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人心散了

“弟亲启。”

“为兄今送你一场大富贵，就看你胆子够不够肥，正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哼！

妻子刚刚读了一句，皇帝听得就满是嘲讽的冷哼一声：“拙劣的激将手段，以青雀的聪明性子，一定会如同我现在这样，一眼识破，露出轻蔑不屑！”

皇帝毫不客气点评着儿子手段太明显拙劣了。

长孙无垢莞尔一笑，提醒道：“二哥，激将的本身目的就是要改变被激对象的心态，你作为一个旁观者都生出轻蔑，情绪、心态被改变，以青雀骄傲，从不服输的性格，恐怕比你现在要更甚几分。”

“恪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皇帝听得愣怔，仔细想一想，还真是如此。

脸上顿时有些尴尬，挂不住。

长孙无垢岂能不知丈夫心思，抿嘴一笑，继续读下去。

“十一年前发生在玄武门那场事变，说不上谁对谁错。”

“事实证明咱家皇帝老子和两位叔伯都同时出手了，你我当时尚且年幼，可太子卫率进攻秦王府的一幕幕，今天依旧历历在目。”

帝后二人的神色全都变得郑重。

这件事情是忌讳，谁都没想到，他们的后辈在背着他们讨论这件事情。

过去十一年，看似一些都过去了，可大家都知道，有些东西并没有过去。

“双方都蓄势待发，准备充分，要致对方于死地，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的结果罢了。”

“当然，最终是咱爹赢了。”

“所以你我荣华富贵了，而太子府、齐王府遭到了清洗，双方女眷被咱家皇帝老子一股脑全都弄进皇宫了。”

“外人都说咱爹有寡人妻之好，身为人子，以及为兄的本性，从不善于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尤其还是咱家皇帝老子。”

“嗯……”皇后读到这里略微停顿一下。

李世民则黑着脸，语气不善道：“嗯，他还算有自知之明，以子论父，太放肆！”

“二哥，不是我嗯。”长孙无垢莞尔一笑，将第一页信纸递上去。

皇帝就看到，第一页写完了，最后有个‘嗯’字。

“嗯……反正就咱们兄弟私下议论，我们就假设，皇帝老子有人妻之好吧，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

咯咯……

长孙无垢读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皇帝黑着脸，气的一手拍在软塌上：“混账东西，外面那些士族猪狗都在议论他无耻，我看就没说错！”

上一句还说什么从不善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连个转折都没有，就一个‘嗯’字停顿后，就开始揣度他这个当父亲的了。

混账不混账！

长孙无垢莞尔笑着，继续读：“就算皇帝老子是天子，是真龙嘛，有些特殊的癖好也是能够理解的，虽说是咱爹，可毕竟皇帝这种生物和咱们做臣子的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样就有一个问题，皇帝老子身为皇帝，想要什么得不到，他人之妻又算什么，招之则来，定有无数比太子府女眷都要漂亮，风韵犹存的女子趋之若鹜自荐枕席。”

“皇帝老子干嘛要做夺兄弟之妻，这等洗不清恶名的事情呢？”

“……”

“为兄抽丝剥茧的分析过这件事情，当时隐太子妃怀有身孕，是不是有这个原因呢？”

“父皇将两府女眷接入宫中，是在保护两府的女眷，保护两位叔伯的子嗣呢？”

“父皇身边那些文武心腹，跟着父皇冒着失败后，抄家灭族的杀头风险，做这件事情。”

“两位叔伯之死，是因为他们不死，如当初幽州罗艺、并州冯立等人一定会举兵，天下又将大乱。”

“玄武门失败的一方，无论是皇帝老子，还是两位叔伯，最后都必须死，否则天下就将大乱。”

“而清洗余孽，就恐怕更多是父皇那些老兄弟的集体的意思。”

“没人希望他们跟着皇帝老子做下这件滔天大事，将来两位叔伯的后人有朝一日成长起来报仇。”

“就算皇帝老子不想做，也必须这么做，他必须让跟他的老兄弟们心安。”

“他是胜利者，但是他不能寒了老兄弟们的心，他只能将两府女眷接入宫中，皇帝好美色，有了皇帝女人这层身份，她们才安全。”

