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伦:岁月悠长
超小超大

【昭伦】白梅约

1.

白梅曳雪,隆冬又至,檐上瓦雪。记忆里的北风从未如此寒冷过,冻得人生疼。窗外的几支冬雪进了屋内。

他从困倦中醒来,觉得身子有些发颤,习惯性的喊了一声:“听竹,帮我拿个火盆来。”

房内并无响应,他记得,左边的门里本该有个笑面儿郎,十六七岁的年纪,每至冬便窝在里头端炭火,听他这声便会打开房门,火光明亮了他的双眼,里面清澈的像那玉泉三月初融的水。

他一张笑面,谁见都讨喜,脸被炭熏的发黑:“来了,保准暖得雪进来一秒就融成水。”

下一秒,火炭盆掉了,又是一阵开门声,他回过头,这次是…右边的屋子。

老板?

不对,是先生。

先生用书敲了下听竹的脑袋,烧红的炭里溅出些火星,将先生的长衫烫出一个小洞。

先生瞧见了也不恼,只是又敲了下听竹,把人惹得吱哇乱叫:“行了,赶紧收拾好,别冻着了。”

青色发丝下一副镜框遮住了他的眼睛,谦谦君子,儒雅俊秀。

“这么畏冷?快起来,你母亲在外边急得很。”

母亲?

他被揽进一个略显匆忙的拥抱里,母亲单薄的身躯与双臂消瘦得更厉害。

怀中人低低地叫着:“母亲。”

母亲的手抚着他的脊背,安慰着怀中的人,乌发泄下:“别怕,我们不用颠沛流离了。”

2.

“主子,寻了这么久,估计人早没了,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的还能有几天可等呢?”

是…梅花吗?

清冽的白梅香盖住了其他,梅花瓣落了他一身,好不容易留下的几件素衣也遗失了,身上的白衣不耐脏。正在梅树下的这一觉是他这段时间中最安稳的了。只是白梅初绽,方知冬已至。被吵醒的人思索起了他要到哪个地方挨过这个冬。

他怎么忘了,听竹不见了。

“你认识这个人吗?”

他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店里的客人纷纷探头,老板娘倚着门,结果那画像惊呼:“哟,这个人干什么事了?”

面目严肃的护卫冷声说:“你就说认不认识?”

“这么好看的人见过肯定忘不了,但我们这边还真没听说来了个这人。”

那个人乌色的头发,茶色河水里泛起淡淡的墨蓝,长相俊美,却一直是个不近人情的样子。小时候的人还温柔些,个子挺高,眼里总是有温暖的。

他本应走的,但忍不住想看看那双眼睛。

可惜,在看之前,他先被看了个干净。

“飞…伦,真的是你啊…”

梅树下的人颓然一笑,白梅瓣落到了他的眼角,那抹金色更加绚烂,依稀窥见那几分清贵。

张昭挺意外,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遇见风光的心上人。

飞伦早看到了他,不过没开口,现在这种情况怕是会伤了他。

想当初张昭也是个世家公子,如今落到这般田地,故人相见,迎来的只会是痛彻心扉。

“张昭,跟我回去吧。”那个小少爷不应该是这样,张家那样的书香门第不该是这样,飞伦如今能做的、想护的只有张昭了。

3.

六年前

听竹满脸笑意,将飞伦从房间里拽了出来,平日里全是煤灰的脸洗得干干净净,黑色的眼睛闪着光,还换了件衣服。

“你这是…”

听竹故作神秘,手揽住飞伦的脖子,迫使他压低身躯:“飞伦,你刚来,不知道,咱们这儿有祭祖的习俗,府里上下都得同行。”

面前的人眉头舒展开,又肉眼可见阴沉下去。

他不会不愿去吧?听竹心道。

果不其然,飞伦为难的开口:“我便不去了吧。”

听竹一拍大腿,把他拽得更紧了,生怕一不留神让人给跑了:“那不成,老爷发了话的,你要去不成,我就得遭殃了。老爷,可是要罚我吃食的。”

