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站在医院大门的车道边,挽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表。目光移向了马路的尽头。他的头顶和肩膀都有星星点点的雪花。身体轻轻发着抖。
一台白色的轿车从远处驶来,在迈克尔面前停住。
“呼...怎么真么久才来...我都要冻死了...”迈克尔伸手拉开了副驾座车门。钻入车内,在座位上舒展了一下身体。
“中途去接了一个朋友,她也想来帮忙...”杰瑞米无奈一笑,伸手指了指后面。迈克尔好奇的转过身看向后方。
后座有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女孩,五官标致,但面色有些苍白。金色的长发有点儿微卷,披在肩上。与她碧绿的眼瞳相得映彰。
“伊丽莎白…?这...”迈克尔瞪大了眼睛,惊异已经写在了脸上。
“...本分罢了。”名叫伊丽莎白的女孩依旧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免得我们的小迈克尔被人当成沙包打。”
自知斗嘴斗不过人家的迈克尔只好悻悻的从座位上转过身,冲着杰瑞米无奈地一摊手。
——场景转换——
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天空布满着红色的晚霞。夕阳将城市镀上了一层昏黄。三人沿着马路步行着,穿过了唐人街标志性的拱门。
“好了...迈克尔,你说的那个...证据是什么?”杰瑞米一边问着,一边饶有兴趣地抬头看着一串串挂在半空中的,发着光的灯笼。
“我在克里斯的外套口袋里发现因有芬恩照片和姓名的实习生身份卡。橡胶卡套上还带着血的痕迹...我想是在打斗的时候留下的。”迈克尔说着从拉开裤口袋的拉链,把身份卡拿出来,借着霓虹灯的灯光仔细端详着。
“...他打工的地址是唐人街35号,就离着不远。是一家古董店,店主是杨先生。”
“芬恩?那个没头脑的家伙总是会干出一些麻烦事来...已经不足为奇了。”伊丽莎白接过了话茬。“至于老杨...他人挺好的,就是太轻信别人了,要知道。芬恩之前打过工的地方之后不是挨了偷就是遭了抢。”
“心真大啊...哈...”杰瑞米附和着,目光转向了路旁的中餐厅。
“万一他狗急跳墙怎么办?”伊丽莎白用胳膊肘轻轻碰了杰瑞米让他别开小差。“据我所知。想让他认罪服软的唯一办法,就是在深夜在床上躺好,并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噢,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早有准备。”杰瑞米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腰间。
“33...34...35...好了,就是这里了。”迈克尔看着店铺墙上的金属牌,在霓虹灯的灯光下竭力辩识着,终于在一间朴实无华的店铺前停下脚步。招呼着两人。
“...我们这么这个时间来...合适吗?他们估计都下班了哦...”杰瑞米走上前,就着百叶窗的缝隙窥探着屋内。
“他上的夜班。”伊利沙白说着率先走向了古董店的门口,伸手握住门把手缓缓下压。店内的风铃传出悦耳的声音,门没锁。
“欢迎光临。”柜台前一位高瘦四五十岁的中国人从座位上站起,露出了和善的微笑,他的头发几乎要变成白色,一副金丝眼睛让他看起来文质彬彬,在和蔼中多了一丝睿智。“噢——阿夫顿小姐...还有她的朋友们!真是荣幸之至。”他用地道的美式英语问候着,走出柜台同三人握了握手。
“请随便坐,我去沏茶。”
“杨先生,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向您帮个忙。”伊丽莎白没有做过多的寒暄,开始进入正题。
“您尽管问,我一定尽力而为。”杨先生拿起了茶罐,转身坐下。
“...就是想请问您一些问题。”伊丽莎白说着,向一旁的迈克尔使了个眼色。
“唔...嗯...杨先生...请问...”迈克尔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员工卡,双手呈上。“这个人在您这打工对吗。”
“是的...”杨先生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他摇了摇头,似乎在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芬恩...好吃懒做的家伙,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干苦力。”
“那...他现在...”
