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墨玉凌云，羽落归途（大结局）

唐装少年抱着忽然晕厥的墨凌羽，眼眸中是难以压制的担忧。他探了探怀中人的鼻息，又测了脉搏——一切正常。不知为何，他的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刚刚一直如木头人一般静站在墙角的秋忽然嗤笑一声，通讯耳机的紧急联系功能启用：“谢必安，立即前往浮空城完成救援任务。救援名单在亚兹拉尔那里！”斩钉截铁的指令透出刻不容缓的紧急，“越快越好！”

处理完事务，他的目光才落在墨凌羽身上，好像现在才注意到他似的。

面对唐装少年的失神，秋忽然有些想笑，于是就真的笑出来了。

唐晓翼眯起眼睛，腰间的藏银刀瞬间入手，冰冷的目光中充斥着威胁。

“很好笑吗？”

“从你们的角度看，他已经死了。”敛起笑容，秋的声音再度归于平淡，残忍而清晰地告诉他这个事实。“他的肉体活着——各种意义上。如果你持续输葡萄糖，这具身体甚至可以保存几十年而不腐烂。但是，他的灵魂不在了。”

唐装少年几乎无意识地松开右手，藏银刀与地面相撞，清脆的响声充斥大厅。怎么可能……这个家伙……怎么可能会死？！他明明在那场必死的任务中活下来了 明明能够在死局之中游刃有余，甚至最后……还从死神手上抢回了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死亡……在这个年纪……

他转头看到秋似笑非笑的神情，这才初步了解到这位鬼影迷踪领袖的可怕之处。以平淡而冰冷的态度观察死亡，就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凌羽如此信任你，为什么要……”

“呐，小鬼。这是他的选择，与我无关哦。”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是默自己不想留下的。”

“你想要告诉我是他自己想寻死吗？”他的声音异常冷冽。

“我可没这么说过。”依然是风轻云淡的笑容。或许是他那永远如常的神情最令人反感，“不过这种拼尽全力给我添堵的行为，倒确实像他的风格。”

“默把‘认可’给了你在我意料之中。”他说，“虽然不太合规，毕竟你不是生物领域的人员。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他选择了你，你就是下一任执剑者了。”

“我可没说过接受这个身份。”唐晓翼冷哼一声。

“别急着拒绝，先听我说完嘛。”他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容，食指放在嘴唇前比了个手势，“‘执剑者’的传承可以追溯到上两个世纪，也就是约一百五十年之前。‘认可’是执剑者的传承信物。只不过，因为第四任遇到了突发情况，所以紧急屏蔽了这一条件，直至不久前默手动恢复。”

“据我了解，默估计是不会和你说这些的。比如，‘认可’在未被递交之前持有者死亡，会导致传承中断。而中断的结果是科技倒退几百年，或者再难寸进——这是你们那边的说辞。”秋耸耸肩，“这倒也没错。但我会不远万里跑去冒险协会救他，肯定不是这个原因。别说是科技倒退，就是除外以外的人类全部灭亡，都和我关系不大。”

“。。。你这个疯子。”

“疯子？算是吧。他已经推断出了这一点。事实上，执剑者的传承中断，受直接影响的不是科学界，而是现任执棋者，当然，眼下是我。”又是一个新名词，但以那熟悉的结构就能够大致猜到是什么东西，“你们断传会导致我的生命终结。而我们肯定不会像你们那样……不留下绚烂的火花。”

“让我想想——有多少人没有电子产品无法生活，有多少人把手机放在房间，有多少人睡觉不需要空调，又有多少人卧室里没有电灯……LOT恐袭，哦，当然，会更广泛一点，毕竟在生存权上应享有基本的公平嘛。”

唐晓翼冰冷的注视着他。他脸上的玩世不恭激活了唐装少年心中的气焰。墨凌羽的身体还有温度，从现代医学角度看，是有救的——只要不是秋所说的情况。

“总之啊，他这样做的结果是我无法取你性命，甚至还要保护你。当然，为了这个世界……”他嘲讽似地冷笑一声，“你也不要自杀才是。”

“第二点，至于他为什么要牺牲自己……”他走到唐晓翼面前，对方警惕地后退几步，“只有献祭者可以写入法则……即为后续我或其他人下达的所有指令都无法违背或者覆盖的系统内最高法则。”

“这当然是为了制约我。他估计认为你没有这个魄力拿把刀对着自己的要害逼迫我做什么……哦，当然，我不是在怀疑你的实力。只是默不会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他毫无诚意地说，“确实给我带来了很大麻烦。”秋苦恼地揉揉太阳穴，“好吧，在打乱我的计划这件事上，他一向是有一手的。”

“世界冒险协会和鬼影迷踪本来就是水火不容，我只是稍加引导，这场战争势必会爆发。默……算了，直接以本名相称吧。墨凌羽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伪造了墨多多的消息——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本色出演，把你们引过来，从而躲避这场战争。”

“科技断层。”这又是一个新词，“在最顶尖之下的高精尖领域出现严重甚至是绝对的人员缺失，这是建立科技霸权的基础。第一种是自身超越当代科技一个纪元，另一种办法则是……”秋目光一凝，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有些冰冷，“强行切断。”

