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的壳子里换了一个人,苏师兄一点都不意外的吗?
苏小白轻声问道:“怎么了?”
与此同时,唐青枫将扇面合拢,严肃道:“嘘,他们来了。”
什么人来了?只消一想,君远棹就知道唐青枫说的是四盟八荒之人,来捉他问罪来了。
这应该是君远棹此生遇到的最大阵仗了,帝王州的上官小仙、寒江城的曲无忆、万里杀的黄元文,还有不知是代表五毒还是代表青龙会的蓝铮、两位天香师姐、神威堡的韩莹莹和太白的公孙剑。
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听过的和没听过的,几乎有身份有地位的都来了。
唐青枫作为一盟之主尚可以同他们平起平坐,君远棹却没有资格,哪怕他现在不是君远棹,是唐青歌。
君远棹躬身拜道:“唐门唐青歌拜见诸位盟主,拜见师兄师姐。”
上官小仙错身避开这一拜,开口道:“我只是副盟主罢了,受不起唐门大弟子这一拜。”
君远棹神情一滞,不清楚上官小仙此话是两种含义的其中哪一种。不过由此得知一件事不假,作为帝王州盟主叶知秋的妻子,亦或是副盟主,上官小仙对他有很深的敌意。
曲无忆向他点点头,抿唇问道:“你不知罪,是吗?”
这一句就将他打成罪人,君远棹轻笑了一下,摇头道:“我没犯过错,不知道有何罪责,可劳烦曲盟主指点一二否?”
他尽可能地将话说得客气,天香中有一位师姐却指着君远棹鼻子,问道:“你不知道?你做了那些事情,你敢说一件都不知,一件都不是你做的?!”
君远棹眯了眯眼睛,打量着这位气势颇胜的师姐,只是觉得眼熟,但是记忆中却不认识这样一号人。
另一位师姐却是温温柔柔地,她拍了拍好友的后背,安慰道:“柳姐姐,别生气……也许是我们误会他——”
她的声音被这位柳师姐打断,女子带着哭腔诘问:“我们不是朋友吗?所以你从未信任过我,是吗?”
君远棹在恍惚间突然忆起唐青团说过的一句话“他的知己好友遍布天下”,说得就是唐青歌啊!眼前这些人,不是他的仇人、不是宿敌,更不是非要置他于死地的歹人。
是“他”的故交和知己。
几段零星的碎片画面闪过他的眼前,是他替天香师姐给曲盟主道歉,还赠她香囊的事。
事情的具体经过他早已记不清了,说不定唐青歌本人都要忘记了。不过当时那种真切的挚友之情,他还能感受到,他能感受到唐青歌是真心相待身边之人的。
原来天香师姐叫柳扶风,是他的朋友。
原来冷冰冰的曲盟主也亦师亦友,给他讲了很多事情。
原来……
原来唐青歌曾经有这么多美好回忆,只不过是被君远棹尽数忘掉了而已。
君远棹喉咙干涩,苦笑着反问:“柳师姐,你问我是否信任你们。可你现下如此质疑我,不更是不相信我的表现吗?”
苏小白握着君远棹的手紧了紧,像是无声的依靠和支持。
“如果对我所行之事有疑问,可以静待结果,但不要寒我的心。”君远棹掩去眸中的失望,接着对柳扶风道,“还好,是有人愿意相信我,无条件站着我这边的。”
话说至此,曲无忆才问唐青枫:“你愿意相信他?”
她所问是水龙吟盟主唐青枫,四盟之中,唐盟主代表的是盟会,而不是个人。也许曲无忆只是想问出一个理性答案。
君远棹略有紧张地盯着唐青枫肩膀。
唐青枫不会背叛他,从没有背叛过他,甚至舍命相救。可落在唐青枫眼前的是水龙吟的抉择,盟会的选择,他一个人又真的能抵得上……
其实唐青枫如何选择,并不是那般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唐青枫选择相反的立场,那要副盟主苏小白怎么办?
苏师兄怎么办?是从命还是不从。
君远棹吞咽口水,启唇唤道:“唐盟主。”
唐青枫循声回头看他,后者的眼里是谨慎和不赞同,不是祈求他能无条件肯定和支持。
而且这一句“唐盟主”,相信唐青枫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唐青枫神色不改,答道:“我信他。”
曲无忆点头,出乎意料地说:“我也信他。”
君远棹呼吸几乎都凝滞,他怔怔地看着曲无忆,不明白为什么曲盟主也愿意选择信他,这本身就没有任何好处,甚至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的清白。
如果有,绝对不是这样的局面。
唐青枫问道:“是什么让你们如此笃定地站在这里?”
