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天筑 千烑的书房——
“啪嗒!”
“啊——!这要怎么练啊!”
拾七坐在书房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万分幽怨的盯着书桌上的一片狼藉。
平日里都整洁干净的书桌上,铺了许多张素宣,左侧放着一本清心法诀。素宣之上,一只毛笔小幅度的滚动着。
再看那些素宣,也早就不素了。
每一张纸上,除了几个写得很丑的字,就是成片晕染的墨迹。
荁霙只是微笑着收好那些纸,又放上了有一寸高的一沓纸,很不走心的安慰着:“您的天赋可是主人亲自认可过的,只要多加练习,小公子也许能用那支笔做一幅丹青。”
拾七撇撇嘴:“你说的容易,这笔是师兄从前用来控制过强灵力的法器。虽是以灵力为墨,可要是用的灵力少了,写出来的字就跟没了漆的刷子似的,灵力多了又好像墨汁发了大洪水。”
说到这里,拾七就好似蔫儿掉的花,整个上半身趴在桌面上,蔫嗒嗒的:“师兄为什么不教我‘莲华一闪’,非要我练这个嘛……”
荁霙掩唇轻笑道:“主人没教,您不也偷偷练过了?”
拾七登时炸了毛:“那能一样吗?!你看师兄使那一招的时候,什么时候也没出过错!”
荁霙只是笑:没出过错,是因为主人一直都知道您在偷看呀。
“呼——”
“嗯?”
拾七往窗户一瞧,原来是外面起了风,将一片银杏叶吹了进来。
那片银杏叶被风吹得飘了进来,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还是落在窗边的摇椅上,发出一声轻响。
摇椅。
还是一把秋千样式的摇椅。
这无疑是一种奇特的摆设。
但在拾七的童年记忆里,这把摇椅是很重要的存在。
在他刚学会说话,开始认字的日子里,拾七是那把摇椅的常客。
——“醉黄粱”回忆之境中——
万辰净刚把百川和百昕踹出门外,要同尘独月说话时,变故陡生。
阿兰依的回忆突然中断,方才还在交谈中的阿兰依、辰父和辰安尽皆化作虚无。
大雨、木屋与村庄,都消散了。
周围像是回到了天地混沌初开之时,几个人惊疑不定,迅速聚在一起。
“你们,是何人?”
阿兰依的声音!
尘独月环顾四周,冲着正前方的虚空处拱手:“敢问,是阿兰依夫人吗?我等无意窥视夫人过往,却被困于此处不得出,不知可否请夫人现身一见?”
“……”
阿兰依果真现了身,却不同于回忆里充满神秘感的异族长裙,而是嫁衣加身,头戴凤冠的模样。
先前还以同样的装扮躺在棺材里,现在却有如活人一般站在面前,说实话,尘独月也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尘独月压下心中翻滚的退意,打算从这位夫人口中打探一下情况,不料还是阿兰依先开了口:“你,是何人?”
与之前几乎一样的问题,尘独月没有觉得不对,很友好的回答她:“在下尘独月。”
“尘独月……”阿兰依喃喃出声,“原来你就是那位仅存的天人。”
“正是。”
岂料他话音刚落,身体便条件反射一样,侧身躲过了致命一击。
“月天人!”
看着眼前泛着寒芒的雪白刀身,尘独月心下微惊,冷下脸来:“夫人这是何意?”
阿兰依平淡无波道:“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在一个自称魔尊的怪人那里看了点东西。”
魔尊?黑曜?
果然是他在搞鬼!
一定是黑曜在阿兰依夫人面前说了什么。
万辰净立刻解释:“夫人!魔尊最擅这样鬼蜮伎俩,您万不可相信!您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你说误会?”
在刚才的回忆里,尘独月等人一直没有看到过阿兰依的其它多余的表情。
她就像个做工精致的布娃娃,不会哭也不会笑,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眸更是犹如一潭死水。
而现在,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怒火,姣好的面容上是难得一见的愤怒。她慢条斯理的说道:“那便烦请天人告诉我,你身上,怎么会有我孩子的巫力?”
“……诶?”
巫力?
尘独月脑子突然没跟上。
谁的巫力?千烑吗?
尘独月直觉不妙:“夫人,您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在下并不……”
“既然主犯是你,那么别人——”
“都给我滚!”
阿兰依暴喝一声,除她和尘独月两人之外的,都被狠狠弹了出去。
他们意识到危险时,还没能及时提醒月天人小心,便消失在此处。
——月庭 内室——
“哈啊!咳!咳咳!”
“百川!”
