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重梦境还是崩溃了。
魔族强行掳走了受伤的千烑,将他的鲜血几乎放干,分而饮之。
或许是秘术吧,千烑以自身生命力为代价引爆了他的血液。魔族死伤惨重,仅存的高级魔族逃离。
最后,千烑在他怀里没了声息。
尘独月必须承认,他真的受不住这样重复的噩梦。
第十重梦境,荁霙出现在千烑身边。
这名女子安分守己,无条件服从千烑的命令,当千烑又一次被流言中伤,她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澄清。
但这聊胜于无。
千烑在流言中与黑曜同归于尽,身死魂消。
第十一重,千烑外出历练,却被心怀不轨之人用禁术剥夺了灵根与修为,死在了祭台上。
第十二重,禁地突然封印大开,黑曜破封而出,冲到莲生天筑,将千烑杀害。
第十三重,千烑私自研究多门禁术,实验时被禁术反噬,在他的书房里去世。
第十四重,千烑又私下研究药理学,却喝了自己调配的毒药自尽而亡。
第十五重,尘独月开场就命人悄悄搜了莲生天筑,翻出来一堆很正常的功法、心法和具有凝神静气之用的药香与药茶。
检查发现没什么问题,尘独月又让他们全都放了回去,结果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千烑找上了月天门放养的所有妖兽与灵兽。
尘独月不知道千烑又研究出了什么东西,等他赶到现场,千烑自己毁了自己设的阵法,拉着现场所有的兽当了陪葬。
第十六重,千烑镇守辟邪大阵,接连数日不眠不休,在回程路上被寒读暗杀。
第十七重,魔尊才刚刚破封,千烑就深入魔域,带着千万张符纸直接把魔域炸了。
第十八重,尘独月一睁眼就把月庭砸了。
他真的快要崩溃了,千烑的死亡结局就像是诅咒一般,是不可更改的命运。
更为残忍的是,千烑竟没有一次是活到弱冠之年的。
“这只是梦,只是梦……”
“会醒过来的,我一定能醒来,一定……”
尘独月脱力一样垂着头跪坐在地,试图用这两句话来麻痹自己。
但麻痹只是暂时的,他每一次闭眼都是千烑了无生气,躺在他面前的样子。
当名为“麻木”的潮水褪去,是名为“绝望”的浪潮淹没了心。
万辰净被一众师兄弟推了进来,查看月天人的情况:“天人,您,今天是哪里不舒服吗?”
听见他的声音,尘独月终于抬头是看了他一眼,万辰净却是心中大惊。
尘独月湛蓝色的眼眸空洞无光,满是绝望,往日里清冷又温柔的面庞上沾了泪水。
那不是天人,只是一个对世间毫无留恋的凡人。
万辰净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如何应对时,尘独月竟是一把抓住他肩膀。
“原来是辰净你啊,有什么事么?”
这绝对是尘独月最吓人的时候,一头银发散乱,空洞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却圆睁着看人。
万辰净立马眼神游移,单方面地避开这道视线,说道:“也没什么,就只是过来看看。”
尘独月心知他有被吓到,手里稍微松了力道:“我这里没有任何事发生,马上带着门后的一块儿走。”
门后众长老:“……”
万辰净汗颜:“……是。”
尘独月转身走到别处,万辰净则后退间打量屋内的一片狼藉。
“等等。”
万辰净立刻脚步一顿,恭敬道:“不知天人有何吩咐?”
其实也没什么事,尘独月不自觉的揉揉眉心,道:“你去把千烑找过来,如果拾七刚好在他身边,就一并带上罢。”
可他这么说完,万辰净却懵了。
“天人……”万辰净试探着开口唤他。
“怎么了?”
万辰净眼神里惊疑不定,道“恕我多嘴问一句,您说的是谁?”
轰——
尘独月脑子里的弦瞬间绷紧,但他仍故作镇定:“当然是我徒弟。”
“可是天人”,万辰净担忧地说道:“您名下连记名弟子都没有。”
作者:注:记名弟子就是名义上的、没有正式被承认的弟子,记名弟子不同于弟子,弟子即徒弟,如果对某种学问或文化有兴趣,想要更深一层的认识与学习,这时就需要寻找明师,以弟子的身份拜师学艺,学习到师傅的技艺与精神再将其继续传承下去。——摘自百度浏览器
“黑曜,被封了多久了?”