听竹此人自来熟,跟飞伦称兄道弟,为人豪爽,做事也利落,唯一喜的便是甜食。

他在先生家呆的时间足有十年之久,早被当成家里的半个孩子,因此总能得到一盘点心。克扣他的吃食,相当于要他的命。

要说他其实本没吃过几口甜的,全靠当少爷书童那会儿。少爷不嗜甜食,送来的绿豆糕、莲花酥等点心通通进了他的肚子,久而久之便贪起了甜。

飞伦还未答复,就被护食心切的听竹扯着嗓子喊来的仆役推进了房间,早早等在那的,除了下人,还有崭新的衣服。

他被一通推搡换好衣服进了祭祖的队伍里。

祭祖队伍里少不了耐不住寂寞的,离家中主人的轿子近的自然不敢乱说话,安分守己。

远的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一个小丫头悄悄抬头,戳了戳旁边年龄相仿的姐妹,大着胆子聊起主人家的闲话。

先生心善,为人亲和,对待下人更是极好的,从听竹在家中的待遇即可看出。

夫人蕙心兰质,秀外慧中,经常给家境贫苦的人布施碎银,救济灾民。

二人的感情也是极好的,从小青梅竹马又是指腹为婚,相敬如宾,恩爱至极。

这样一对良善眷侣自然全拣着优点说。

最受关注的还是先生膝下唯一的血脉。少爷生于书香世家,自小浸于墨香纸砚中长大,举止行为皆带着世家风范。

他素来喜静,平日深居简出,像那娇养闺阁的千金小姐。

要说起来,被先生收留这段时日里,他还没见过少爷呢。

同先生夫人那般的人物,独子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指不定是个神仙般的公子,让人追捧得紧。

祭祖倒是很快的过去了,他跟着先生,见了一番祠堂的列祖列宗。

在那些人慈眉善目的面孔上总是带着一股儒雅的书香气,他突然想看看少爷长什么样。

生出这个念头没多久,飞伦就被先生带到了他的住处。

可能是他们年纪相仿,先生想让他们多亲近的缘故或是上天偷听了他的心里话,他与少爷的住处挨得极近。

4.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张昭。

晨光抖落一身碎金屑,习习清风挽过庭中人的青丝,风里掺着微寒,已经有了冬天的味道,天际缭绕淡淡的金色,湖蓝色与烟紫色相缠。

绚烂的彩霞之下,少年青衫随风,长身而立。他一副矜贵公子模样,如孤傲皎月。

站于白梅树下的人拥有和先生同样的青发,鎏金色眼眸平静无波,仿佛落入其中的一切都无法引动他的情绪。

雪华般的梅花瓣坠向他的衣肩,少年顺着风轨目移,看见了父亲身边的黑发男孩。

飞伦在他身上闻到了浅淡的白梅香,贵公子模样的人在初冬梅开的刹那间伴着凉风而至,从容有礼地对来客说:“我是张昭,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先生待他极好,将他当亲生孩子对待。书香门第的先生气质温润,斯文谦逊,常让飞伦陪他下棋,或是一同品茶。

飞伦在府中堪比少爷的待遇,靠温良恭俭的性子,他很快便融入了这个地方。

母亲无数次告诫他:飞伦,你要记得你的身份,你不属于这里。

飞伦尽管在府中上下被接纳,却始终在一个地方碰壁——他的近邻

少爷张昭。

张昭脾性冷淡,常独身出入,连先生为他安排的书童听竹也没待上超过两周,除去必要的见面外,难以得见。

直到飞伦再次去拜访他,那次比较特殊,先生希望他能同张昭打好关系,毕竟他实在是孤独过头了。

5.

