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往生客

君远棹弯起眼睛，眸中带着深情的笑，听唐青团一一道出敌人的方位：“你西北方的树梢上，是九臂鬼人朱宇，驿站排在你身后的，是千面毒医陆辛，东北方街口卖包子的，是关外野屠石四，正北方等着载我们的老头，是聋老叟沈云涛。”

唐青团以手指点了点君远棹的肩头：“你的伤……”

“我不要紧。”君远棹笑得更加开怀，自然地露出一排皓齿，话却问道，“团子，我们怎么办？”

“只来两个嘛，我倒是有一战之力，不过这几位聚在这里……也不知道喊‘救命’还来不来得及。”

君远棹笑道：“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他说着虚抱住唐青团，放低声音：“我无所谓的，但我不想拖累你。”

唐青团没有出声，君远棹等了许久，才听到前者的一声叹息。

“你真是个好人。不过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别谈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了。”唐青团说完便推开了一步，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君远棹的双眼，不动分毫，又从唇间挤出字句道，“注意身后。”

君远棹当机立断知晓唐青团的计划，他是要先解决掉身后的那毒医，剩下的人就再说了。他心中其实完全没底，对上那些杀手死士他们尚有余力，并不代表面对这些臭名昭著的老江湖有余力。

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这些事端都是因他而起，他不能让朋友出事。

再说他本来不就快要死了吗，要是用他的命换团子安好无虞也值。

至于团子是否骗他，是善是恶，那些都是身后事了。

君远棹与唐青团眼神交错，彼此点了点头。在下一瞬君远棹扯动无影丝线，从东西两方向缠绕，将千面毒医的双手拢在一起，他此举速度虽快，但奈何本人力量不足，竟没把陆辛的手绞下，只是勒出几道嵌入骨肉的血痕。

那驿站的信使早早送信离开，驿馆之内只有一对男女，姑娘家的见此情形当下就要冲过来路见不平，却被身边的男子拉住胳膊。那男子背后背着一杆长枪，低声对他的同伴道：“走吧。”

俗话讲，八荒弟子同气连枝，可这两位神威的师兄妹却对此视而不见。

原是为何，并不难想。

之前对他下药的侍女不知所踪，而神威堡韩可可“因他而死”，他这两天耽溺在自己的情感而忽略了大局，自然该想到他被人泼了脏水。

两人与君远棹擦肩而过时，后者也仅仅保持着沉默，他不愿解释，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是在两人离开后，收紧了手中的无影丝线。

陆辛忍受此等痛苦却连叫都没叫，始终维持着诡异的笑容，反转两手握住无影丝，要将君远棹扯过来。

他笑得阴沉，说话也阴恻恻的：“这位唐门师弟，你猜自己的人头值多少银钱？”

君远棹不敢多想，立即收拢丝线欺身上前，准备迎战。唐青团从门口一跃而至，他的速度比君远棹要快上太多，甚至同那些职业杀手比都不遑多让，像是被训练过如何杀人一般。

唐青团毫不掩饰眼眸中的杀意，一折扇干脆利落地削掉陆辛的手腕，唐门的折扇无论打开还是关合，本身就是一利器，扇尖藏着刃，扇骨也是由上好的铁器打造。

他墨蓝色的扇面已染上了血，可他们都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些，君远棹手中的力道不敢收，唐青团下手狠绝，当下目标就是陆辛的咽喉。

陆辛登时怪叫道：“石四，还不救我？！”

唐青团似未曾听闻，专注眼前的目标，甚至连神色都没有半分的波动。可他却忘了身边的君远棹，在今天之前未曾杀过人，没有他这样冷静果决的心思。

君远棹几乎在对方喊话的那一刻就回头看去，可身后压根不是什么鬼屠石四——而是聋老叟沈云涛。

君远棹欲要回头，自然要分心。陆辛正是趁着如此的机会稍偏过身子，唐青团的折扇刮过他的喉咙，顿时喷出一道血线，但大多刮在下颚上，倒是让他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这一霎在君远棹眼中无比漫长，他眼见着沈云涛运一掌之力要打在唐青团的身后……不该是这样的。君远棹张大着双眼，足下点了一步要跃至唐青团的身后，他在危急关头涌出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

可按照他这个距离，最终团子还是会——

君远棹被沈云涛击在胸膛，顿时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

他怎么也想不到沈云涛的目标，从始至终都不是唐青团，而是他。这聋老叟在那一须臾，扭过半边身子，一掌打在他的心口。

君远棹嘴角还在流淌着血，他摸到腰间的香囊，紧紧地攥住它，好像此举能给他安慰一般。

沈云涛驼下身子，负手望着他道：“你的头值万两黄金，小友，对不住了。”

唐青团此时才解决掉毒医，他站在君远棹的身边，冷言道：“那就先越过我的尸体。”

君远棹脚下虚浮，勉力撑住身形，却是笑不出来，也说不出话。除去毒医和聋老叟，外面等着他们的还有两人，那两人或许是黄雀在后，暂且不愿出手。但他已没有再战之力，让团子一挑三，太不现实。

“小酌！”

听到这声呼喊，君远棹竟安下心来，他心下一松，在下一刻便跪倒在地上，又吐出两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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