迈克尔还没说完,后院就传来了大吵大嚷的声音,门被一脚踢开,芬恩大踏步的走进来。
“在哪里...”迈克尔转向了声音的发源地,竟是直接愣住了。
芬恩先是一愣,意识到来者不善后慢慢向后挪动着,移动到门边后扭头就跑。
“追!”率先反应过来的迈克尔大喊一声,杰瑞米和伊丽莎白也迅速离开座位和迈克尔一起跑向后门。
后门通往一条狭窄的小路,和那些迷宫似的深巷里闾互相交织着,空调外机高速旋转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嗡嗡声,墙壁旁还未燃尽的桶火发着飘摇不定的亮光。杰瑞米在伊丽莎白的带领下进入另一个入口。而迈克尔紧跟芬恩着翻过这个围栏,跳过那个阶梯。左拐又拐后终于转向了大路。
主干道上车辆密集,时走时停,人群也熙熙攘攘,两旁的美食街不断飘来肉夹馍,小笼包。炸蟹肉馄饨的香气。店铺的霓虹灯所散发出的刺目光线迫使迈克尔抬起手臂来遮挡,迈克尔继续奋力奔跑着,费力的控制着呼吸。他能感受到汗水顺着他的背上淌下,浸湿了他的打底衣。
那个家伙体力...以免...太好了吧...
迈克尔快速绕过两个相互依偎着,醉醺醺的男人。却一不留神与一个端着饭菜的男人撞到了一起,男人手里的瓷盘子在地上摔得粉碎,红色的酱汁也喷溅起来,溅到了迈克尔的身上,迈克尔闻到了一股糖醋的香气,那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男人用中文大声咒骂,迈克尔没有回应,也不敢回应。他踏着积雪,不断在人群中穿梭着。
迈克尔伸手挡住迎面而来的风雪。在眼前来来往往的行人里竭力寻找着,一个慌乱逃窜的背影。
芬恩径直冲向马路,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轿车,惊得司机长按喇叭以示抗议。他因失去平衡在地板上打了个滚,踉跄爬起来拐进了转角,迈克尔加快脚步紧跟上去。
狂风依旧击打着迈克尔毫无防护的脸庞,他的喉咙发干,双腿的肌肉也开始纠结成团,向他的神经传递着剧烈的酸痛感。胸腔内的肺叶似乎在剧烈燃烧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灼痛。
他喘着粗气,吐出团团白烟。想要停下来歇息一下的欲望随着不适感的加剧而越发强烈。
芬恩似乎也开始体力不支,他步态缓慢的爬上了几个磊在墙边的木箱子,磕磕绊绊地翻过了砖墙。迈克尔也重复着他的动作,可当他从墙上跳下来,芬恩却不见了踪影。
迈克尔有些茫然的走向前去,还没来得及看个究竟。身后就被人狠踹了一脚,毫无防备的他踉跄前进了几步,然后彻底失去了平衡,面朝下扑倒在了雪地上,积雪因他皮肤的温度而开始融化,冰冷的感觉贯彻了他整个脸颊,他喘息着,双手强撑着地面,把雪花攥成一团。
还没等他支撑着站起来,一只穿着高帮靴子的脚便重重踩在了他的身上。迈克尔挣扎着,奋力抬起身体以呼吸氧气,可踩在他身上的脚却越来越使劲。在迈克尔的挣扎逐渐变得微弱的时候,他才伸出了手拽起迈克尔的连帽,很轻松地帮他翻了个身。
“哈啊...哈啊...”迈克尔喘息着。看着两旁建筑楼顶的某一处升起袅袅炊烟,在空中缭绕着,逐渐化为纤细的银丝。
“真不愧是兄弟俩。”芬恩讥讽着,在迈克尔身旁踱着步。“真是一模,一样。”说着用鞋尖对着迈克尔的侧肋猛踹了两下。伴随着一阵骇人的咔嚓声。肋骨的剧痛令迈克尔剧烈咳嗽着,口中咳出了鲜血,他挣扎着企图蜷缩起身体,但芬恩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腹部上不断用力,强行将他保持着仰躺的姿势。迈克尔颓然闭上了双眼,准备迎接剧痛。
“...连一个十一岁的小屁孩都欺负,芬恩。没想到你已经拉到这个地步了。”朦朦胧胧之中,迈克尔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声音。他挣扎着侧过身,但只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哈?你说什么?”芬恩收起了踩在迈克尔肚子上的脚,慢慢转过身,看向了眼前的女孩。
“啊——伊丽莎白。高贵的阿夫顿小姐,我以为我在旅馆的床上已经把你完全征服了呢。”
芬恩的嘴角不住上扬着,慢慢的走向了伊丽莎白。“看来你们这群姓阿夫顿的都是一个狗德行,嗯?先是那该死的兄弟俩,然后是你。噢——接下来会是谁?”