“诶?”话题转变太快,万辰净有点没反应过来,尘独月只好再重复一遍。
终于反应过来,万辰净下意识回答:“一千零三年。”
如果这梦境是以现实为蓝本,那这里的千烑,就该有十八岁了。可是依万辰净所言,这里没有他那优秀到惊才绝艳的徒弟。
尘独月哑然,心想这梦境还挺会应变的。
“那应当是我记错了”,尘独月向这梦境低了头,默认了自己没有徒弟这一“事实”。
“你在月天门里帮我找一找,看看有没有我说的这个人。”
“遵命,请您描述下他的相貌。”
默认之后,是浓稠的不甘。
凭什么要退让,就因为那些虚假的死亡画面吗?
“他头发是常见的黑色,却稍微带点卷,像异域来的。长了一双凤眼,眸色又是罕见的紫色。”
确实,他确实很害怕那些成为现实。
“找起来可能有点难,他不喜欢和太多人有接触。找到了也不必声张,先和我说一声,免得让他误会。”
但这不是逃避的理由。
人只有深刻记住了,才会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再犯。
——第十八重梦境之地——
作为月天门的三长老,万辰净这办事效率可以堵上所有人的嘴。
尘独月让他找的人,他三两下就可以轻松找到。但他没说的是,他其实见过尘独月说得那个人。
但他打算晚一点再告诉尘独月。
那孩子的哥哥可是盯他盯得紧呢。
——第十八重梦境时间线 翌日——
尘独月今日破天荒的来了内门弟子修炼处,望月。
未免惹出麻烦,尘独月用了隐身术法。
内门弟子的修炼资质,都是中等偏上水平。若是平日勤于修炼,入了某位长老的眼,说不准就能拜入其门下,往后的修炼资源可少不了。
但这其中却有两个怪才。
传闻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一对兄弟。
也传闻,他们出自于书香世家。
尘独月属实是没想到,他的徒弟会以另一个名字生活在月天门。身边跟随的拾七,也换成了另一个人。
月天门内门弟子安榆阳快要十九岁了。
这个年纪的安榆阳,已经有了不输同龄人的身高。他眉宇间那浑然天成的温润气质,让许多女弟子都对他很有好感。加上长年习武,这份温和里又多了几分坚韧不拔。
都说骄阳似火,安榆阳鲜红的发色在让人联想到太阳的同时,银灰色的眸子也让人联想到了水。
在一刚一柔的中和下,安榆阳无疑是月天门人缘极好的少年。
想偶遇安榆阳的女弟子,去藏书阁就对了。
“安师兄早啊!”
“早啊~”
“安师兄好!”
“你也好~”
“安师弟又来了。”
“是呀!我来找我弟弟!”
“哈哈哈,你确定不是找妹妹?”
“太坏了吧,又笑话我。”
“……”
从藏书阁前的广场到藏书阁内,以上对话内容,一天可以出现三次。
安榆阳逢人就是一副笑脸,他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又脾气温和好说话,自然是谁都愿意和他搭两句。
尘独月跟着他在藏书阁里走动。
月天门藏书阁里不止有功法与心法,还有各种法术书籍和丹药、符咒及阵法等各类教学书本。众弟子可以用平时做任务攒下来的门派贡献点进行兑换,也可以抽空进来直接观看学习,能学到多少全凭本事。
安榆阳轻轻敲了敲旁边书架:“玉璇,我来接你了。”
桌案边一白衣少年闻言,随意搁下手中那支朱笔,起身向安榆阳走去。
千……不,是安玉璇。
安玉璇今年刚满十八岁,松柏之姿,墨发高束,其五官就像从冰里刻出来般,尽是冷厉之色。与兄长安榆阳不同,他只是月天门一普通外门弟子。
名字就算不一样了,人也还是那个人。
尘独月在心里将两个名字划了等号。
隐身状态的尘独月见到他,心里反而泛起阵阵酸涩。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徒弟十五岁往后的样子。个头长开了,凤眼变得更加狭长,五官更加立体,当真是好看得紧。
安玉璇走至兄长身边,却是突然皱起眉来,头部轻微转动方向,紫眸也勾魂摄魄般一转,锁定了尘独月的方向。
尘独月:“!”