梅树春意正好,鸟雀跃上枝间,张昭在这难得的春光中偷了会闲。

当最后一只飞鸟迎风去往远方,他于窗外的白梅树下窥探屋中。

飞伦刚刚凑近,撞上了少年含着晨曦的眸子,正睁开一点拢过细碎的光,在稍显困倦的模糊中含着水光。

张昭躺在贵妃椅上,衣衫半散,右手握着书卷,透过几根青色发丝的遮掩悄悄注视不请自来的客人。眼带狡黠的风流模样与传言截然不同。

飞伦于无意间窥见了张昭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在轻盈的春风里半眯着眼,语气都带上几分调笑:“是你啊。”

略微上调的尾音柔化了冷淡的嗓音,张昭明显见到窗外的人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

或许是因为长期隐藏的那副姿态被揭露人前,这位文质彬彬、清贵华姿著称的少爷毫不顾忌的折了根白梅枝送给他。

对方一脸惊愕,灵动的双眸里满是无措,乌色长发沾满光屑,他难拒好意,接过了那根带着绿叶的梅枝。

俊美少年守在树下,张昭恍惚间看见飞伦缓缓向他迈步而来。

如当年携带春光一般再临隆冬。

从记忆里走出的人满面忧愁,眼见纷纷白雪瓣落到那人青色的发上,恰似翡翠上沾染了白染料。

张昭倚在梅树下,一袭白衣衬出他的身形,比以前更瘦削单薄,只有灿金色眼眸里依稀能瞧出当年的促狭。

他伸出手时,白衣翩翩的贵公子搭上了他的手腕,抖落一身白梅。

那只手清瘦白皙,纤长的指节分明。飞伦感到一阵抓力,然后对上他的眼眸。

张昭抚掉他肩上的落花,平静地应了声:“好。”如果忽略掉那一瞬的眼神失焦。

倘若还在当年……飞伦看见张昭明显的失神,他不知为何想到如此。

一旁的张家少爷却莫名中接上了他的后句:还是算了。

那是他们不愿回归又心存幻想的曾经。

6.

被人带到客栈后,张昭总会倚在窗边,窗外有棵白梅树,他便赏院外梅落,满是失神。

他自被飞伦带回来便这副模样,每天失魂落魄,夜里梦魇惊神,再难入眠。

“飞伦,我想我不应当留在这里。”张昭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飞伦早已不是少年气性,像当初他的父亲一般目沉如湖,见惯了大风大浪:“为何?”

张昭罕见地沉默了。

为何?

因为他如今狼狈不堪,落魄至极,再无从前的公子相貌。而飞伦一朝得势,权倾朝野,自身惊才绝艳。

他没法放任自己成为飞伦的负累。

“我不属于这里,这是你的地方。”

曾经矜骄的人垂下头,瞳中的雪仿佛深藏了一个寒冬。

“张昭,我懂你的意思。”他知道他应该顺应张昭,但他等不了那么久了,“你不能走。”

“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将你留下。”

听他提起这个,少爷反而镇定下来:“我当然知道,从那天起便知晓的,殿下大权在握,在下一介布衣,自是不敌。”

飞伦的皇族身份,是他们家受牵连时被发现的。

因为“飞”这个姓普遍的很,所以起初他们没太在意,直到自己父母死于贼人之手,他才知飞伦冠的乃是皇姓。

天子血脉流落民间,还屡遭兄弟追杀。

皇子间的腥风血雨进了寻常百姓家,本身便是一场灾祸。

光风霁月的少爷眼睁睁看着生养他,教导他的先生夫人倒在血泊中,飞伦的母亲为他挡下了一击,胸口中箭,已无气息了。府中听竹、喜春、月叔等人也不知所踪。

飞伦丢开手中沾血的刀,几个贼人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他没有刻意留手,全都中了要害,刚才动手时,他甚至差点没有神智。

飞伦从怀中取出一方蓝色帕子,处理掉血迹后,他终于得空分出一眼给张昭。

少年面色惨白,不染尘埃的青衫印上血迹,他无力地抱住父亲冰冷的尸身痛哭,好看的脸庞上划过晶莹的泪滴,滚进血尘中。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张昭哭。无悲无喜的人无声的啜泣着,像一只残暗的枯蝶,在秋风中飘零。

