火麟飞的失望，月瑶也有些不忍，但却耐心安抚道：“飞儿别急，等你八岁的时候，就可以去王城的学院里读书了。”

火麟飞听了，眼睛一亮。

“再过半年我就满七岁了，可以提前一年上学吗？”火麟飞心道地球上七岁就上小学了，他也不想再多等一年。

月瑶迟疑了一下，没说不行但也没说可以。

“飞儿，学院对各方面要求都很高，要是提前去的话我怕……”

月瑶顿了顿，却见火麟飞撸起了自己的袖子，一脸坚定。

“这几年爸爸都有给我特训，我可以的。”说着火麟飞后退几步，轻松地做了个飞踢然后又连续翻了两个后空翻，迅速起身轻轻落地，大气都不带喘一下。

不得不说火千重的训练还是挺有效的，火麟飞现在的身体素质远超普通同龄人，而且敏捷性也出奇地优秀，有时候他在宫里玩捉迷藏，就连身为成年人的暖歌都追不上他。

月瑶将火麟飞的自信看在眼里，知道他是铁了心想早点出宫，便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拿你没办法。”月瑶最终还是松了口，“去问问你爸爸，如果他也同意了，那便顺着你吧。”

说着月瑶伸手轻轻捏了捏火麟飞的脸颊，笑着说道：“你和你爸爸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

火麟飞歪了歪头。

“他小时候什么样？”

月瑶沉吟了片刻，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嘴边浮现出一抹浅笑。

“他呀，以前也总想着出宫玩，曾经是我们几个里头最调皮的家伙。”

听到调皮这个评价，火麟飞听了只觉得惊诧，毕竟在自己印象中火千重大部分时候都很沉稳可靠，为火麟飞训练的时候训练的时候是严师，闲暇的时候他就化身为慈父，陪着火麟飞玩闹。但无论如何，火千重的形象也和“调皮”相差甚远。

“他以前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曾经一个人偷偷出宫，侍卫们把王城翻遍了都没找到他。”月瑶说着忍不住又笑出了声，眼眸中充盈着柔和的色彩。

“最后才知道，他又悄悄折回了宫里，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哪里知道大家找他找得都快急疯了。后来你爷爷奶奶知道后很生气，硬是让你爸爸在房里关了好几天。”

火麟飞听着不禁也笑了，没想到火千重原来竟还有这么一段囧事。

月瑶又接着说到了当时他们几个一起玩的小伙伴，面容轻松了不少，平时因工作而时常微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火麟飞静静地听着她从幼时琐事讲起，母子就这样安详而又快乐地度过了一个下午，临走的时候月瑶还给火麟飞拿了一包点心，让他带给火千重父子俩一起吃。

从最顶层的寝殿走下来的时候火麟飞还小声地哼着歌，一边还想着刚刚月瑶说的那些趣事，也不知为何，心情不自觉变得欢快起来。

这几年过去，他似乎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而且周围的人都待他极好，不知不觉间他竟也开始享受起这一切。

他用手轻轻划过身侧的扶梯，正打算下楼去找火千重，却见青岚正从楼下走上来，见到火麟飞，青岚微微躬身行礼。

“殿下。”

火麟飞急忙上前把她扶起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青岚姐，我不都说了不用这样了吗。”

青岚只微微一笑：“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的。”

但行礼过后，青岚见到火麟飞手里拿着的点心包裹，心中便有数，缓缓倾下身子给火麟飞理了理身前的领子。

“殿下这是要去议事厅吧？王正和元老院的几位长老处理政务，您要是去的话，这副装束可不行。”

火麟飞听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前的领子，只因刚刚听月瑶说故事的时候脸趴在垫子上把领子给压歪了一点，并不明显，青岚却注意到了。

“元老院？”火麟飞嘀咕了一声，心中有所想法，却迎来了青岚略带笑意的目光。

“殿下要是想去，我带您去议事厅等候。”

火麟飞一愣，望向青岚，不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青岚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火麟飞说着，轻轻扯了扯青岚的袖子，见青岚疑惑地望过来，他凑到青岚耳边悄悄说道：“我想去议事厅，但又不想打扰他们开会，反正等爸爸开完会我送完点心就走了。你看……”

火麟飞说得很委婉，却是有些心虚地不太敢地看向青岚。

毕竟他送点心是其次，借着送点心的理由偷听会议的内容才是真。

他现在对于密界的情况了解得实在太少，而且也摸不清覆灭之日的时间。为了尽量避免悲剧的发生，他必须早日进行规划，然而这一切都要在信息量充足的情况下才能成立。

青岚定定地看了看火麟飞，思索了片刻，随即了然一笑。

“知道了，那麻烦殿下跟我来。”

火麟飞见青岚如此果断地应下，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不禁有些惊讶，但也还是急忙迈步跟着青岚往前走。

青岚一路走到二楼后，带着火麟飞折进了一条走廊，路过某个墙上画像的时候，她轻轻用手一推，只听见一阵机关响动的声音，画像便缓缓挪开，现出一条密道。

“这里居然还有机关？”火麟飞诧异不已，青岚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微微侧身，用手轻轻挥了一下，只见她指尖闪过一丝青色的光芒，这道光芒便落在了不远处的某个灯盏上，略微晃了晃化作一团稳定的浅青色火焰，仿佛是开启了什么神秘的开关，沿路的灯盏全都逐渐燃起同样的青色火焰，原本漆黑的通道立刻变得明亮起来。

