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阁楼上的小狂信徒

“聆听我的召唤……”

“犹格索托斯即是门……”

“犹格索托斯即是门匙，亦是看门人……”

大而空洞的阁楼上，女孩如云雾一样的低语围绕着吱嘎作响的木板。

下一刻，黑洞洞一片的阁楼里，燃起一星烛火，照出女孩的黑发黑裙，苍白冰冷的面色，和眼里泛着的光。

女孩手捧蜡烛，郑重地弯下身子将它放在桌前，然后轻轻拿起桌上的小罐子，撮一把罐中黑盐撒在地上，提裙蹲下用手指画出奇特诡丽的图案，一边画，一边念念有词：

“您的门徒卡特琳娜·亚当斯召唤着您，以及您降临在我与我的家族之恩予。”

“呼……”

她起身，将蜡烛吹灭了。

下一刻，阁楼地板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嘶嘶……嘶噜……咕噜……”

卡特琳娜俯身趴在地上，细细听着来自活板门下的声音。那绝对不是人，也不像任何一种已知的动物。她迅速伸手从桌上抄起那罐黑盐，然后将活板门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小缝，要将黑盐倒出去。

然而未等她动作，一只湿漉漉，粘粘乎乎的爪子就从外面伸了进来……

“喔，斯考特先生。”

卡特琳娜将黑盐递给下面的爪子后，便将门打开，伸出手搭上另一只爪子，跳到阁楼下的地板上。

“嘶噜……嘶嘶。”

“抱歉——斯考特先生，我的晚祷可能太久了。爸爸他们已经等我好久了吧。”

卡特琳娜抬头看向斯考特时，他正像个普通的男管家——只是长着形似鱼鳍的短小四肢，一条长尾巴，一个鲨鱼的头，和卡在口中一圈圆锯一样的利牙——那样扶着卡特琳娜苍白瘦小的手，走向餐桌上。

“你回来啦，卡特琳娜？今天的祷告如何？”桌前的女人热情地招呼她入座，而她旁边的男人则将桌子中间的蜡烛挪到旁边，好让她和斯考特坐好。

“很顺利，妈妈。”卡特琳娜拢着裙子坐下了。

“喔，对了，我的茉莉，今早我带来的那些圆圈鱼都放在哪里了？它们可不会自己跳进锅中，和香草，黑盐一起成为丰富的晚宴。”那男人将长长的黑头发拢到耳后，拿起刀叉准备享受这份晚餐。

“在冰室里，威尔。”茉莉笑着解释道，“我本来想做圆圈鱼排当晚餐的，可黑盐怎么找都找不到，果然都被我们的小狂信徒拿去了。”

“不好意思，妈妈，好像是拿的太多了。”卡特琳娜不好意思地笑笑，将目光投向自己盘子里的黑乎乎一团肉块，而斯考特早就将肉块扔进口中，用他的圆锯牙齿撕干净了。

“没关系的，卡特琳娜。也许用的多一点，你的神明会更加注意到你呢？嗯，我没记错的话……那是犹格·索托赫？喔，斯考特先生，需要我帮你擦一擦吗？”茉莉递给满头肉汁的斯考特一块手帕。

“是犹格索托斯，妈妈。”卡特琳娜叹口气，咬下一口肉块，“自从上次一团雾出现在法阵中之后，就再也没有感受到祂的气息了。”

“别担心，宝贝。祂存在了几万几亿年，总有一天会听到你的召唤的。”她如此安慰道。

威尔沉思片刻：“会不会是因为你戴的领结，卡特琳娜？”他放下手中刀叉，仔细看她白衬衫上的领结，黑色缎带上钉着一枚青绿色的章鱼形象——那是邪神克苏鲁。茉莉也附和道：“宝贝，如果是我受人召唤却看到别家的形象，也会有些不舒服的。”

卡特琳娜微微皱眉，双手揉搓着领结，随后目光坚定道：“也许不是它的原因。”

“喔？为什么？”

“因为那是父亲送给我的礼物。”卡特琳娜摘下领结，给威尔看，“您说过，您一眼就看中了这块青绿色的萤石，不是因为它最像克苏鲁的颜色。”

“而是，它最像我眼睛的颜色。”

“所以……”卡特琳娜停下来，端详坐在桌子对面至亲此刻的神色，顿了顿，“我想下次可以加些橙盐？”

“……喔，这也许是个好主意。”茉莉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我可以帮你准备，我的小狂信徒。”

在他们的欢声笑语中，晚餐很快就结束了。斯考特先生用他的小短手和长尾巴垒起盘子收好，威尔挽着茉莉的手走向自己的房间，而卡特琳娜悄悄跟在身后。

威尔带着她坐在刻着繁复花纹的大床边，轻轻梳理她金橙色的卷发：“你知道吗？我的茉莉，最近发生的事简直是太多了，我一路颠簸回来，甚至没能带给你最尖利的咬人草。”

“我明白，亲爱的。即使是被千挑细选种在我花园中的咬人草们，也无法与我对你的爱相配。要知道，我一直深深为你，以及你对我的折磨和苦痛感到着迷。”

“我也一样，茉莉，我可恶的魔女。在来的时候，各种奇特的想法在我的脑海中痛苦地盘旋着——当然，还有我们的小狂信徒。她是如此的爱我们，甚至想要率先将对她的神明祈求来的诅咒，送给我们和我们的家族呢。”威尔轻轻抚摸着茉莉的脸颊，又若无其事地将头偏向门的方向，“是吧，我的卡特琳娜？”

门缓缓打开，卡特琳娜悄悄钻了进来，坐在威尔旁边。威尔顺势伸出一只胳膊抱着她：“卡特琳娜，今晚想在这里休息吗？”

“嗯，想在这里呆一会。”卡特琳娜歪头靠着威尔高大瘦削的身子，“爸爸，您这次可以多呆一会吗？我的仪式也许需要多等一会儿，好顺利将您献祭。”

“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卡特琳娜。不过再过几天，我们要去拜访戈麦斯家，请教有关死灵术的方法。”

“是啊，威尔。他家有个叫温斯蒂的孩子与你同岁，那也许会是一段充满腐烂花枝的美妙旅行。”

卡特琳娜的眼神掠过一丝光芒：“听起来很好……我也很期待。”

威尔眉头微皱，看向卡特琳娜的手——正不安地握着她的领结，关切地问道：“是什么让你如此不安，我的小狂信徒，是你敬拜着的哪位神祇，还是哪一章无可名状的文字？”

“……都不是，爸爸。”卡特琳娜叹口气，“事实上我并没有不安，只是在想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让我不想摘下它。无论爸爸离开还是回来，我都能感觉到爸爸在看到那颗萤石的时候，想到我的快乐。于是，我对着它，想着自己与您，和妈妈一起享受着死亡，虫蛇和腐烂气息。”

“就像我们真的这么做了一样。”

“喔……这真是，让我很感动，亲爱的。”威尔轻轻握住卡特琳娜的手，“我们都深知它对于我们的意义，每次看到它时，我多么希望伴着它的是你的青绿色眼眸，与它一起发着光。”

“我会的，爸爸。而那时也许就是我把你们……或许把戈麦斯先生他们带上？一起享受犹格·索托斯的恩予的那天。”卡特琳娜顺势歪头，躺在威尔的腿上。

“我想他们也会很乐意接受的。那么晚安，我的小狂信徒，愿你的神明伴你入梦。”威尔伸手将床头的蜡烛按灭。

“也愿你们噩梦缠身。”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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