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 said】第二章

当克里斯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吊在了那个金色的机器人上。眼前是一片黑暗，而双脚离地的感觉加深了他的恐惧。似乎只要他一不留神，便会坠下无底的深渊。

异样的空气让人不适。它太厚重了，几乎是固态的。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塑料味。不仅如此，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部剧烈的疼痛，看样子肋骨至少断了两根

身后传来来宾用餐和闲聊的声音。他想扭过头去看，可无奈脑袋卡在玩偶的上下颚之中，动弹不得。如果还这么正常...那帘幕肯定没有拉开...演出的时间还没到...

他挣扎着把头从玩偶的上下额中拔出来，玩偶金属的牙齿硬生生磨过他的头皮，传来一阵火辣的痛感，头发大概被扯掉了几根。他甚至觉得经历了这一遭他的脑袋十有八九是要变成地中海。

克里斯咬着牙，硬是把泪水憋回去。终于，大半个脑袋已经从玩偶的嘴里解放出来。但他又惊恐的发现连帽卫衣的绳子恶意绑在了玩偶的骨架上。不论他作何挣扎。他依然无法将头部从这个玩偶的口中完全脱离。

机油和塑料混合的气味变得浓烈，浓郁的气味让克里斯呼吸困难。眼睛变得酸胀难忍，泪水充斥着整个眼眶，这种不适感促使克里斯不断眯起眼睛，似乎是有个混蛋拿着一管芥末靠近了他，对着他的眼睛挤了一下。让内部的气体冲入他的眼眶。受到刺激的泪腺开始不受控制的分泌液体。脑袋也一抽一抽的胀痛着，每一次呼吸，鼻呛里都又酸又辣。

克里斯难受得直想大喊，可是肺里的空气消耗殆尽。似乎每一根气管否在坍塌，收紧。变得干燥。喊叫还未出口便转化成了一阵窒息般的咳嗽。咳嗽变成了干咳，克里斯企图用这种办法呼吸。因为他需要新鲜的空气，现在就需要。可是他又犹豫着，不敢吸气，因为只要他将股异样的空气再次吸入鼻腔，就又得经历一次那种痛苦的感觉。

克里斯绝望的挣扎着，双腿胡乱蹬着。使劲扭着头，连帽衣的绳子在他的脖子上越勒越紧。

丝丝热流划过克里斯的脸颊。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湿润的直线。接着陆续滴向了他眼下的黑暗。

“咔哒。乒！”

玩偶内部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克里斯似乎被什么恶狠狠的压住了额头，几十块金属深深嵌入了他的额头里。痛得令人无法忍受。

在令人昏眩的疼痛中，克里斯仿佛感到有人在下方拼死顶住自己。

已经太晚了。

已经支持不住了。

随之而来的：

是骨骼折断的声响。

是一阵令人无法忍受的剧痛。

是眼前瞬间变得一片黑暗。

克里斯就这样安静而又瘫软地挂在那里。鲜血不断从他的头上流下来，不断在大理石上绽开殷红色的花朵。

演出时间到了，舞台上的两只机械玩偶也接到了指令，开始进行着转身，转头，举手的基本动作。毫无生气的克里斯就这样随着机械玩偶的运动而可怜巴巴的左右晃荡着。将殷红的血迹甩向四周，音响传出了悠扬的乐声，电动的帘幕也缓缓拉开。

【Jinglebell,jinglebell,jinglebellrock，jinglebellsswingandjinglebellsring～】“WTF...？”“嘿，快来人啊！！有一个孩子被挂在机械玩偶上了！”

【Snowingandblowingupbushelsoffun，nowthejinglehophasbegun～】“他的头被咬碎了！”“快！做点什么！！”

【Jinglebell,jinglebell,jinglebellrock，jinglebellschimeinjinglebelltime～】“让开！！”一个男人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喊着，围观的人群发出几句抱怨，但很快被乐声淹没。

