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时,江寒已不知自己离开渝州能有多远。
从未远足的江大厨子,甚至感觉四周的冷风里都舞动着陌生的味道。
河神在送仙船入星河时不曾说过什么,江寒甚至不清楚仙船会在什么时候降下。
自天边泛起第一丝鱼肚白时,江寒便觉得应该已经抵达南越,直到此时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仙船“万里”依旧风驰电掣的行着。
江寒心里开始有所恐慌,他在想若是错过了南越,自己岂不是还要往回赶?
他在想若是天色大亮,星河不再,仙船会不会掉下?
如此胡思乱想着,四周萦绕的星光已渐渐暗淡,江寒手中一直端着的河灯原本就不算明亮,至此时仅剩一片莹辉,堪堪包裹着江寒一只左手。
“来者何人?”
忽闻一声大喊,江寒探头望去,只见仙船下方一张人脸如袅袅炊烟一般升腾而至,片刻之后,一道人影如扎根汪洋的巨藤一般疯长至云天之上。
江寒原本是探头向下张望,此时人影变得巨大无蓬,单一只手掌就堪比仙船大小。
江寒尽力仰头想要看清对方的面貌,却只见得一片云雾缭绕。
“来者何人?”
巨人大仙拦下仙船,复又问了一边,其声当真若洪雷滚滚于云间,江寒只觉得双耳发聩,好一阵头晕目眩。
“来者何人”四个字宛若四道银龙在云层对搏,时而兴起紫电狂涛。
江寒想起河神的嘱咐,急忙将手中河灯举过头顶,大声道:“乃受泾水河神托付,自渝州而往南越……还望仙长行个方便。”
江寒用极了力气大喊,却怎能比得上炸雷之音,巨人大仙只顾着反复询问“来者何人”,一阵手舞足蹈之后,颇有厌烦之意,当下大手一挥,卷起层层巨浪将仙船掀飞出去。
于此之际,江寒只能望见一道阔大宛若船帆的袖口,接着便随仙船一起,向西南方向斜斜坠去。
“看那袖口插画银线,似乎与中土风俗有所不同,想来也距南越不算太远吧……”
江寒如此想着:“若是能掉近河里,兴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啪!”
就在江寒以为仙船刚刚穿出云层时,忽闻又是一声巨响,下坠之势随之一顿,耳边呼啸罡风也转为呜咽。
江寒只觉得一股大力由脚跟逆流而上,直直冲向脑门,仅顾得张了张嘴呼出一口浊气,便闻双耳一阵轰鸣,随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江寒记得儿时吃馒头喜欢用竹筷插着,眼下仙船就仿佛插在竹筷上的馒头,江寒蹲坐船尾,宛若蝼蚁。
北方云层中隐约可见巨人大仙的身影,大袖揽风,紫雷滚滚。
方才还是渐渐欲明的天色,却在转眼间变得阴暗,不多时,竟下起雨来。
若有若无的呼啸声由远及近,江寒紧紧握着船舷,摇曳的河灯在倾斜的雨水中忽明忽灭,江寒不禁拢了拢衣袖,以免河灯被浇灭。
“来者何人?”
又是一声怒吼传来,方才还仿佛远在天边的呼啸声潮水般涌来,重重的打在耳际,江寒诧异中张了张口,却受凌冽的罡风混杂着潮湿雨水灌了满腹。
耳际轰鸣渐渐消散,巨人大仙穷追不舍的又问一句:“来者何人!”
江寒觉得总该有个交代,故而用极了力气朝北方云层大声喊道:“受泾水河神之托……”
就在此时,电闪雷鸣中霍地又传来一个声音:“你爹!”
“托”字犹挂嘴边,江寒却是突然沉默,侧耳倾听间,却闻巨人大仙压低声音嘀咕一句:“我爹早就死了。”
炸雷变闷雷,却依旧声传十里,振聋发聩。
“你爹姓甚名谁?”
那声音复又问道。
巨人大仙闷声答曰:“紫阳是也!”
“老子就号紫阳!是不是你爹?”
此二人交谈声隐约传至,江寒不由“扑哧”一声笑了。
又闻巨人大仙恭敬道了一句:“爹!”
“我儿!”那声音调了一句戏音,道:“退下吧!”
“是!”云层中,巨大人影笨拙的施了一礼,果真退去。
江寒“嘘”了口气,浑身力气也仿佛随着巨人大仙的退下而抽空。
他掩着河灯萎在船尾,眼角撇见大片的积雨在高高翘起的船头淌下,忽然又站起了身子。
乌云笼罩之下,原本清澈的雨水呈现出墨黑色的光泽,映衬着原本就墨黑的山石,隐约就像是死神的衣角。
双眼渐渐撑大,江寒小心翼翼的前倾,脚尖扣在两块船板的缝隙间——些许雨水在缝隙中流下又在下方的山石上摔的粉碎,然,船尾的积水依旧越来越多。
破空声至,江寒举目望去,但见一颗巨大的紫色葫芦在北方云层里降下,携着数道风雷呼啸而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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