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雨水顺着玻璃缓缓下坠,将原本洁净的表面分割得支离破碎,模糊了街道上的车水马龙,朦胧中仅见绰绰人影,步履匆忙。霓虹灯与车灯交叠,刺破了雨幕,五彩斑斓,如梦而似幻。
咖啡店内仿佛一个独立的世界,不见喧嚣。台上表演者的手指灵巧地在琴键上跳跃,乐声充盈着每一个幽暗的角落。
颜爵坐在窗边,眼神有些空洞地注视着坐在钢琴旁的表演者。少女银色的长发落在双肩,蓝色的瞳孔犹如黑夜的银河,深邃迷人,姣好的身段似乎与内心深处的某个轮廓渐渐重合...
颜爵突然间感到头部一阵剧痛传来。这种痛迅速蔓延,撕扯着他的心脏。他不得不一手撑住脑袋,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桌檐,青筋暴起,冷汗渗出指缝。
一曲奏罢,一曲再起。当琴声再次响起时,像是被惊醒般,当他再次转过头时,哪有什么银发的少女,不过是个陌生的女孩罢了。
几乎所有人都露出欣赏的表情,沉醉于美妙的音乐中。只有颜爵一人表情痛苦狰狞。
在他看来,这些被强行拼凑起来的音符杂乱无章,刺耳索然,与记忆里的旋律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他再无法忍受,刚想要起身,却听见有人试探地问道:
"请问,是颜爵先生吗?"
他抬起头,却见对面站了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似乎被吓了一跳,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惊诧。
是了,他都忘记了,自己是被母亲逼来相亲的。
颜爵自嘲地苦笑,挥散了周围刺鼻的香水味,还未等女人就坐,他便转身离开。
“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刚走出咖啡店,雨声排山倒海地灌入颜爵的耳朵。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越来越受不了吵闹。
马路对面的灯光闪烁,令人头晕目眩。等他回过神来时,不远处站着一个撑着伞的亭亭玉立的少女,表情恬静淡然,蓝色的连衣裙与周围的暗沉格格不入。
男人暗淡的双眸终于明亮起来。
“阿冰,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俏皮地歪了歪脑袋,似是在无声的回应。
他迫不及待地冲进雨里,来到少女的身边。他脱下西装,想套在少女瘦小的身躯上。
“下雨天气会变凉,别感...”
松手的一瞬间,西装掉在了地上,很快就被积水浸透了。
他有些无措,颤抖着捡起外套。
他感觉到一只熟悉的手扶上脸颊,他的女孩在温柔的唤他。分明近在咫尺,声音却像是来自另一个纬度。颜爵怔然,捉摸不透这源头究竟是来自哪里。
“傻瓜,我不冷...
“陪我沿着这条路走走,可以吗?”
他点点头。他的阿冰平时最喜欢让他陪着来这条街上购物。
像往常一样,他轻轻牵起少女的手,想带着她向前,却不见动静。
他回过头,看见少女正透过淋湿的玻璃,痴痴地望向舞台上的钢琴演奏者。
“好怀念啊……在台上演奏的日子……”
颜爵与韩冰晶的邂逅,始于这件咖啡厅。
少女的指尖在钢琴上流连,奏出的乐章婉转细腻。颜爵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远远地欣赏台上纯洁优雅的天使,享受神的馈赠,与音乐共鸣,安抚他的焦躁,洗去一身的铅华。
后来,少女迎来事业的巅峰,成为了一位著名的钢琴演奏家。两人聚少离多,纵使互相牵挂,再深情的话语最终也被压缩成每天清晨的“早安”二字。
“颜爵...”
他的思绪被少女从遥远的记忆里拉回来。
少女捧起他耷拉着的脑袋,温柔地撩开他打湿的刘海。
“我不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我希望你也不要后悔,好吗?”
两人四目相对。蓝色的、曾经让他深深着迷的双眼,此时此刻充满了坚定。他的阿冰总是能够看透他的所想,所扰。
“好。”
后悔?后悔什么?他一直以来都是支持他的女孩去自由追求的啊——不曾后悔过……吗?