尘独月被他吓了一跳,竟莫名有种偷窥被发现的心虚感。
安榆阳将手在安玉璇肩膀上一按,拉回了后者的注意力。然后,瞬间释放自身灵识,将这方寸之地覆盖。他是八辉修者,距离下次突破仅有一步之遥。
尘独月一惊,灵识修炼不易,将灵识范围性覆盖自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看来自家徒弟这个兄长,是真的不简单。
得亏他是天人,灵识早就升华为神识,总量更是远超九魂修为时期,要不还真就被发现了。
安榆阳却是眉眼一弯,覆盖的灵识瞬间成了神识。尘独月还来不及惊讶,就见安榆阳手上电闪雷鸣地凭空出现一只雷球,直接脱手向他甩了过来。
那雷球有成人拳头大小,其威势对尘独月来说不算什么,但他若是躲了,这里便必然会遭殃,这俩孩子搞不好就会被罚;可他若是出手化解,就藏不住了,解释起来也是个麻烦事。
尘独月两相权衡之下,选了现身化解雷球。
白发蓝衣的男子一现身,雷球便被迫停了下来,在瞬息之间消逝。见到是他,安榆阳和安玉璇都是瞳孔骤缩,却又各自恢复了原样。
这动静稍微有点大,藏书阁的管事者立马赶来,要看是谁敢闹事,见到是尘独月顿时熄了火。尘独月摆摆手说无事,见到两个不错的好苗子,一时兴起便想出手试上一试。
“原来是误会一场,天人还请随意,属下告退。”
这管事的也不墨迹,当下让聚过来的人都散了。但毕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又哪能真的散呢?掌事的一走,全呼啦啦地贴架子上听起来。
外面偷听的都不用在意,尘独月转头便夸了起来:“你们两个不错,一个不动用法术就能发现我,一个会灵识覆盖和不易修炼的雷属性法术,内门居然还有这样的好苗子。”
安榆阳与安玉璇对视一眼,同时躬身行晚辈礼:“月天人言重,修行不过是我等分内之事。”
尘独月道“月天门从不亏待有天分又努力的人,我倒想给你们安排个好去处,可我一时竟也不知你们的具体实力如何。”
“那么”,尘独月发出邀请:“你们愿意随我去一趟测灵台吗?”
一瞬间,兄弟两人眼中迸发出强烈警惕。
果然。尘独月想道。
他们掩盖了修为。安榆阳既能使用灵识,也能使用神识,修为上必然已经达到魂者阶段。安玉璇不动用任何法术,就能发现他隐身后位置,怕是比他哥哥还要强上几分。
更有可能的是,他们还隐藏了灵根资质。
测灵台可测验凡人是否拥有灵根,亦可测验修者修为几何。但在他们兄弟两人之前,测灵台还从未有过被蒙蔽的情况。能做到这一点,只怕背后的安氏家族底蕴非同小可。
安榆阳似乎正在苦恼如何能婉拒这邀请,安玉璇却上前一步说道:“多谢月天人好意,只是不知能否换个地方测试。”
试图改变测试地点啊。尘独月心知目的不能表露太过明显,于是顺着他话头追问道:“那你觉得,去哪里比较好?”
安玉璇笃定道:“演武场,百人战。”
安榆阳但笑不语。
尘独月:“好。”像是有点危险,让那边的掌事者放点水好了。
偷听众人:浑身一震
天人您为什么要答应!?就他这气势,怕不是想上演两轮百人斩!是斩不是战!!
——第十八重梦境 演武场——
安玉璇递上两份报名玉简。
负责报名登记的小弟子大气不敢出,哆哆嗦嗦地说会马上安排好。
尘独月见他抖得厉害,不解道:“又不是什么猛虎凶兽,你怎么吓成这样?”
那小弟子险些就给他跪了,强颜欢笑地说道:“天人误会了,只是想起您三位比较有缘分,就,羡慕得发抖,哈哈。”
后面的安榆阳微笑如常,唯有听到那句“羡慕得发抖”时,脸皮剧烈抖了一下。
而尘独月忽略掉后半部分:“……缘分?”