那副破碎的模样飞伦记了很久。

后来等了许久,飞伦攥紧擦血的帕子,开口:“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张昭溢满泪水,眼睛红了一片,等到他的下文:“对不起。”

他恨自己的皇姓,更恨自己的“伦”名。

记得母亲提过,取这个伦字是有优秀、超越之意,是父皇对他寄予的厚望。

伦者,卓杰也,天之骄子。

7.

如果他的杰出要用恩人的血来铸造的话,他一定先毁了自己。

飞伦颤抖着上前,踏过浸在水中的刀,庭外落起了细雨,斜吹到脸上,寒凉透骨。

指腹拭过他眼角的泪,鲜血在少年妖冶的唇上蔓延,渗入齿缝。沾了血的清贵公子有种惊心动魄的破碎美感。

飞伦埋头帮他清理血迹,他单膝跪地,帕子拂过耳根的青发,眼神有意无意与对方错开。

张昭并未反抗,他神情麻木,目光复杂无神。

唇上的血滴刺眼极了,飞伦低头,凑近尝了那血液的滋味。

苦涩极了。

他们在绝望中相互撕咬,乞求最后的怜惜。

一个纷乱的雨夜过后,只剩两个无家可归的少年以及府中偌大的家业。

张昭突遭变故,再无可依,他接手了先父的遗留产业,从清贵公子变成了张家家主,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

家主更迭的风波似乎并未波及到家业,张府像往常一般井然有序。

只有飞伦知道,这后面究竟有多少难以言喻的苦痛。

飞伦见过他披上白孝布时那心碎的模样,经常在一连几个晚上,他都能看见家主的房中燃着一豆灯火,少年的侧影映在窗纸上,孤寂了夜。

之后,不管他在官场上遭遇多大困难,总有那么一个人站在他身后,帮他挡下。

那个人长成了可以独挡一面的高山,成了他最坚实的后盾。

别人眼中的平步青云都是那个人用黄金白银、鲜血枯骨堆砌起来的。

最后他身居高位,那人却变卖家产,携带所有银两消失无踪。

他苦苦搜寻多年,终于在一株白梅树下找到了那个人。

至今,整整六年。

8.

人一生最多不过百余年,再无更长久。

当他再次与张昭相视才懂“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的含义。

他们之间隔着六年的光阴。

飞伦还沉浸在过去,张昭就已经清醒地活在痛苦的现今。

六年才等来一次挽回的机会,飞伦等不起六年了。

曾经高傲的人跌落神坛,自堕尘埃,在无人问津的六年里浑噩度日。

以他的才干,全然可以重新起家,这般便是想告别世间,了却旧事。

若是如此结尾,这一生便是一场劫。

对张昭来说,唯一留恋的大抵只有这么一人。

他真的怕了,怕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9.

“阿昭,跟我回去吧。”或许是情至深处,他竟在朦胧情愫间吐露了一点真心。

那人背过身去,挡住了最后的遮掩。房中两人静默,院中花落,风卷残香。

“既执意要离开,我便送你点东西吧。”飞伦懂了他的心思,叹息道。

腰后被物体刺中,张昭转身,那人指节处绕着一段白梅枝,其上站着洁白的梅花,刺中他腰身的,正是有一朵白梅的枝尖。

“若是你还了我这枝梅花,我自会答应你一切要求。”

少爷慵懒得跟只猫儿似的倚着白梅树,眼里是几分恶劣的玩笑意。此番的他是个风流的多情样,惹得对面的俊秀少年心重重一跳。

“此话当真?”少年放下手中的茶盏,里面落了瓣白梅,水波轻荡。

“当真。”贵公子歪了一下头,漫天梅雨从他的心上人身边掠过。

他本以为飞伦会在日后官场中用掉这个机会,但他没有收到任何的求助。

直到他发现对方扛了种种,不堪负累才慢慢接过来。所有的责任与压力被他担完了大半才到张昭手中。

到后来,张昭开始帮他清路。

他以为那句约定不会有被想起的那天,所以他忘了也无不可。

但他错了。

10.

