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运气属实不太好。
先是交上去的设计稿被齐司礼骂得狗血淋头、一无是处,又是走在街上好好地突然被车撞。人倒没什么伤,关键是昨夜下了雨,我一屁股被怼进积水里,身上湿了大半。
正考虑怎么才能不失优雅地爬起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我面前。
淡淡的苦艾草气味,我眨了眨眼,犹豫着把手放上去。
手的主人轻松地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毫不嫌弃地披上自己的外衣。
“陆沉?”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
陆沉只是替我拢了拢外衣,语气温和:“碰巧路过而已。需要我开车送你回家吗?你看起来不太好。”
确实不太好。我看了眼还在尤自滴水的裙摆,有些难为情:“算了吧,别把你车弄湿了。”
“这没什么,让一个女性湿淋淋地回家才是我不该做的。”他侧身,向我示意车的方向。
所以最后还是坐上了陆沉的车,我在后座,诡异感后知后觉地冒上来。
不对啊,如果我没记错,跟陆沉的上一次见面是两周前,我被人绑架,还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高空逃生,而他明显是主谋。
现在他却对我出手相助,还要送我回家。
更不对的是,他压根没问过我住在哪,现在却走得轻车熟路,这要说他没调查过我,鬼都不信。
“这位兔子小姐,到了。”车不知何时停了,陆沉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眸中含着浅淡笑意。
“兔子小姐?”我对他莫名其妙的称呼表示疑问。
“抱歉,你一直没告诉我姓名,所以就这么叫了。”
我摆摆手:“没事没事,这称呼我也不讨厌,不过陆先生能告诉我缘由吗?我可不觉得我哪里长得像兔子。”
而且,我最讨厌的,就是胡萝卜。
“上次见面。你缩在墙角的样子,就很像只小兔子。”
是吗?可惜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下车前,我问出了一个纠结了一路的问题:“陆先生,您会德语吗?上次在您的书架上看到了不少德文书籍。”
他仍旧挂着那样波澜不惊的微笑:“懂一点儿。不过为什么问这个?”
“是这样,有个设计委托需要用到德语,可我似乎记不得多少了。”在大学就听说陆沉是个全能型学长,果然不错。
“原来如此。我自然很乐意当你的先生,不过我也确实不想再听你喊我“先生”了……”陆沉此刻的笑容有些狡黠,“下次见面,喊我陆沉就好。”
“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现在就有。不要急,先去换身衣服吧。”
“那请陆先生稍等。”
瞥见他怔愣的神情,我同样回报给他一个笑:“您说的是下次,这次不算。”
“…你们在干什么?”齐司礼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目光在我和陆沉之间打量,最终落在了我身上明显不属于我的大衣。
“呃…路上出了点意外,陆先生正好路过……”
陆沉微笑颔首:“齐先生,好久不见。”
齐司礼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我进去换身衣服,你们先聊?”我对他们之间熟悉又生疏的关系不明就里。
“你和他还有约?”齐司礼侧身,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淡金色的眸子里似乎蕴着怒气。我顿时紧张起来:“是、是啊。”
“推了,有事。”语气不容置喙,我傻眼看着他,左右为难。
陆沉察觉到我的尴尬,及时开口打了圆场:“明天下午三点,如果有空的话,我来接你。”
我长舒一口气:“真不好意思,外衣我会洗好带去的。”
门甫一关上,齐司礼的冷嘲热讽就如约而至:“每次出门都这么狼狈,你是把我这儿当医院了吗?”
我讪笑道:“先生心胸宽广。对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把衣服换了,然后来我的房间。”
真是稀奇,平时明明根本不让我靠近正屋。
我来时,齐司礼正端坐在圈椅上,手指搭在桌上的设计稿,眉眼蹙起。见我到了,便示意我过来,敲了敲那张设计稿。
我瞅了一眼,大脑都停止了思考。
……是一件半身裙,我不会认不出那熟悉的笔触,何况右下角还有我的落款。
可它不该出现在这里,唯一的可能,是我上午交设计稿时,不注意把它混了进去。
齐司礼声音清冷:“这张设计稿和去年Warson Prize的冠军作品至少有80%的相似度。”
“虽然我不认为那种比赛有什么含金量。但如果我没记错,那届冠军似乎不是你。”
“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抑制不住颤抖:“先生,我向您保证,我没有抄袭。”
“我当然知道,不然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可我不想回忆那些事,我宁愿它烂在时间长河里,永远不被任何人提起。
思绪纷乱中,我只说:“对不起,先生。但我不想提这件事。”
我更宁愿去想明天的中秋节要做什么菜——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已基本摸清齐司礼的胃口,做清淡一点,齐司礼应该会给个面子陪我一起吃。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齐司礼微微提高嗓音,把我拉回现实里。我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抗拒和惊慌都无处遁形。
“作为你的导师,我有权利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毕竟…”他目光如剑,“我不会允许我的学生替人作弊。”
这个词刺伤了我,我下意识辩解:“我没有!”
“那就告诉我为什么。”
“我不想说。”
我咬着唇,任凭倔强在心里横冲直撞。
“呵。”齐司礼怒极反笑,定定望着我。
“如果你永远逃避过去,不肯面对。对于你想成为设计师这个理想,我只能说——”
“天方夜谭。”
这四个字一下一下砸在心里,我茫然地张了张嘴,脸颊微凉。
面前的景象已经有点恍惚了,只有他的眸光,直直地穿透我的防线。
“现在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吗?”他语气柔和了点。
我眨了眨眼,霎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出声:“是我的朋友,当时我并不知道,但她帮过我很多,所以我……”
我快要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想逃离这里。
---切个视角
“先、先生,我说完了,我先回去了。”
女孩眼角泪欲落不落,身影仓皇,还被门槛绊了一跄踉。
懊悔这才涌上心头,齐司礼皱着眉,攥着设计稿的指尖微微发白。
“老齐,你这也太过分了吧,都把妹子凶哭了!”
“亏人家妹子跟你才认识个把月就把你当家人,中秋节都不回家,还张罗着要给你做饭……”
齐司礼瞳孔一缩,忽然想到他刚才听到的女孩的心声。
“齐司礼不爱吃甜的不爱吃辣的,鱼肉好像也不怎么热心,希望我做的合他胃口。”
他低头看向设计稿,铅痕一笔一划都显得认真,落下的日期是两个月前。
这会是她回国的原因吗?
回过神来,齐司礼已经走到了偏院,半开的窗子,他看见女孩闷闷不乐的趴在桌上,窗边一盆仙人球,看上去马上要枯死了。
……怎么会有人连仙人球都养不活?
一个月对女孩来说,可以把房间大变样,桌上散落的设计稿,米白色的床单,瓷瓶里插了鲜花……
齐司礼几乎要认不出它。
“家”。
这个字不合时宜地冒出来,齐司礼皱了皱眉,在窗沿不重不轻地敲了两下。
女孩如梦初醒,和他视线相交的一刹那又失落起来,和一旁萎靡不振的仙人球一模一样。
“你的设计稿忘拿了。”齐司礼言简意赅,放下设计稿,没有再说什么。
女孩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窗台上,仙人球奇迹般冒出点点绿芽。
-tbc-
题外话:嘴硬心软的齐总监真的很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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