“可能幸存腹中的一子半女才能保住。”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李氏没有化家为国之前，他们一母同胞，一起长大，亲如手足，皇帝老子真的心狠手辣如外人所说那般？”

“我以为不然，从杨妃生下李明之后的第一年，皇帝老子就将李明封亲王，过继给了四叔就能看出端倪。”

“所以为兄认为，皇帝老子宁愿背负夺兄弟妻的恶名，实则不过是想要给叔伯两支留点血脉，逢年过节有人给烧柱香。”

“这种平反的事情，皇帝老子不能做，他做，会让那些曾经跟他的老兄弟不安。”

“只能留待后人来做，同样可以借此笼络人心。”

“当然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皇帝老子或许真的是个狠人。”

“所以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得到隐太子一系的感念，敢不敢赌，你自己决定吧。”

及此，长孙无垢的声音停下。

哎！

她轻轻叹了口气。

扭头再看丈夫，丈夫眼睛红红的，两滴泪从眼眶中流出。

她很清楚，十几年，虽然朝廷出于统治合法性的考量，在渔轮、史书上抹黑隐太子，美化丈夫。

可那是统治的需要。

是任何一个合格君主都必须做的事情，要不得一点心慈手软。

否则人心会乱，天下会乱！

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政权身上，都会如此做，这是统治的需要。

而她知道，丈夫心中最想要的评价，还是这样一种不偏不倚的，真正肯定和否定都存在的评价。

就如李恪心中所说的，那场宣武门之变，说白了就是一场东风压倒西风，亦或是西风压倒东风。

双方都没有绝对的对和错。

丈夫想要世人这样评价，可朝廷处于统治的合法性，却绝对不能这样定论。

世人往往都会同情失败者，而一直以来，丈夫想要的评定，就恰恰不会出现。

片刻后，皇帝擦了擦眼睛，飒然一笑，笑骂道：“一个混球，一个儿子竟然平定劳资，混球！”

“王德！”话罢，皇帝对门外喊了一声。

王德低着头小跑入内：“老奴在。”

“传令！”

“赏青雀出行可使用太子仪驾！”

“封李佑为齐王，遥领幽州都督！”

“封李婉柔归德郡主，郑氏出宫，居于原唐王府！”原唐王府，便是其父李渊为唐王时的府邸。

“二哥，婉柔的郡主封号有些高了，对她并非好事，封个县主，食邑等同郡主。”长孙无垢提醒道。

皇帝醒悟，的确，这个侄女的封号太尊荣了并非好事。

“去办吧。”

“老奴遵旨！”

王德离开后，皇帝说道：“观音婢，你替我走一堂长乐门。”

“嗯。”

皇帝起居注记载：贞观十年八月中旬，后往长乐门，郑氏母女十年后重获自由，是夜，皇帝彻夜于祖庙，祖庙门紧闭，只闻忽哭忽笑声传出。

宫内的一举一动。

长安城内的世家想要了解都能知晓。

窦威府中。

士族夜宴庆祝胜利，李恪终于被赶走了，而且被赶到了吐谷浑那等蛮荒之地。

宴会上。

长孙无忌等少数人悄悄离开。

“世叔，吴王李恪就藩，朝廷要派人送于封地，我们一直以为，应该派兵部侍郎李正明去。”众人落座后，窦抗率先开口说道。

长孙无忌看了看坐在旁边的窦威，这位昔日关陇士族的领袖，闭着眼睛暇寐。

其他窦抗同辈的年轻人恨意宣之于脸上。

坐在左边首位的侯君集虽没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

长孙无忌就明白，这是所有人的意思。

至于派李正明，其实说白了，就是要李恪的性命。

李正明所在的姑臧李氏家族，可就是在陇右辖区内。

姑臧李氏是陇右士族的领袖。

李正明一定带着士族的集体意思返回姑臧李氏！

“嗯。”长孙无忌没有反对，他不是李承乾，何况这是士族集团的集体意思。

“无忌。”这时窦威才眼皮抖了抖，开口：“你有没有注意到，以郑善果为首的隐太子系，今晚没来。”

“魏王这一手，真的是令老夫惊叹，人心散了，就不好弄了，今后你在朝堂就不好带队伍了。”

长孙无忌当然明白老狐狸的意思，他拱手道：“晚辈会竭尽全力的。”

只是长孙无忌也没有信心，他真的能让李泰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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