他没想到那枝白梅会在这种时刻递出,更未料到飞伦向他提出的第一个请求是如此重要的决定。

“你既知道我无法拒绝,便不应如此问我。”

飞伦只要稍加挽留,他便会答应。无论从某种角度,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准备好的借口统统无用。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是他身为张家公子的最后一点风骨。

良久,张昭取走白梅枝,无奈至极摇摇头:“败给你了,我随你回去。”

飞伦本应直接带他回去,在中途却转入了一个他没有想到的地方——张家旧地。

踏进熟悉的大门时,一切布置同他走时别无两样,那株白梅开得正好,他房内的窗上飘满了落花。

张昭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时间过去太久了,当初离开时,他还从未好好看过一眼。

漂泊的日子里总是有些遗憾,他没想到还能有回来的一天。

曾经种种仿佛还是昨天,听竹会在屋里烧火,端去给母亲取暖,喜春忙着做全府的晚饭,那个丫头急急忙忙奔向厨房,撞上聊府中事宜的父亲和月叔。而他和飞伦静坐苑中,赏花开花落。

“飞伦,你回来了。”一个生得眉清目秀的人跑了出来,脸上全是煤块的黑色,却遮不住那双耀眼的黑眸。

“少爷!”

府中其他人听到这声纷纷探头,张昭在其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喜春、月叔、归南、何姑…听竹长高了不少,嘴里还有半块松子糖,方才叫“少爷”的就是他。

“哎呀,你看我,灰头土脸就出来了,少爷,我收拾收拾去啊!”听竹一溜烟跑进屋子里。

“当初你走后,我买下了这里,把府中上下清理了一遍,然后找回了四散的他们。至于先生和夫人……”

“昭儿。”记忆中倒在血泊里的父亲此刻搀着母亲从台阶走下来,他们憔悴了不少,目光平和,此刻眼中有着一层晶莹。

张昭闻声忙偏过头,惊喜与震诧交织,他透过重重光阴,望向台阶上喜极而泣的父母。

这是一场迟了太久的相见。

本以为永别的人历经十几年的蹉跎,再次相逢,中间的一切从未发生过般,张昭甚至怀疑自己的经历是他臆想出来的,是他尚在年少白梅摇曳雪花飞落的一场惊梦。

“那些是我母亲布的局,就为保住张家…”飞伦在一旁轻声解释。

整个张府,只有他们二人被蒙在鼓里。

11.

“你是有所准备,等着我自投罗网啊飞伦。”

张昭长睫上沾着碎雪,青色发丝扫过耳垂,像浮冰化开的冷湖:“我悉听尊便。”

从张昭妥协跟着飞伦来张府那一刻起,他注定逃不开了。

然而当他被带离张府,运上马车时,张昭并未理解父亲那句“日后难见,富贵抵不过平安,保重。”

他知道飞伦身居高位,也是皇子,这些年从市井中听过些传闻,比如皇子被寻回之类的事。

张昭那时刻意躲避,只听了一星半点就匆匆离去,此时的朝中局势他并不清楚。

“飞伦…你”公公将圣旨放在他手中时,张昭甚至不愿承认上面的名姓是自己。

他没有想到如今的天下之主是几天前还给他递梅枝的人,那个人还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决定——