“哦,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还是建议你先考虑一下自身的安全问题。”伊丽莎白漫不经的说着,露出了一丝微笑,同时开始慢慢往后退。
“不要躲着我,亲爱的阿夫顿小姐。”芬恩的面部扭曲着,挤出了一丝冷笑。“别害羞。我还指望你可以跟我叙叙旧什么的。”
芬恩的身后缓缓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对面街区灯光的照耀下,黑影高处闪过的一道寒光,也映照出了镜片的轮廓。
杰瑞米从腰带里抽出了手枪,将握把外侧下方坚硬的金属部分连同压满子弹的弹匣使劲砸向芬恩的侧后脑。
随着一声闷响,芬恩一怔,笑容凝固在脸上,血液从后脑勺不断流出。他像一只被剪短了线的木偶那样颓然倒下,脸庞重重砸进了积雪里。伊丽莎白面无表情的拍了拍因芬恩倒下而溅到她衣服上的雪,看着眼前这个可笑的家伙,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我又不是没提醒过你。”
伊丽莎白故意踏过了芬恩的手,直奔一旁躺在地上的迈克尔。
“...该死,卢西恩...那混蛋对你做了什么...”伊丽莎白跪坐在他身边,几番调整后直接坐下来,让迈克尔枕着她的大腿。
杰瑞米把手枪重新插回了腰间的枪套。走上前抓住芬恩双腿,把他往巷子的深处拖,最后慢慢让他背靠着砖墙,杰瑞米四下搜寻着,从一旁的建筑工地找来了一些尼龙绳,把芬恩的四肢结结实实的捆起来。
“伊丽莎白?他的情况怎么样?”
“等一下....”伊丽莎白说着有些慌乱的把手伸进了迈克尔的衬衣里,试了试她的心跳,终于松了一口气。“...卢西恩。”她把面庞凑近了眼前的男孩,轻声呼唤着他。“跟我说话。”
迈克尔被她垂下来的长发弄得痒痒的,他可以听得见她急促的呼吸声。迈克尔尽力动了动身体,睁开了眼睛。
“我就说...你会被人家当成沙包打...”伊丽莎白调侃着,可她的嘴角却扬起了一丝弧度,眼睛也雾蒙蒙的。“伤到哪儿了...?”
“肋骨...不过没问题...”迈克尔呼了一口气,在伊丽莎白的帮助下慢慢地站起来。摸着伤处走向了杰瑞米。“你搞定他了?”
“是啊,看来一千美元没白花。”杰瑞米说着走近了芬恩,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喂,失败者,醒了!”
“唔...呃...”芬恩扭动着身体,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控制住。“你们他妈要干嘛啊!”他大嚷着。
“闭嘴!”杰瑞米也跟跟着大吼一声。“我问你,平安夜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去了费斯熊家庭餐厅?”