安玉璇垂下眸子,道:“确实很有缘分。”
尘独月偏头看他,安玉璇也抬眼注视他,一字一句道:“是您将我们带回来的。”
尘独月看着那双紫眸,冰冷淡漠的不近人情,突然间回想起某一重梦境里,千烑年幼时的样子。那时也是这般,明明是看向他的方向,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和尘独月在现世的记忆差不多,他和安榆阳就是尘独月带回月天门的。
被月天人亲自带回来,其实并不是多值得稀罕的事。因为对他本人而言,救人再自然不过了。
他们兄弟二人入门时测了灵根。
可巧的是,兄弟两个都有灵根。
安榆阳是地级灵根,属于中等偏上资质,他的修炼速度还算可以,早早就晋升为内门弟子。而安玉璇是玄级灵根,是中等偏下资质,修炼至今还是外门弟子。
但是月天门的众位弟子,谁也不敢招惹这对兄弟,更不敢用安玉璇做借口接近安榆阳。
安榆阳首先站上高台,底下是一片吸气声。
裁判高声宣布:“内门弟子安榆阳百人战正式开始!”
安榆阳亦朗声开口:“在下安榆阳,还请诸位师兄弟指教。”
话音刚落,天上突然轰隆隆的响。
尘独月抬头,对晴天霹雳一景惊奇不已。
演武场众弟子瑟瑟发抖:“……”
你说得好听!这么厉害的雷谁敢上啊?!
一时之间,竟没有弟子上去,看得尘独月大为不解。
尘独月并不知道,负责报名登记的小弟子,怕的不止是安玉璇,其实还有他身后不远的安榆阳。
如果说安榆阳的银灰色眸子像暖玉,那他看人自然就是温柔的;而安玉璇的紫眸就像罕见的紫色寒玉,看人极为冰冷。
这评价总结来自月天门的女弟子们,月天门的男弟子们倒是认同,但涉及到演武场这些打斗地点,他们是一定要补充的。
刚入门时因为兄弟二人性格天差地别,却形影不离,就有人故意开他们关系不好的玩笑。兄弟两个当时都没说什么,安榆阳却是暗戳戳地记下了。后来安榆阳修为开始蹭蹭涨,那几个人就遭了他明面上的报复。
同样是演武场,虽不是是百人战,但安榆阳借口请对方指点,挨个儿地把人都骗上来彻底打服,再不敢乱开他们兄弟的玩笑。
于是后来,安榆阳召雷劈人的事迹传遍月天门。
敢算计安玉璇的,保证你被劈得外焦里嫩后也能活着哀嚎。
——现实 天南星现场转播——
距离千烑转移幻术到其自身,已经过去了十六个时辰,但人是一点没醒。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快四个时辰千烑还没醒的时候,天南星决定直接带着他上路。
包括他在内,每人轮流背着赶一段路,最大限度节省体力和时间。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背人的工作被安榆炀揽下了。
从头到尾不假手于人的那种。
碰上魔物时,安榆炀也难得和天南星统一了想法,选择速战速决。他本就专修风属性法术,背着人赶路轻松,边背人赶路边屠杀魔物同样轻松。
天南星:踩着风刃走路又卷着风刃屠魔,怎么不轻松?
虽然安榆炀路上并没有表现出伤人意图,但天南星就是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
终于,他们今日听闻有家青楼的客人大量死亡,要进去查看一番时,天南星坚持不让他进。
安榆炀露出无奈的笑,语气无辜道:“为什么不能呀,我进去的话你们会很轻松不是吗?”
天南星难得严肃一次,说道:“玉公子的确很强,但难保您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安榆炀牛头不对马嘴的跟他贫:“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出不了阁。”
天南星顺着他的贫往下劝说:“正因为您是出不了阁又带了个能出阁的,所以您不能进去。”
安榆炀脸上笑着暴起青筋:“你还没完了?”
天南星讥讽着笑,说道:“我当然有完,就怕你卖了你背上那位,被月天门追杀个没完。”
安榆炀:“真不愧是一宗之少宗主,嘴上功夫了得。”
天南星:“彼此彼此,在玉公子面前还是有点献丑。”
玄间/玄安:“……”
水镜宗弟子甲:少主这是赢了还是输了?
水镜宗弟子乙:平局吧,我看这有来有往的。
作者:我来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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