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早已停了的,院落里早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只是屋檐和墙头还是有些积雪在刚刚的冒出头来的太阳下反射着雪白的荧光。黛玉绣着木芙蓉的绣鞋迈出了门槛,一阵彻骨的冷意袭了过来,好冷,黛玉不禁的打了个寒战,就觉得一个轻暖的东西披上了身,却是自己的狐毛的披风,还未回头,杜嬷嬷的声音带着三分的嗔怪传了来:“多大的人了,竟还不知道外面冷,也不想着加个衣服。”黛玉回头暖暖的笑了。任由杜嬷嬷将自己包好,探头看着这小小的四角的天空,来这里已是不短的时日了,见到的永远是这样清冷的四角天空,不同的只是有的范围大些,有些小些罢了。多想念江南的风物,想念江南的天空,想念自己的爹娘,想念弟弟,想念溶哥哥带着自己到处去看风景的日子,而这里的自己永远只能看着这一块块被切割的方方正正的天空,带着方方正正的规矩走着方方正正的路,还要不停的提防背后是不是有人放了一支冷箭,把自己伤的体无完肤。好累的,好想家。“姑娘?”若雪的声音叫回了黛玉飘远的思绪,黛玉收回望着天的眼睛,收回片刻的脆弱,瞬间恢复成那个淡然的林黛玉,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在阳光下笑成一个最坚强的林黛玉。黛玉见若雪办了一张椅子放在了门口的青瓦下,椅子上有细心的铺上了厚厚的羊毛软垫,满意的点了点头,扶着若雪的手走了过去,并不理会身后的周瑞家的,对杜嬷嬷道:“奶娘,天冷,您还是回屋里去吧,不然冷了腿,夜里又该睡不着了。”杜嬷嬷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小姐,黛玉给了王嬷嬷一个放心的微笑,王嬷嬷一想自己从小奶大的小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遂点了点头,只是嘱咐了若荷、若雪、若兰、若冰四个大丫鬟好好的照顾好姑娘,就回了屋。黛玉见奶娘进去了,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瞥见周瑞家的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后面,并没叫丫鬟给其搬凳子坐,任由她站在了身边。接过了若荷拿过的手炉,放在了怀里,见众多的丫鬟仆妇站在了院子里,并不言语,只是脸上有着疑惑的神情,黛玉满意的点点头,这些人还是懂事的。淡淡的开口道:“可是来齐了的?”这回众人互相看看了,方有一个年轻的嫂子姓李的出了来,微躬着身子回道:“姑娘,大家都是来的了,只是,只是。。。”说着眼睛偷瞄了一眼立在黛玉身边的周瑞家的,黛玉早是看见的了,淡淡的开口道:“是谁这么大的脸面,叫都不来的?”那李嫂子迟疑了一下,方回到:“是张嬷嬷还没有到。”黛玉玩着手炉的铜扣环,击打在手炉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音,并未说话。周瑞家的却是心内急急的暗道:不好。偷看向黛玉,却是不言语,只顾着玩着手中的环扣,一阵阵的声音想的她的心里也跟着一阵阵的虚,如此冷的天额头上却是硬生生的沁了一层汗出来。许久,众人见黛玉不同于以往,见平日都是神气活现的周瑞家的都变了脸色,都是大气不敢喘的,静静的看着地面,心内暗自的揣测这是怎么了的。周瑞家的见黛玉良久不出声的,忙忙的厉声的对着回话的李嫂子气急败坏的说道:“都什么时候还不知道来,姑娘叫还不赶紧来,怎么回事!都是欺负姑娘性好怎么的!好不好的打了出去,你们几辈子的老脸都没有了!”见李嫂子愣愣的看着自己,气的跺脚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去叫了来!”李嫂子方像明白过来似得忙忙的应了一声的赶着去了。众人更是把头埋的更低的了。心里一阵的纳闷,想这周嫂子平日的怎生得气定神闲,神采斐然的,天大的事都没见她如此的心急火燎的,今天这是怎么的了?周瑞家的,见那媳妇子去找人去了,方松了一口气,弯着腰赔笑的向黛玉道:“亏了姑娘今日提醒了我,看这些子奴才这样懒散的样子,可是真气人的,再不教训教训,可是都要反了的了。”黛玉依然把玩着手炉的铜环,只是听见周瑞家的话,嘴角扯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清冷如这明瓦上的白雪,生生的让周瑞家的寒进了心里。周瑞家的系内不禁的暗恼,怎生整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东西进来的,这不是跟自己找麻烦的吗?白白的把自己的脸面丢了进去。这时院子的门口传来了一阵嘟囔的声音:这不是存心折腾人的吗!大冷的天,把人都叫了进来不怕冻死我这个老婆子,整天的没事找事,正经的小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架子呢!声音不大不小,偏偏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众人的脸色刷的白了几分,看今天这个架势就不是好过的,偏她还撞在了枪口上,看来今天这个张婆子是讨不了好的了。更有平日吃过这个张婆子的气的,更是有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周瑞家的早是吓白了脸了,这张婆子竟敢如此的说话,可不是自己找死的吗。