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迟悟赶到的时候,正撞上香染自刎的那一幕。热血从喉咙里溅出来,洒在周围弟子身上。苏迟悟觉得一阵胆战心惊。香染跪倒在地还没有死透,极缓极缓地将面纱戴好,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与可怖的脸形成强烈对比,看得苏迟悟愈加心惊。面纱戴好之后,香染栽倒倒地。
一团白光从她头顶逸出,里面显出模糊的影像。白宸离伸手接住了白光,道:“这是鬼修的魅影,记录着鬼修生前一些重要的事情。一旦鬼修死后便会脱离身体,如泡沫般,消失得极快。”
众少年又兴奋又有些害怕,凑过去想要仔细看看那魅影为何物。长辈们总是说狱鬼之战如何如何可怕,鬼士如何如何凶残,鬼修如何如何为人不耻,他们却是没有真正领教过的,如今好不容易见了鬼修的魅影,当然要好好看一番。可是这魅影真如白宸离所说,消失得极快,他们还没瞧出什么,魅影便如水泡般炸破了。
白宸离又看了苏迟悟一眼。或许白宸离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看苏迟悟,然而这些少年一向以他为马首,这会儿便跟着他,把视线落到苏迟悟身上了。这阵势就好像一群幼儿在等待着先生教导般。
苏迟悟仍旧不习惯被众多的人注视,有些尴尬地道:“依魅影里的景象,大概可以知道香染姑娘曾去过地狱门。”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地狱门,香染去那里做什么?”
苏迟悟道:“地狱门原只是十月湾一个小湖畔罢了,只是因为狱鬼之战由那个湖畔中生出的一只鬼引起,后来才把它叫做地狱门。那里鬼怨之气甚重,常常衍出恶灵,许多的道修佛俢想要将它净化,却毫无作用。地狱门是鬼修修炼的最佳场所,香染出现在那里也不足为奇。”
这群少年好奇心甚重,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苏迟悟一一耐心作答,这导致他们问得更加起劲。直至一个弟子问了句“苏迟悟你觉得香染是自愿鬼修,还是被师父给逼的?”苏迟悟才停顿下来。
这个问题很是刁钻。若香染是自愿,那她就是在污蔑白崖子,而她为何要这么做,其中的缘由只怕更深了。若是说是白崖子逼迫的,那么苏迟悟简直是有点嫌命长了。无论出于何种考虑,这个问题都不该回答。
许久,苏迟悟缓缓道:“无论做什么,都是香染自己的选择罢了。鬼修是她的选择,自刎也是她的选择,我等在局外,又如何看得清?百年之久后,一切终归尘土罢了。”
众弟子似懂非懂,刚要再七嘴八舌地问,却被导师们轰去修习了。樱花道这才清净下来,一阵凉风吹过,粉色的花瓣洒落在苏迟悟身上。
白宸离道:“苏公子你怎么看?”
苏迟悟微笑道:“在下怎么看的,刚刚不是说了么?”
白宸离摇了摇头,“你说与别人听的,我并不想听。”
苏迟悟笑道:“那夜倾君要听什么?”
“听你只说与我听的。”白宸离没有笑,然而眉眼光华神飞,公子如玉好似画中而来。
苏迟悟道:“依我猜测,香染被逼迫是真的,污蔑白老先生也是真的。”苏迟悟掂量着能把话说白几分,他素来不愿在外人面前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除了徒惹是非别无他用。可是,既然白宸离把话挑得这般明,他再保留就不应该了。
白宸离道:“何出此言?”
“白老先生剑术出众,然而他教出的香染,剑术却并不精妙,在白家众多青年才俊中,香染大概是忍受了很多压力。人人唾弃鬼修,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否认鬼修修习速度惊人?香染步入鬼修之道,其中缘由不甚清楚,只是能够确定白老先生确实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是老先生没有捅破。还有那唆使香染去杀老先生的人,可能与东方家有关。”
白宸离眉间微抽:“这些,若是我不问起,你便不会开口说了么?”
“大概是不会的了。”
“东方家已派人出了封州,以炼制鬼士为名问罪沧水,沧水虽盛,却也难敌东方家。若苏公子说的是真的,那东方家所谓的问罪就纯属子虚乌有!若是我等再找到东方家曾做过离经叛道之事的证据,想必天下都会对东方家群起而攻之。”
“没有用的。”
这简单的一句,好像给沧水判了死刑。白宸离决然道:“只要有浮生,沧水断然不会落入东方家手中。”
苏迟悟并未反驳,只是虚弱地笑了笑,道:“大概是的吧。”
许久许久以前,好像也曾经有一个少年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有千家,十月湾就不会落入东方家手中。
而他,好像也曾说过,只要有苏家在,封州便不会落入东方家手中。
说过了,然后呢?还不是赤色的血雾终年不散。
白宸离的眸色暗下来,大魔头率兵出封州,只需三个月行程便可抵达沧水,到时候沧水定难以面对大魔头的百万雄兵。
苏迟悟无心面对这些沙场征战你争我夺,他冲着白宸离微微颔首,便径直离开了。或许白宸离是希望他出手相助的,然而白宸离没有说出口,他便当做不知。暮色渐深,或明或浅的樱花瓣落到他身上,竟然显得别样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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