除尘独月以外的人都被阿兰依弹出了“醉黄粱”的回忆之境。
他们的身体之前都短暂进入了昏睡状态,现在类似于做了噩梦后猛然惊醒的情况。
万辰净更愁了。
虽然人是出来了,可最重要的尘独月没出来。
世间仅存的天人已经独自守护苍生千年。这千年中无一人成功晋升天人,导致很多人都觉得,谁出了事也不能让月天人出事。
尘独月等同于是被困在了回忆之境,生死未卜。先与万辰清一起将他的肉身安置妥当,再叮嘱了百川与百昕一番,万辰净这才装作无大事发生的走出月庭糊弄旁人去了。
被单独留下照看天人肉身的万辰清:有点无聊。
——“醉黄粱”回忆之境中——
尘独月同阿兰依无声对峙。
但也不能完全说是对峙。
因为这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时,阿兰依就又变成了那副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的样子。
倘若她真的抱有敌意,那是绝对不会这么安静的。
只是对于尘独月而言,这太被动了些。
从那副水晶棺出现开始,他就像是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的牵线人偶,一举一动都被提前设计好了。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但如果是阿兰依的话,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她是千烑的生母。作为有一名像千烑那样聪明又稳重的孩子的女子,也必然是个可靠的人。
阿兰依简直平静的让人害怕,她问了尘独月几个问题:“我的孩子,他现在叫做千烑?”
“……是。”
“你是他师父?”
“是。”
“那你对他一定很重要。”
“……”这个是真的不一定。
尘独月不知道阿兰依因为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事实却是,他对千烑的了解少得可怜。
而他心里对千烑更多的是愧疚。
是他对这孩子寄予的期望过高,才让他不能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长大。
一直以来,千烑的生活只有日复一日的刻苦训练,他甚至不敢让千烑过多接触门中年龄相仿的弟子。
在他成为天人之前,尘独月都不打算让他直面魔族。
也许是他太过畏手畏脚的缘故,他的徒弟有了自己的想法后趁着他闭关不在,便私自跑了出去。
对千烑而言,他的担心大概是多余的。
千烑根本不需要他操心什么。
“你有没有……让他同魔尊相识?”
“不曾。”
这个问题尘独月回答的很笃定。
他确信他没有让千烑和那个疯子见过面。
阿兰依盯着他看了一会,又继续给他看起了自己的回忆。
面对尘独月的疑问,她说道:“那个魔尊利用我的记忆将你困在这里,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原因。虽然不能直接送你出去,但我多少能决定要给你看哪一段。”
说着,一片山林出现在他们眼前。
“为了防止有哪里遗漏,我就直接给你看我和……”阿兰依停顿一会儿,像是在费心思考什么,最后终于说道:“和我夫君相遇的前因后果。”
尘独月:“……”
看来你们感情很好。
回忆里,阿兰依在雨停之后,与辰父他们一起将所有尸体下葬。父子俩给阿兰依讲了很多中原的风土人情,阿兰依则告诉他们如何避免瘴气侵入肺腑。
大概小半个月后,他们在南疆与中原的边界处分道扬镳。
辰父带着辰安走了一条宽敞的大道,而阿兰依走了她最习惯的小土路。
偏偏就是这条路,她遇到了改写她往后一生的人。
她原本是不想管这女人的。
这是个拥有一头鲜艳红发的女子,她此刻虚弱的躺倒在阿兰依怀里,一群护卫装扮的人将她们保围。
阿兰依看得出来,她已经到了极限。
她明显已经跑了很久,且长时间不曾进食过水米等物。发丝散乱,衣裳脏旧,整个人都是一副赶着见阎王的架势。
这个女人就是以这样的架势,迎面与阿兰依相撞。
还直接晕了。
这下可好,阎王见不成了。
阿兰依想躲,但是她不敢。
实在是这个女人太过虚弱的样子让她震惊到呆滞,阿兰依生怕轻轻一推,这女子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作为巫女多年的习惯,让她不自觉的给人家把脉。这一把脉,阿兰依更惊讶了,竟然还是个孕妇!
她连忙把人翻了个个儿,以免孩子感到不适。
却没成想,才刚把人翻过来,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们追上来,将她们围了起来。
或许是阿兰依记不清太细节的东西了,这些人说的话就好像蚊子声一样,听着响亮,却又听不清楚。
而当时的阿兰依脑子混混沌沌,她只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她现在抱着的孕妇是个大麻烦。
紧跟而来的,是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华服的男子。
男子二十出头的样子,嘴角噙笑,一双凤眼也是满满的笑意,端的是温润如玉。
这是千烑的父亲。
一看见这人,尘独月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因为那双如出一辙的凤眼,也因为他曾见过千烑那样对着拾七笑。
男子翻身下马,行至阿兰依面前。
他先是抱拳拱手,做足了姿态,才道:“这位姑娘,在下是为了接自家夫人回家而来,可否请姑娘将她还给在下?”
阿兰依当头一棒:“撒谎。”
这是阿兰依,与安慕庭的第一次相见。
作者:呼~,终于赶着周末结束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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