他不由得迟疑起来,但也不愿再去纠结,因为这个问题又开始让他头痛欲裂。
只要阿冰在他身边,其他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小心翼翼地扣住少女冰凉的右手,生怕眼前的美好像泡沫一样,稍一用力便会消失殆尽。
"颜爵..."
"嗯?"
"我好久没走过那么长的路了..."
"嗯。我陪你走。"
"可是我累了啊..."
少女驻足,精致的面容浮现出一丝歉意。
"你再替我往前走走吧,看看前面是什么样子的...
"别担心,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会去的..."
"好。你一定要在这里等着我。"
少女没有应答。银河般的眼睛似有星辰浮动。
前方雨雾缭绕,几不可见。
chapter2
"少爷回来了!"
颜爵迷迷糊糊进了家门,水晶吊灯发出的亮光格外刺眼。他眯起眼睛,恍惚中看见母亲接过保姆手里的浴巾,满脸的心疼。
水滴落在棉绒的地毯上。颜爵终于感觉到身体的沉重——就这么背着一身肮脏的雨水,湿漉漉地回到了家。
所有人似乎都在等他,就像经历过很多次,开始有序地忙碌起来。
人声此起彼伏,吵得他耳膜刺痛。他听见什么姜汤,什么热水,什么温度计。
聒噪。他想着。
颜爵推开人群,旁若无人径直走向卧室。
他浑身都太脏了,阿冰不喜欢不干净。
"儿子,你是不是又看见她了?"他听见母亲在身后说。
"是,她回来了。"
"回来..."颜母无奈地冷笑,"她不可能再回来了!"
"呵!无论你们怎么反对,我都不会离开阿冰的!"颜爵冷冰冰地回应,不愿和母亲纠缠不休。
"反对?是我们反对吗?"压抑了许久的话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只需待下一秒便可浇灭希望,生灵涂炭。
"你清醒点!是她……!"
"够了!"颜父厉声阻止。大厅内霎时恢复平静。
"爵儿,你先去洗澡,尽早休息吧。"
或许是那声呵斥耗尽了颜父的精力,他说这句话时,显得艰难无力。
颜爵不再多说,头也不回地关上了房门。
他没有看见,他的父母相拥着。母亲将头埋在双手,低声抽泣。
颜爵在热水里泡了很久,直到有些窒息了才从浴缸里爬起来。
他躺在床上,点开了手机消息列表的置顶。
"早安。"
这是两个人的最后一条消息。
阿冰没有回他。
颜爵原以为是他惹阿冰不高兴了。不过今天阿冰回来,看上去并没有生他的气。
他放下手机,从枕边取出一条项链。
环环相扣的银链下,垂着一枚精致的蓝宝石,质地纯净,毫无杂质,在光照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辉。就像阿冰清澈的双眸,令他挪不开眼。
这是颜爵专门为阿冰定制的项链。
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颜爵思考。
他用手帕轻轻拭去表面的灰尘。送给阿冰的礼物怎么可以被污染。
忽然间,他注意到银链上多了几粒微小的红点,如此的醒目,他之前却没有发现。
颜爵慌了。一遍遍地,近乎疯狂的擦拭。
是灯光昏花了视线,还是泪水打湿了眼眶。他看见雪白的天花板,焦黄的床头灯,水蓝色的吊坠,螺旋着交织在一起。
天旋地转间,终于抵不过疲惫,合上了厚重的眼皮,沉沉睡去。
chapter3
颜爵醒来时,四周黑漆漆的,不清楚现在是何时。窗帘阻隔了外界,混沌了光阴。
他扶着床头坐起来,发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项链。
对啊,今天是阿冰的生日,我要把项链亲手挂在她的脖子上。颜爵兴奋不已,迅速捯饬了一番便匆匆下楼。
听见房门打开,家里的所有人似乎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眼神追踪颜爵的身影。
颜爵无暇他顾,奔向大门。余光瞟到母亲正与一名白衣男子交谈。但喜悦充斥着他的大脑——对于其他事情,他已不甚在意。
颜爵开着敞篷车在公路上奔驰,清晨迎面的凉风剐蹭他干燥的皮肤。他嘴角难掩笑意,想象着阿冰收到礼物时幸福的表情。
后方不远处有几辆车对他穷追不舍。颜爵知道,这是母亲在监视他。
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和阿冰在一起。
他踩下油门,以更快的速度向目的地驶去。
韩冰晶住在郊区,绿植茂盛,环境宜人。最重要的是清净。这是韩冰晶拒绝颜爵送给她在市中心的房子的理由。
颜爵清楚地记得,阿冰带他来看这套她用自己的积蓄买的房子时,雀跃着畅想未来的模样。他是真的为他的女孩感到高兴。
颜爵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韩冰晶的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没有人开门。
他又试了几次,依旧无人开门。
颜爵忙掏出手机,电话那头却总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冰冷机器声。
他刚想拍门,隔壁的房门却先一步打开。
"孩子,别按了,没有人在家的。"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苦口婆心地劝道。
"没有人?昨天也没有人回来吗?"
