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星子不多,三两颗聚在一块,缀在云里,月色勉强露出来些,倒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撩人意味。
午夜,即墨族里正是熟睡的时候,年轻子弟们放轻步子,巡逻族内。
心令蜷了蜷细瘦的指尖,面前的小几上放着几颗晶莹剔透的紫色珠子。
“心令叔,我母亲在时常叫我行事切莫总是中规中矩,人活着便是要恣意一些的,若不如此,便算白活了。按说您是长辈,为人处世轮不到我来评断、说教,可您有时未免太过执拗,这就避不开要摔跟头了。唉,您一时半会儿迈不过去坎儿,可若三年五载都迈不过去,岂不是让人说不过去。说到这儿,我倒是念起前些时日姜氏传信来,说是姑母情况不甚好,这倒合理,毕竟姑母虽年纪不大,可毕竟早年间受了伤,身子弱些,姜氏心里想是也有怨,故而怕是照料的不甚精心。喏,这绢帕上的花纹听姜氏说,是姑母闲暇时绣的,随那信一并捎来的,我便拿来给您,想是姑母怕您担心,特意绣了这帕子,叫您瞧瞧,她还好……”
“你有事吗?”
“哦,没事,心令叔也是晓得的,我性子冷,在母亲和妹妹面前才话多,再就是您和姑母面前了,我一小辈,打理即墨族不容易,到您这发发牢骚也是请不自抑,一时嘴碎心令叔莫怪我。有什么事嘛,确实有,您瞧,我这新得了个物件,虽没什么用,但做赏玩之物倒是不错,便拿来给心令叔解个闷。”
心令伸出手支起面颊,即墨羽拿给他的这珠子哪是什么没什么用的赏玩之物,分明是灵器榜第七的落音紫,一颗砸出去,便能将一个千年道行的精怪炸个魂飞魄散。
心令微一偏头,扫了眼屋门上淡淡的、不打眼的白光,是即墨族的高等结界,起圈禁束缚之用。
这几颗紫音落是个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夜里凉,心令就只穿着一件淡蓝色衬袍,一头如墨青丝散下,长长的铺在地上,气质高雅端正的人儿就被几分悠然裹上了,他静静支着面颊坐了会儿,便拿起身侧的白色纱衣披在单薄的身子骨上。
大抵世人年少时都会喜欢那么一个人,那种感情是很纯粹的,因为是这样的人,所以喜欢,而往后的岁月里,这种感情就会渐渐消磨掉了,就算没有,也不是年少时的滋味,这份喜欢里或多或少的掺着其他东西,往往此时,世人便将它称之为爱。
即墨桐低声咳了咳,出了漪梦涯回即墨族的这一路一直御剑,她身子常年不好,此时早已是勉力撑着了。
即墨转过头正欲开口时,他们面前高高的台阶顶部突然亮了起来,不知打哪冒出来一群白衣飘飘的即墨子弟,手里拿着本命法器,一同对着那光源之处。
即墨微一抿唇,眯眼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极高挑的身影踱下来,一身淡蓝色衬袍,外面肆意披着件白纱衣。那件纱衣略长,下摆拖在地上,那人是很瘦的,鲜艳的血溅在脸上,染在身上,白衣沾血,诉不尽的凄婉。
“心,心令哥……”是即墨桐,这个秉承即墨族美名的,是个如兰美人,此刻却睁大了眼,几乎是有点呆的道。
缓缓走下来的身影顿住,心令向下睨去,看见底下的即墨桐穿回了即墨家服,只是腕子上的缎带早已不见了。
即墨桐生为即墨族上一代唯一一位小姐,便是家教再好,也免不了俗人的自矜自傲。
可是那个高台上站的人,是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可以为他放弃自己的骄矜的人。
可,这些年来,勿说她是否还有为他放弃骄矜的资格,就说她是否还有当年的骄矜,这她是回答不上来的。
她是否还是当年的即墨桐,这她也回答不上来。
都回答不上来,就像她当年问心令是否动过心,那个冷漠的人没有给她任何回应一样。
有时候路走多了,过往分明立显的,都变得模棱两可起来了。
心令喉结动了动,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手上有老茧,有些是练字练出来的,也有些是练剑练出来的,此刻那只手皮包着骨头,沾了很多血,并没有多好看。
即墨桐瞧见离她不远的人伸出了手,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后猛然抬头望去,见心令也低着头瞧那只手,似乎是嫌不好看,微微蹙眉。
即墨桐觉得身子和灵魂分成了两半,身子奔了出去,灵魂恍惚着,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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