“什么费斯熊…去他妈的!”芬恩冲着地面啐了一口。“老子从来就不知道什么狗屁费斯熊。”
“ok...那这个怎么解释?”杰瑞米拿出了那张带着血的员工卡,放在了芬恩的眼前。“这是在克里斯的衣服里找到的。上面还沾染了血迹。”
“这个臭小鬼偷我的东西...这些个姓阿夫顿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是喜欢干偷窃勾当...不是吗?一个偷了我的处男身,一个趁我不注意偷了我的员工卡...!”芬恩挣扎着身上的尼龙绳,发现没有用后发出了一声疲惫的叹息。
“这么说你一定去过餐厅了,对吧。”杰瑞米露出了冷笑。“现在,告诉我谁是主谋。”
“哈...是罗纳德.里根!”芬恩对上了杰瑞米的目光,咬牙切齿的说着。
“сволочь(王八蛋)...”杰瑞米轻声咒骂着,在他身旁走了两步,随后转过身对着他的脸踢了一脚。
“啊!!啊啊!你个该死的俄国佬!他妈的...!”芬恩大声哀嚎着,鼻血不断从已经歪了一边的鼻子里流出。
“你呢?”杰瑞米反问着他,毫不忌讳的露出了自己的俄罗斯口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加凶狠。“一个资本主义养出来的社会败类?”
“去...去你的...!”芬恩在听到弹舌音后身体微微抖了一下。
迈克尔默默的走上前,从杰瑞米的腰带上拿出了手枪对准了芬恩。
“快说。”
“哈...?你以为我会怕你吗?”芬恩大笑着。“你就是一个胆小鬼...一个还得被弟弟保护的胆小鬼...要不是有这个该死的俄国佬,我保证你现在会拖着残废的身体向我求饶...”
迈克尔叹了一口气,迅速的拨开保险,毫无压力的给手枪上了膛,速度之快动作之熟练令杰瑞米也感到不可思议。
“我的耐心有限。”迈克尔把黑洞洞的枪口放在了芬恩的面前,就像几天前芬恩把自己的拳头放在克里斯面前一样。
“.......”
“既然你不说...”迈克尔转过了头,似乎是不愿意目睹鲜血的喷溅,扣在手枪扳机处的手指开始缓缓往后弯。
“好!好!”芬恩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我说...我全说!”迈克尔点了点头,依旧将手枪拿在手里对着他。
“我当时来...本来是想教训你...”芬恩喘息着说,黑洞洞的枪口让他不住发抖。“然后一个角落的...只剩下一个胳膊的男人跟我说...要我给这家店制造混乱,只要我愿意做...就有报酬...”
“报酬...他收买你用了多少?!”迈克尔上前揪住了他,愤怒的质问着。
“哈...一百美元...”芬恩狞笑着回答。
迈克尔松开了芬恩,踉跄后退。双眼茫然地望着完全暗下来的天空,望着随黑夜到来而陆续亮起的万家灯火。再次开口时,他的话语间已然带着哭腔。
“你...因为一百美元...害死了我的亲弟弟...?”
“那你呢?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成天巴不得自己的弟弟死了。我还算帮了你的忙!”芬恩挣扎着,企图站起来。
“克里斯...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任何人...”迈克尔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说着。
“是吗...?他在餐厅里还主动攻击了我,拿玻璃瓶砸破了我的脑袋。”
“你什么意思...?”
“我说,小泪包阿夫顿。为了保护他的哥哥,和我们打了一架,老子长了这么大还没受到过这种羞辱...”
“所以你就把克里斯绑在了费斯熊的嘴里,让他要么额头被咬碎,要么被连帽衣的绳子活活勒死?”伊丽莎白倒抽一口冷气。
“闭嘴,臭*子,我没想闹出人命...!”
迈克尔心中一阵绞痛,他不断摇着头,把枪随手一扔。冲上前去抓住芬恩的头,一下一下的撞在砖墙上。血肉的撞击声和芬恩的哀嚎在后巷里回荡着。
“嘿...!!”
杰瑞米冲上去把他从芬恩身上拉开,伊丽莎白则捡起了枪,学着迈克尔的样子打开了保险。
“迈克尔…!冷静点....!”
“他为了保护我才和他们打起来...我却没有上去阻止...我就是一个混蛋...一个...没良心的混蛋...”
“好了...好了...!迈克尔...我们...我们已经得到我们想要的了...”杰瑞米竭力控制着迈克尔。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我害了他...”
“好了...卢西恩...我们回医院吧...”伊丽莎白把手放在了迈克尔发抖的肩膀上,一边把手枪还给了杰瑞米。
迈克尔在两人的安抚下慢慢走出了巷子,只剩下芬恩留在了砖墙旁,发出神志不清的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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