曲无忆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又拿出一封有些破卷的书信,她将这两件物品递给唐青枫。
四盟八荒之中,帝王州的叶知秋不在,万里杀的离玉堂不在,引领大家的竟是曲无忆,而且看上去,其他人对她是心悦诚服。
君远棹其实也愿意信她,曲盟主向来公正,又极具智慧,很少有错误的判断。
唐青枫安静地看着,其他人便也安静地等待着,偶有几道视线看向君远棹,又看向同他并肩而立,关系亲密的苏小白。
纸张展开和折叠的声音清晰,挠得君远棹心中痒痒的,他也想看看这些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不过想来想去,只有一点不好。
他不是唐青歌本人,万一待会有什么提问,他回答不来,怎么办?他既不能替唐青歌认莫须有的罪名,也不能破罐破摔说他压根不是什么唐青歌。
“只有这些?”唐青枫将羊皮纸和书卷重新折叠好,拿在手中,反问道,“这些可以伪造的事物就可以定他的罪?”
曲无忆答道:“你是他的兄长,你清楚这是不是他的亲笔手书。”
唐青枫笑了一下,点头道:“当薛无泪混进我们之中时,我们也很难发现他的踪迹,一模一样且不能说明什么。”
蓝铮接话道:“唐盟主,上面的印章却足够能说明问题。”
印章?什么印章?
君远棹下意识地摸索着自己衣襟处,他身上怎么会有什么印章,不会是唐青歌不小心丢了吧?
唐青枫没接蓝铮的话,转头问向君远棹:“青歌,你身上有这种东西吗?”
就在唐青枫说话之时,君远棹的手突然触到一小块硬物,那印章不过才指甲盖大小,篆文雕刻了他的名字,的确应该是他的所有物。
蓝铮这才解释道:“此章只有我们清楚,是唐青歌身份的证明,除此之外……没有人知道。但他却将此物用于跟公子羽通信之证,是否可以断定他背叛我们,以同样的说辞相托。”
君远棹疑道:“这样做对我可有什么好处?你们既然清楚是我之物,倘若有一天此信函暴露……例如此刻。我难道不是在给自己留下物证?”
曲无忆抬眸,道:“亦是我所疑。”
“而且其二,难道不可能是另有他人?”君远棹淡笑,“兴许是有人仿制印章,故意陷害与我。”
蓝铮道:“你什么意思?”
君远棹挑了挑眉,调侃道:“自然是字面意思,难不成蓝护法做贼心虚?”
苏小白又极快地接道:“蓝护法是蛰伏于青龙会的卧底,我们相信你不会这样做。”
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蓝铮堵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蓝铮屏着一口气,问道:“羊皮纸上的地图,你又作何解释?”
君远棹摇头叹息:“本不是我所作,又为何要我来解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照你的说法,你还不清楚上面画了什么吧?”
君远棹直视蓝铮的双眼,答道:“早说并非我所为,其上到底画了什么……自然不知。”
曲无忆很轻地叹气,上前一步,拦住咄咄逼人的蓝铮,无不平静地说:“我知此事有冤屈,并非你所为,然此刻仅凭‘一面之词’,无法洗脱罪名。如你坦荡,请随我们一去。”
君远棹眼皮一跳,眸光沉下来,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问:“曲盟主要我随你们去哪?”
唐青枫似乎知道曲无忆要答些什么,率先拦护在君远棹身前,那双好看的眉皱起来。苏小白握着他的手紧了又紧,君远棹能感受到轻微的不稳和颤抖,便用力回握住他,让他安心。
曲无忆仍然淡淡的,答道:“水牢,委屈师弟待上一段时日,待真相水落石出,我们会还你一个公道。”
“好。”君远棹轻笑,随即大笑,“那我便等着曲盟主道歉的那一天。”
唐青枫没有放下胳膊,怔了片刻,有些无力地垂下,但笑道:“青歌不是罪人,还望诸位以礼相待——”他霎时收了笑容,“我要他毫发无伤。”
曲无忆点点头,并不觉得此要求难以接受,和唐青枫对视着说:“请唐盟主放心。”
君远棹被他们客客气气地带走,苏小白手中心中空落落的,伫立在原地,久久难以回神。不知唐青枫唤他几声,他才若有所感地抬头,眼前却一阵发黑。
唐青枫赶忙托住苏小白的胳膊,苏小白只觉喉间一股腥甜,却是呕出来一口鲜血。唐青枫极快地点了他几处穴位,止住他翻涌的气血,又替他顺了顺后心。
“小白!”唐青枫难得严厉地唤他,“你若这样作践自己,青歌回来如何会高兴。”
苏小白茫然地闭上眼睛,又茫然地睁眼,视线没有焦点,只道:“轻歌……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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