老人顿了顿,欲言又止,似乎是抗争了许久才说:
"孩子,不用等了,你等不到的。"
颜爵的大脑迅速运转,想遍了所有阿冰可能会去的地方。
海浪拍打礁石,海滩回荡着自然的音律。
只有那里了吧!
颜爵礼貌地道了别便匆忙离去。
老人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摇摇头。
"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
随着房门关闭,一切归于安宁。就好像平静的水面不曾泛起涟漪。
绚烂的高楼被幽暗的路灯取代,街市的哄闹转变成大海的低吟。从白天到黑夜,他沿着城市边缘疾驶,不知疲倦。
他下了车 ,踏着柔软的沙砾,走向海边孤零零的小木屋。
"吱呀—"
许是过于陈旧,木门发出尖锐的声音。
屋内晦暗不清,他摇摇晃晃摸索着进门。大脑皮层的痛感再次袭来,他倚在门边,大口喘着粗气。
轻柔的月光透过窗户,覆盖住他颓丧无力的躯壳,如同沐浴在圣洁的池水里,净化了现实的苦难。
他恢复神智,抬起头来,看见了窗外无垠的大海,看见了窗边那架等待被开启的钢琴。看见了他的阿冰,身着素洁的长裙,优雅高贵,美丽的蝴蝶谷却连着畸形的折翼,四下满是鲜红的羽毛。
少女玉足轻点,落座在钢琴边,掀开了琴盖。她虔诚地抚摸着她的信仰,唇瓣微张,喃喃低语,仿佛在做最后的祷告。
许久,木屋里传出动人的乐曲。
这旋律起先柔和抒情,如若潺潺的清泉;转而清脆亮丽,好似林间的鸟语;变奏热情张扬,仿佛炽烈的焰舞。海风起伏,携着悦耳的旋律,与浪花共鸣。
他不敢上前去打扰,甘作台下安静的听众,一如曾经。
琴声在高潮处戛然而止。少女的手指悬在半空。她转过头,对他的疑惑视而不见,只是露出浅浅的微笑。
"好听吗?"
"嗯。"
"这首曲子,叫《坠梦》...”
坠...梦?
他猛然觉得有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周围,空气被抽离,呼吸越发困难。他踉跄了几步,踢倒了地上的酒瓶。玻璃应声而碎,瓶内残留的酒精顺着木头的纹理流入地底。少女从容地走近,手指触碰到他额头的一瞬间,窒息感荡然无存。
“梦境虽美,不可沉沦...”
他缓过劲,对少女的话感到迷茫,像个无知的孩童,试图从少女微妙的表情中获得答案。
“颜爵...”
“嗯?”
“梦醒前,再带我看看大海,好吗?”
“嗯。我陪你。”
他握紧少女纤细的手,心脏止不住地狂跳。冷风扑面而来,屋外未知的黑暗让他不敢懈怠。
他开始害怕,害怕突然之间......梦,就真的醒了。
chapter4
“颜爵。”
“颜爵?”