“第一种我们可以达成，但为了确保这种霸权的绝对性，我决定奉行第二条。冒险协会和鬼影迷踪的战争是尖端对冲的一种，不完全的部分也会由我亲自处理。”

“啊抱歉，我们总是习惯发明一些新词。尖端对冲就是指通过战争等方式，使最前沿的正确研究成果被否定、破坏或完全消除。这是制约现世科技发展的一个方面。”

“所以说啊，我本来就是打算处理掉世界冒险协会和鬼影迷踪的所有成员的。只不过嘛……”他无奈地摊开手，“墨凌羽写法则的时候点了一些人名，不让我直接处理。”

“你的目的是什么？”

做了这么多，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目的吗，让我想想。哦，这就要涉及到另一个概念了——时空闭环。”秋眼眸微眯，右手握拳轻轻击打左手手心，“这个概念不方便解释，你可以简单理解为程序上的漏洞。我们处于一个时空闭环内，我需要通过完成这个闭环来修复这个错误。”

“默肯定也发现了，一百七十年前，达尔文生物进化论尚未提出，甚至都没有生物这一门学科的概念，为什么第一任执剑者就能够制造在当代都难以想象的仿生人？一百七十年前，更是连计算机的影子都看不见——这是第三次科技革命的产物，第一任执棋者又是哪儿来的计算机体系和语言代码？”

“对于这些疑点，我曾有过一些推测……当其他可能被否决后，剩下的那个无论再荒谬都是唯一的答案——他们来自未来。”

“虽然我不知道强行制造了时空局部混乱的人是谁，但有一点可以基本确定。一旦这个时空闭环无法完成，由于时间悖论，这一片区域会有难以想象的巨变，往不好的方面。”

“所以最本质的原因还是在于……你会死？”唐晓翼迅速抓住了关键点。

“听我说完。”秋有些不满在叙述过程中被打断，“将错误降到最低，可以推测他们中只有一个来自未来。占主导的‘那个人’——第一任执剑者。”

“而且，这不是普通的错误，而是在宇宙背景下的错误。可以预料，即便是整个太阳系，在某个不知名的存在眼里也算是精准打击。”

“那么凌羽……”唐装少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对真相的恐惧，“他刚才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自私的人呢。’这句？”秋轻笑一声，“你不妨猜一猜。我可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呢。”

“一点儿也不”五个字被他有意加重了音调，却多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本可以阻止这些。他可以要求我迫使鬼影迷踪和世界冒险协会停战——这在书写法则时可以轻易做到。可他却偏偏一个个输入你们的名字，只要求我救出他在意的人，保证你们的安全。本可以救所有生灵，却不阻止我将他们的权柄收归己用。”

“你想知道他写下了什么吗，那些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条例？不用担心，不是什么晦涩的语言。”

“第一：有自身理智的人口数应保持在一亿以上。”

“我还是做个解释吧。”注意到唐晓翼的疑惑，秋十分贴心地为未来的同事解答疑难，“生命网络将地球上所有生物纳入，以生命为连接载体，生命树——是的，你眼前这棵——为生命中枢。我可以对网络内任意生命体进行生命层面的予夺。”

唐装少年的脸色顿时僵硬了。

“第二：不能伤害执剑者。”

“第三：保证指定人员的安全。”他说，“至于人员名单嘛……反正有你，此外，还有他爷爷、埃克斯、dodo的伙伴等人。”

“出乎意料啊，居然用三个理论上的最高制约来确保你的安全。”秋戏谑地看着他，颇有些戏弄的意味，“如果这都不算爱情……”

“闭嘴！”唐晓翼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直觉告诉他秋所说的都是真话，但他的大脑十分抗拒接受这些内容。

“嗤。”秋并不理会他的抗拒，自顾自地将所有的话倾泻出来，“站在执剑者这个高度，你可不能只看着脚下呀，偶尔也望望远方嘛。”

“终有一天，你会理解这种行为的。宁愿将权柄交给自己了解的人，也不愿意去交给那个所谓‘多数人的意志’。就像世界冒险协会与各地警察有些合作，却也从未想过科技共享这件事。这个世上，最多变的莫过于人心。多数人决定了历史，但也不可否认，那几个少数人对历史发展起了决定性作用。那句大势所趋，也终究是无数人的汗水浇灌而成的。”

“就像在一个船上，有人掌舵，有人划桨。人人都想去掌舵，但并非人人都能找准方向。有矛盾就会出现冲突，冲突造就了新的秩序……和新的矛盾。”

“每个人最相信的，永远都是自己。有些东西，是永远也不能下放的。”

秋收敛微笑。此刻，他的眼眸静如止水，神情也尤其平静。他的目光落在墨凌羽身上，面无表情。据墨凌羽评价，这才是真正的他。

“而且，有一点你说错了……他并非信任我，而是了解我。这是两回事。记住，我们是合作伙伴，而非朋友。”

到了那个阶段，他们根本不需要朋友。有一个聪明人做搭档绝对比任何哪怕可以完全信任的朋友靠谱得多。而聪明人，决不会轻易交付信任。

“墨凌羽此生所求，一为理想，一为情谊。”

理想承林初晴之志，上承先物，下启新朝。情谊为晓翼之缘，沉默相守，清淡若水。

“林初晴的师评，还真是贴切——”

“墨玉化鹰凌云天，羽落为痕引归途。”

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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