想自己今日就是想要帮她也是不行了的,这院子上上下下的十几口子人都是长了耳朵的了,怎样都是找不到好理由的。见黛玉面上的微笑更是大了的,心内更是凉了几分,想平常的人,谁听了这话不是面上恼了,可偏偏这位主子竟是笑的更是比刚才还要多上几分的了。就是这笑让周瑞家的,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见张婆子的话还是有不停的迹象,忙忙的喝道:“你是干什么的,没看见主子在这里吗!一点规矩都不懂得了!居然敢嚼主子的舌根!可是不想好的了!”黛玉面上的笑容更是大了的。那张婆子先是只顾着唠叨,并没见到这样的仗势,猛地听见喝问,先是似吓住了似得一哆嗦,待睁开迷蒙的眼睛,见是周瑞家的正在站在面前,忙忙的赔笑道:“原来是周嫂子来的了,这李家的也不跟我说一声是您老人家来了,只顾着催着我说是姑娘找我。”人还未走到面前,一阵酒味就先传了过来。黛玉皱了皱眉头,雪雁更是嫌恶的捂住了鼻子,周瑞家的皱了皱眉头,一看之下这张婆子竟是还没有清醒的样子,心内暗暗的跺脚不已,难不成今天是不利出行的吗,怎么尽找事的呢。见张婆子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面前,忙向后退了几步,喝道:“没规矩的,没看见姑娘在这的吗!竟不跟姑娘行礼的!”这张婆子竟是还没反应过来的,仍是一阵的懵懂不知的样子,急的周瑞家的也不嫌脏的了,忙忙的走上前来,掰过张婆子的身子面向黛玉道:“姑娘在这里呢,你赶紧的行礼问好的啊!”黛玉方抬眼看向那张婆子,说是婆子却也不是多大的年纪,四旬的年纪,只是脸上不懂得保养,比起常用些好东西的周瑞家的来说老上了许多罢了,看这身子却是极为硬朗的。黛玉心内冷冷的一笑,想是多么有脸面的人刚如此光明正大的编排自己,原来是这样的一个糊涂人罢了。那张婆子方揉了揉眼睛,看清了面前的黛玉正好好的端坐着,噙着一抹冷清的微笑看着自己,那目光却是冰冷至极的,生生的射进了她的的心里,一个哆嗦那个酒却是醒了几分的了,又见旁边的周瑞家的气急败坏的声音,方明白了面前的局势。忽的感觉膝盖一痛,竟跪下了,周瑞家的也是傻眼了,怎么刚刚还不明白状况的醉人,这回却突然地跪下了呢,回头见黛玉冷清的笑容,自己的心里也是打了个哆嗦的,忙忙的退到了一边。黛玉的眼角瞟了一眼若兰,若兰却是极为气愤的看向跪着的张婆子,黛玉又细细的看向了张婆子,见她虽是跪着却是呲牙咧嘴的,想是刚才雪雁的那一下,实在是痛的吧。黛玉淡淡的道:“你就是那张嬷嬷?”声音不大不小的传进了张婆子的心里,清冷的比这寒冬的雪还要冷了几分。那张婆子打了一个寒战,跪在地上怯怯的看了黛玉一眼,又求救似得看了周瑞家的,周瑞家的似是没看着似得,只是眼睛盯着地面一动不动的。张婆子心内一沉,怎生连周瑞家的都是这样一副样子,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传遍了全身。就听见若兰的声音传了过来:“好大的架子,怎么姑娘的话你都不回了的吗?”张婆子忙忙的答道:“是,是,我是姓张的。”若兰怒道:“怎么都是这样的没规矩的吗!主子问话就是这样我啊,我的吗!”张婆子见黛玉一脸的平静,又见周瑞家的仍然是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只得认命的了。怯怯的道:“回,回姑娘的话,奴才是姓张。”黛玉抬眼静静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张婆子,慢慢的开口道:“昨天可是去找谁喝酒赌牌去了?”张婆子本想分辨,但自己身上的酒味却是洗不掉的证据,又见这位小主子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好像是一丝的谎话她都是知道的一样。硬着头皮答道:“回姑娘的话,奴才是,是吃酒赌钱去了。”“怎么叫你不来的呢?非得着人去请你才来的?”声音淡淡的,不大不小,甚至可以说是清脆悦耳的,在这不大的院落里飘开,如同冬天里的寒风吹走了一丝的雪末似得轻巧,却偏偏在张婆子的心里投下了重重的冰块,荡起一阵阵危险的涟漪。张婆子瑟瑟的跪在青石的地面上,低着头,迟疑的道:“是,是奴才吃酒吃多了,没,没起来的。”黛玉面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身子微微向前倾,道:“现在可是醒酒了?”张婆子惶惶不安的道:“奴才,奴才醒了,醒了。”黛玉又细细的看了张婆子的脸道:“可是真的醒了的吗?怎么看着不像的呢,怎么还是不像个清醒的人的呢?”那张婆子早在黛玉轻描淡写的问话中瑟缩了身子,听见这话更是抖得如寒风中未落的树叶一样,只差那一口气的使力罢了。黛玉慢慢的靠回椅背,拢了拢被寒风吹乱的头发,黑白分明的眸子没了往日的温柔如水,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人道:“看样子还是没醒的,若兰,你帮张嬷嬷醒醒吧。”若兰早是恨不得教训一下得了,听到黛玉的话,眉开眼笑的答应:“是,姑娘。”眼神骨碌碌的转了一圈,看见了墙角上堆着的积雪,嘴角扯出了一抹微笑。走进了屋子,拿了一个瓷碗出来,走到墙角挖了一碗的雪,稍稍的运功,就成了一碗还浮着冰片的雪水,这水确是极为凉的,端着到了张婆子的面前,笑着道:“张嬷嬷,请您老用醒酒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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