【DancingandprancinginJingleBellSquare，Inthefrostyair～】依稀听见的金属敲击声。有一根撬棍插进了玩偶的嘴中，撬棍的另一端正拼命往下压着，他似乎听见有人在绝望的吼叫。

【Whatabrighttime,it'stherighttime，torockthenightaway～】咣当一声，撬棍掉在地上。他终于从玩偶内部的那闷热而又刺鼻的空气中解放了出来。但连帽卫衣的绳子将他的脖子紧紧勒住，窒息的极度不适感令他翻起了白眼。他想干呕，可他没料到他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无法做到，他被迫把嘴张大，喉咙发出磁磁的响声，泪腺再次跟失去控制一般，疯狂地分泌着液体，左右摇晃加重了他脖子所承受的压力。他的眼前发黑，意识开始模糊。

【Jinglebelltimeisaswelltime，togoglidinginaone-horsesleigh～】“快拿刀子什么的来！他的脖子被绳子勒住了！”“快啊！！他会被活活勒死的！！”“餐...餐刀...可以吗...”“你倒是拿过来啊该死的！！”

【Giddy-upjinglehorse,pickupyourfeet，Jinglearoundtheclock～】一双大手颤抖的将他举高，令他暂时脱离了那要命的窒息感。一阵骚乱和一阵切割的声音后。他终于完全脱离了机械玩偶。

【Mixanda-mingleinthejinglingbeat，That'sthejinglebellrock～】克里斯急促而无规律地呼吸着空气，眼睛抽动着。额头麻酥酥、热乎乎的，好像有液体从不断从那里流出。他浑身瘫软，怎么都使不上劲。在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渐渐被剥离肉体意识。他的呼吸变得沉重。意识也越发模糊。他真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上帝啊..."

“还愣着干嘛？！快...快叫救护车！！”

〖“又做噩梦了啊...."

克里斯没有回答，他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那样蜷缩着身子，喘着粗气。梦境的残影慢慢消散，卧室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一个男人把他抱在膝盖上，克里斯顺势依在了他的怀里。他略为粗糙的手，温暖的胸口，和他身上那股浓烈的烟草气味。都令自己倍感心安。

克里斯抱着他，低声啜泣。流水滚进了他的衣裳。

男人轻柔地摇晃着克里斯，用手温柔的拍打着他的背。直到他的泪流干了，不再颤抖了...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了...身体变得松弛了...

“别怕...只不过是一场梦...都过去了...好吗?....都过去了..”

男人的嘶哑声音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驱散弥漫在克里斯心头的恐惧。

“没事的...快睡吧...明天会是全新的一天的...我保证..."

克里斯啜泣着。半天后才用微弱的声音回答男人。

“可是...我害怕啊..”

男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向克里斯露出了一个憔悴的笑，笑容牵动着他脸部的一道道沟壑。一股负罪感将克里斯吞没。他总觉得男人脸上的皱纹。正是他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那...来点睡前故事怎么样？”

“嗯...”

“从前...”〗

男人紧紧抱着他。前后摇晃。克里斯隐约感到某种液体滴在他的脸上。或许是他的眼泪吧？应该是的。

克里斯听见他在啜泣，呼唤着一个名字。声音时不时被哽咽声打断。

克里斯

这就是那个受害者，那个躺在男人怀里。头颅已面目全非的男孩的名字。

克里斯想跟他说话，但是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或者是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发出声音。也许他想告诉那个抱着他失声痛哭的男人。..别哭了...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的情况...或许还没那么糟...

“..醒醒啊..克里斯...拜托...醒一醒啊.."

“威廉...你别哭了.."

“...威廉，死人不能复活了，你别哭了..哭了也是没有用的啊....”

“不可能！！他没有死....."

“别这样..你帮不了他了...