颜爵睁开双眼,揉了揉太阳穴。最近公司的事实在太多了,他已经许多天没睡好觉。
“要不要去休息下,你黑眼圈太重了。”
韩冰晶躺在颜爵的腿上,看到他憔悴的模样,有些心疼。
“没事,我就想多陪陪你。”
颜爵低头观察着韩冰晶逐渐泛红的脸颊,被少女的羞涩逗笑。他注视着这张美丽的容颜,指腹掠过少女立体的五官,眼里的爱意藏都藏不住。只要看见他的阿冰,颜爵的疲惫就会一扫而空。
韩冰晶不放心,她爬起来,侧靠在沙发上,与颜爵并排而坐。
“你不用逗我开心,赶紧去好好休息。”
颜爵自动忽视了韩冰晶的话,宠溺地抚顺她凌乱的长发。想起刚刚的话题,他转移注意力问道:
“阿冰,你刚刚说在准备巡演?”
“是啊。这可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出国演出!”
谈起音乐,韩冰晶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就像星星一样。颜爵想着。
“你说,我应该选维也纳,还是选悉尼呢?”
“你更想去哪里呢?”
“算算日子,第一场巡演应该是春天。”韩冰晶确实是在认真思考,连颜爵在玩弄她的头发都没有发现,“听说维也纳的春天像仙境一样,要不我先去维也纳吧!多拍些春天的照片给你!”
颜爵突然有了逗她的想法,佯装不赞同:“可是据我所知,悉尼的春天比仙境还美呢。”
韩冰晶“噌”地一下坐直,列举了一大堆优势,试图让颜爵改变主意。
颜爵看着她努力介绍的样子,一下子没把持住笑了出来。他揽过韩冰晶的腰,把她圈在自己怀里。
“傻丫头,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就是想早点去音乐之都,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
“你去哪里我都支持你。”
颜爵俯下身,把脸埋在韩冰晶的头发里,沉醉于莲花的香味中。他太爱他的阿冰了,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呢?
韩冰晶心里一股暖流淌过,她回抱住颜爵,把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倾听着男人沉稳的心跳声,幸福洋溢。
“颜爵。”
“嗯?”
“你见过悉尼的春天吗?”
“见过。花香鸟语,缤纷灿烂。”
“我也想去。”
“好。明年我陪着你。”
后来,天使坠落了——在她拼命往上飞,即将碰触到梦想的时候——被生生折断了翅膀。
崩裂,尖叫。
少女浑身是血,倒在钢琴的废墟中,再也没有站起来。
chapter5
好安静。静得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
好混乱。白色的大褂进进出出。
父母站在探视玻璃外,无助地哭泣。颜爵的心抽痛。
他似乎做了个很漫长的梦。他在梦中无限循环,一遍遍经历那些最不愿回忆的画面。他想逃脱,却如同沉入深海,越挣扎陷得越深。
颜爵梦见自己在医院里,四壁惨白得瘆人。面前是狭长的走廊,除了无边的黑暗,不见尽头,仿佛深渊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正一点一点吞噬掉他的侥幸和希望。
他毫不犹豫地奔入黑暗中,黑色淹没了来时的路。他明明知道的,一旦到达终点,也许所有的自欺欺人都将被现实粉碎。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一道亮光,他奋不顾身冲进光里。场景变化,黑暗消失了——他来到一个狭小的白色房间,除了他,正中央是一张冰冷的铁床,上边覆着一张白布。
颜爵想迈开腿,却有股力量阻止他向前。他被摔倒在地,膝盖撞击地板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他挣扎着爬起,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来到了铁床边。
颜爵抓住白布的一脚,几乎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才有勇气掀开。
白布下,他的阿冰静静的躺着,冰冷没有生气。
也许,阿冰只是睡着了……
颜爵想把少女从睡梦中叫醒。在碰到发丝的一瞬,他愣住了——枯草一样,干枯的头发。曾经天使般的银发,此时此刻却宣告着一个美好生命的消逝。
他想像平时一样捋顺这银色的长发,却无论如何都捋不顺了。
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从少女的右额延伸到左颧骨,他颤巍巍地抚摸那条丑陋的痕迹。阿冰是最爱美的啊,又怎么会允许脸上有瑕疵……
裂口很深,皮肉绽开,当时巨大的冲击力残忍地撕裂了少女白瓷般的肌肤。
颜爵不愿相信。他瘫坐在地上,紧紧捂着少女冰凉的手,疯狂地往手中吹气。也许只要暖和了,阿冰就能睁开她宝蓝色的眼睛,再叫一声他的名字。
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可少女的手却怎么都捂不暖了。
一股热流从颜爵的眼眶涌出。他放弃了。
少女的生命就像伤口中凝固的血液,永远停滞在了24岁。
颜爵把额头抵在床沿,心里像堵了石头,呼吸不上来。他开始剧烈的咳嗽,鲜血从嘴角流出,在地上留下一片鲜红。
他后悔了——
当初如果自己阻止,阿冰是不是就不会去维也纳,是不是,就不会被舞台上松动的支架砸中?