这是火麟飞第一次见青岚在他面前使用异能量，他从前只知道青岚是月瑶身边的贴身侍女之一，日常做的也是一些普通的服侍工作，却不曾想她竟也有着如此娴熟的异能量操控力，只觉得大开眼界。

“殿下日后觉醒了异能量，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点亮灯盏，如果要熄灭灯盏，只需将异能量收回即可。”

火麟飞点了点头，接着问道：“王宫里有很多这样的密道吗？”

青岚颔首：“主殿目前只有这一条通道，但这条通道不仅连接着议事厅和走廊，还可以直接通向宫外。”

“这么神奇？”火麟飞挑了挑眉，用手微微蹭了蹭一旁的墙壁，石砖表面很是粗糙，还有厚厚的一层灰。

“不过……我们去议事厅走正门也可以啊，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呢？”

青岚摇了摇头：“我们并非是直接去会议厅，而是去会议厅边的一个夹室，那里是休息室。殿下不是说……”

青岚并未说完，而是停下脚步回头确认火麟飞的想法，神色略带疑惑。

火麟飞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青岚的意思，想必这个休息室可以听到会议室的内容，而且也不会出现在元老院众人面前，所以青岚才会带他来这里。

想明白之后火麟飞忍不住在心里给青岚点了个赞，原本他想着在会议厅上面的围栏上悄悄听一下就算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个隐蔽的地方。

“对了青岚姐，为什么会在会议厅边上修建这个休息室呢？”

青岚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说，看了看火麟飞，见到后者一副单纯的样子，她只笑了笑，便缓缓答道：“因为会议厅不仅是密界内部的议事处，同时也是八方会议的会谈场所之一。”

“八方会议的会议场所是轮换制的，会议每十六年举办一次，场所由七大平行宇宙和密界轮流提供。上一届八方会议的场所是第七平行宇宙，所以依照排位顺序，这一届八方会议将会由密界举行。”

“十六年一次……”火麟飞大概算了算时间，他记得他刚醒过来的时候火千重才参加过一次八方会议，如今他即将七岁，也就是说离下一届八方会议还有九年。

如青岚所说，下一届八方会议会在密界进行，那么也就意味着各个族群都会集中在这个会议厅商讨事宜，而这个休息室也就算是半个转播厅，将会议的内容记载下来，同时也可以用来防备意外情况发生。

见火麟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青岚不禁低头笑了笑。

“殿下这是在担心八方会议？”

火麟飞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个六岁多的小孩子，急忙调整了一下表情，笑嘻嘻地打哈哈：“我哪知道这些，就是担心老爸他会太累了。”

青岚只意味深长地望着火麟飞，火麟飞可不敢和青岚对视，假装好奇地四处看着，好在青岚也没在多问，等二人到达了某个拐角，青岚便停下了脚步。

“殿下，这里往右走就是休息室。”青岚侧身为火麟飞亮明道路

火麟飞只嘿嘿笑了笑：“那左边就是通往宫外的路了对吗？”

青岚同样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

“殿下，目前您还没有觉醒异能量，是没办法通过结界的。”

青岚的声音很恭敬，可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却把火麟飞给击了个粉碎。

难怪她这么轻易就带他过来，原来是吃准他无法独自通过密道出宫。

火麟飞只能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两人接着便拐向右侧的通道，不过五分钟就到达了尽头，那里有一层红色的结界，青岚轻轻抬手，自掌心释放出一缕青色的异能量，这股异能量缓缓穿过结界，整个结界便以触碰点为中心逐渐消散开来。

只见结界里面是一个有些简陋的石窟，放置了很大的一张石桌还有石凳，空间不小，但也几乎没有什么光亮，单纯靠青岚手掌心的异能量光球在照明。

不过火麟飞并未对这里简陋的条件显露出任何不满，他知道这个地方美其名曰是休息室，实际上是一个监听室，自然不能引人注目，光亮也不能太明显。

在石窟上方一两米的位置有一道光亮透了出来，火麟飞隐约能看到一点会议厅内的景象，但这条缝太细，只能趴在上面才能看清里面的场景。

这就使得火麟飞忍不住吐槽了。

“青岚姐，这么细的缝你们怎么记录会议啊？”

“用这个。”青岚从石桌上拿起一个长条的金属仪器，将它按在了石壁上的那条缝隙上，随后往里面注入了一些异能量。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沉寂的金属条在灌入异能量后逐渐开始散发出一阵淡蓝色的光芒，随后一阵闪动，金属条瞬间就迸发出无数道耀眼的光芒，投射出一片巨大的光幕，照耀在火麟飞身上。

“殿下，转身。”青岚轻声提醒，火麟飞便愣愣地转过身去。

只见点点蓝色光芒均汇集到了同一片区域，会议室中的全貌都被金属条尽数投射到了石窟后侧的一片平滑石壁上，而且其中的景象亦是清晰无比，每个人的面容都能看清，只是因为火麟飞站在光束前遮挡了一部分投影，石壁上清晰地投射出火麟飞的影子。

“这……”火麟飞忍不住呢喃道，用手颤巍巍地指了指那个金属条，“这居然是投影仪？”

青岚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却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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