名叫威廉的男人激烈辩驳着，但他的辩驳在旁人的话语之下显得苍白而无力，他没有再对那些人说一句话，只是对着我在自言自语一般的念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两个人：

一个是他，

一个是他最亲爱的儿子。

“他们都说什么胡话呢.....对不对啊克里斯.....别睡了..快起来..快起来呀..我们还有生日蛋糕没吃呢...”

许久。克里斯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有两个人把他抬了起来...放在担架车上。朝着发出警笛的源头推去。

他忽然觉得世界天旋地转，他感到雪花飘落在自己的脸上，手上。他听到有人在祈祷。有人在抽冷气...还有担架车发出吱吱嘎嘎的哀嚎。

克里斯就这样被两个人轻轻放在救护车里。一阵跑步声绕过车身。“砰”的一声，车门用力关上。

克里斯感到周围在摇晃——车开动了。

他还是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克里斯感到似乎有一只颤抖的手在抚摸他的脸颊。不...不是之前接住他的那个人....这个人的手比前者稚嫩的多.....

克里斯拼劲全力，仅是微微睁开了眼。在一片黑压压的晕影之下。仅仅看到了一双雾蒙蒙的紫色瞳孔。

窗外，雪还在下。

〖一座巨大的衣柜在克里斯的眼前，它虽然完好无缺，但是两扇门之间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迅速用左手紧紧捂住口鼻，下意识往后退去。但是脚后跟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他已无路可退。

衣柜里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嘶吼。克里斯吓得浑身一颤，却撞在了墙壁上，跌倒在地。衣柜猛然打开。

周围的影子开始疯狂的旋转，快的只能看见一团团模糊的残影，随即它们融合在一起。渐渐形成庞大的影子。

克里斯蜷缩于它的阴影之下。透过残影的帷幕，他看见一只手伸在自己面前。本能让他紧紧抓住了那只手。

“来吧...打开它...”

这是一个男孩的声音，和那个男人的声音一样拥有着驱散恐惧的魔力。不同于男人嘶哑而低沉的嗓音，它温和而动听，宛如冬日里温暖的阳光，宛如深夜里划破黑暗的光芒。

“加油，克里斯。你可以的！”

克里斯鼓起勇气，伸出手握住了衣柜的握把。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恐惧早已烟消云散了。

因为有他。

仅此而已。

他打开了衣柜，衣柜里没有什么怪物。

那里面。

只有一只可爱的狐狸玩偶。

克里斯松了一口气，男孩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边。

“看吧，哪来的什么怪物啊。”〗

衣柜消失了。

克里斯平躺着，被他们推过一条又一条的走廊。他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光线快速向后退去，他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心脏在胸口跳动。耳朵听得见血液流动的声音。

明亮的灯光似乎正离他越来越远。

克里斯的身体蔓延着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自己在梯子的最高一层失去了平衡。接着向后倒去。周围是无尽的黑暗。而地面似乎在不断延伸，没有尽头。

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光线离他越来越远。

他想伸出手去触及眼前的那抹光明，可是他旋转着，继续向下坠落，他闭上了眼睛。一连串的单词在他脑中一一闪过。

〖Iam...〗

〖I...am...〗

〖...notafraid...〗

〖no...notafraid...〗

〖Iamnotafraid.〗

无尽的黑暗将他吞没，没过一会儿，熟悉的消毒水味又扑面而来。克里斯拿起了掉在地上的笔记本。

[怎么样？]

〖真是...太神奇了....〗

[所以...这里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听我的，在这里撑过五个晚上。你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第二个就是...继续和我聊天。我愿意陪着你度过你生命中最后的五天。嗯...选择的权利就交给你了哦，克里斯。]

〖第一个吧。〗克里斯并没有思索太久，提笔写下了这个单词。

[你确定吗？]

〖就算不一定能回家，起码也得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嗯...我尊重你的选择...那么这就开始吧！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哦！]

〖等等...现在就开始...？〗

[不然你以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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