飞伦竟将六宫之主的位置给了他。

天子果真是天子,飞伦的手段他见识到了,朝堂之上,无人敢忤逆,即便颇有微词,也不敢直言。

这六宫本无人,而他将成为第一位。

“少爷不敢了?”帝王目露笑意,手里握着一个物件把玩。

姿容一绝的人都是骄傲的。可张昭在流浪中早磨掉了这种性子。

他面对上位者的威压低垂着眼,姿态谦卑,目光沉静如水。

飞伦如当年一般立在他面前,眉眼间的温和未曾变过一分,他随意把手中的物件给了张昭。

那是一枚凤印,六宫之主管理后宫的权力象征。

“为什么要给我?”那张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不解。

飞伦面上轻松,做的似乎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民间说,高处不胜寒。”

“梅花不畏严寒,可坐这高位。”

“况且,除此之外我无法护你。”

张昭彻底动摇了。

这一生中愿意为他损耗时间的人太少,少到只有他为别人,别人为他付出便觉得受宠若惊,惶恐乃至不值。

他形成了这种意识,于是为飞伦与张府忙碌一生。

他想,别人的时间用来做值得的事,他的不同,那是一段无用的时辰。

凤印被五指包裹,有人露出一抹笑:“好。”

如今他懂了,每个人的光阴年岁都有意义,愿意便是值得。

他要将光阴皆予那人。

白梅迎雪怒放为冬,敛芳生翠为春。四季更迭,择冬而盛开。

世人叹梅香,颂梅坚,晓梅居于寒冬而不凋。它生于此,浑然天成。

后失之风华,跌落尘泥,识士于风尘中拾起残芳,视之璞玉,荣盛昌极。

昭伦:岁月悠长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相关小说

京剧猫之战神将军 连载中
京剧猫之战神将军
甘愿为你付出一切
简介:在一个地方那里分有两种猫不停的出现战争,一只白猫是被称为战神将军,可是因为一次战争他消失了
2.0万字2年前
京剧猫—顾故 连载中
京剧猫—顾故
苡鸢
简介:●女主=你,有三重韵力●非玛丽苏(可能会有一点点)●后宫向,男女通吃【沐雨摘星舟上漂,话本风流是今朝】●——————————————————————————●“只要有信念,就一定能成功!”“你是我心中的光”——白糖“你是师姐没错,但没必要一直在护我们前面,我们也能保护你”——大飞“俺若连你都保护不好还谈什么武家传人”——武松“喜欢就是喜欢没必要谈别的,我是家政不行,但为了你我会努力的”——小青“杂戏村的灾难发生了,我没能找到你。现在你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答应我别再消失了。”——长乐“他们都嫌我胖,你是第一个愿意接受我的人”——狮虎女“儿时的讨厌是一时冲动,不求你的原谅,只要你还愿意接近我,我就满足了”——墨紫“遇到你之前我的身边只有天王星和海王星,现在我身边有同班,更重要的是有你在”——明月“这多年后的相遇,就是缘分吧”——瞳瞳/西门【剩下的就不列了】
21.8万字1年前
八只哒宰聚一窝 连载中
八只哒宰聚一窝
不死的星河丶
简介:青时宰、黑时宰、武侦宰、首领宰、汪宰、文炼宰,文失宰,三次宰,来自不同时期不同世界的太宰治通过某种神秘力量聚集在一个房间里。他们开始谈论各自经历的相同和不同,以及自己和其他文豪的黑历史。
0.1万字2年前
我一刀可斩天下 连载中
我一刀可斩天下
鱼香肉丝没有鱼
简介:林晓某一天从天上掉下来,然后…没然后了,摔死了还有然后?
2.8万字2年前
喜羊羊之观影赏图 连载中
喜羊羊之观影赏图
左边的雨亭
简介:暂退话本,有可能会弃坑幼稚园文笔,烂到本人都看不下去——更新得特慢,慎入!
3.2万字1年前
圣龙王 连载中
圣龙王
CF特别L
简介:魂穿圣龙宗宗主拓跋希,脱离武魂殿,带来圣龙宗入驻天斗帝国,雪夜大帝亲封我为圣龙王,送瀚海乾坤罩,成为最年轻的封号冕下,灭武魂殿以及昊天宗,统一大陆!
7.9万字11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