他也许,不应该放任她自由……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韩冰晶的葬礼,颜爵没有去。
他取走了她脖子上的蓝色项链,把自己关在与阿冰定情的那个海边小屋,蜷缩在钢琴旁,用海水洗去了宝石上的血渍,一遍遍的,近乎疯狂的擦拭。
chapter6
医生通知脱离危险期后,家属可以进到病房里探望。颜爵刚刚恢复意识,暂时还不能开口讲话。
他只听见,那天母亲哽咽着对他说了很多。
说他像魔怔了一样走进海里,如果不是随行的保镖发现,也许就永远救不回来了;
说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出现了幻觉,怎么都治不好;
说他总是在重复做着相同的事情;
说他没有好好打理自己,头发长了,胡子也长了;
说他不按时睡觉,说他不吃饭,说他整天以酒度日……
讲到后面,颜爵越来越听不清楚。他看见母亲把脸别到一侧,迅速跑出了病房。父亲为他掖好了被子,背过身去,没再面对他。
也许是因为与死神擦肩而过,死亡的压迫感让颜爵清醒了许多,他记起了自己这两年来的所作所为。
阿冰离开后,他活在深深的悔恨中。一开始他不敢睡觉,因为梦里总是少女干净的笑颜。他日夜不停地工作,希望通过工作麻痹自己。最他终积劳成疾,不仅身体被击垮,而且还出现了精神错乱。家里为他请了很多医生,尽管身体的疼痛可以缓解,心里的窟窿却怎么都弥补不了了。
一年前,他回到那个咖啡馆,坐在最熟悉的位置。也就是那一次,他再次见到了他的阿冰,从此坠入美好的幻想,无可自拔。
住院的这几周,父母形影不离地陪在颜爵身边。颜爵对于治疗也十分配合,身体逐渐康复。
可以活动后,颜爵要来了镜子。看着镜中皮肤黝黑、满脸胡渣子、目光呆滞的陌生人,他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他真的一直活在梦中,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阿冰深爱着的男人。
在父母亲的注视下,颜爵剃掉了胡子,把头发剪的干净利落,重新露出分明的棱角。他把水泼到脸上,水滴绕过脸上的沟壑流下来。颜母看着他的举动,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动了几分。
也许是时候该给一切画上句号了。
那天晚上,夜深人静。颜爵盯着洁白的天花板,手里攥着那条蓝宝石项链,慢慢陷入沉睡。
他梦见阿冰穿着白裙在咖啡店弹琴,自己是台下的一名听众;
梦见他去听一场音乐会,发现阿冰坐错了他的位置;
梦见阿冰邀请他来看自己的表演,结束时他送给了少女一束玫瑰;
梦见他在海边小屋表白,一吻定情;
梦见他在阿冰23岁生日时把项链亲手戴在少女的脖子上,两人悱恻缠绵,彻夜相拥;
梦见阿冰获得了无数奖项,站在了音乐殿堂的中心;
梦见阿冰穿着美丽的蓝裙,答应了他的求婚;
梦见他穿着新郎的礼服,把他的天使娶回了家……
颜爵笑了。
梦境太美,他不愿醒来。
尾声
她久久地
久久地驻守在我的心中
倾尽莱泰河水也难将这印象冲淡
爱神的熠熠星光照得她清晰可辨
透过黎明的曙光
我又看见了她的姿容
她是那样圣洁、端丽、矜持、娴静
还和我初见她时一样
分外高雅
——彼特拉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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