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在小屋中醒来,他摸了摸身侧,冥夜不在。他去了哪儿?
他最爱看星空,没准儿是在小院中坐着。这人惯不会照顾自己的冷暖,得给他拿上厚毛毯,不然又要像上次一样着凉发烧了。
魔神推开门,果然见冥夜坐在院中。他在晨光熹微中回过头来,雾色未尽,微光描摹着轮廓,当真是落凡的神明。
魔神愣了一瞬,踉跄地跑过去,用手臂狠狠搂住人。可他跌倒在地,抬起发红的双眼。
没有、没有人,他的小蛟龙又消失不见了,被他亲手弄丢的。
他蜷缩在地上,心脏痛极了,他甚至无法嚎哭,只在一遍遍无法抑制的颤抖中呜咽。
“神明若死去,会到哪里?”魔神曾经问冥夜。
“神明没有魂魄,陨落后便身归天地。但神明不会消失,不过是化作山巅冰雪,溪中卵石,岸边垂柳。”冥夜看向他,笑得很豁然,“我们,总有重逢之时。”
这就是他对魔神祈愿的回答,把自己化作天地万物,再把这天地留给世上最大的魔头。
“你教我爱这世间,可我爱的只是你……我还没学会呢,你须得……再教教我……”
“你就不怕我把他们都毁了!”
“如果我那么做,你就真的生气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吗……”
“我答应你,可你也要答应我,别让我等太久,你知道,我没有很多耐心……”
……
魔神时而哀求时而恫吓,最后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心痛到麻木了,他又变成那个不会哭不会笑的魔神了。
敛魔谷的魔气又变得深重,这谷中到处是冥夜的遗泽,他亲手沃的土,他亲手净的溪,他亲手植的树,他亲手酿的酒。他不在,这些也都灵气尽失了。
魔神把仙槐树下的酒全部挖了出来,他很想喝,很想醉一场。可他又舍不得那酒。
冥夜回来时,肯定会嘴馋的,得给他留着……
他慢慢一口一口呷着,酒经过千年的发酵甘醇无比,可他喉间苦涩,不知饮了多少,竟真有几分醉意。
这不死不灭、无滋无味的魔神宿命当真是摆脱了吗?他的身体似乎也不再主动吸收魔气了,可他依旧痛。他的痛,比以往冷漠承受世间罪业时更深,他的痛来自于心底牢牢驻扎的那个人。
那个用尽自己一切来爱他、拯救他的人。
谛冕拖着沉重的身体奔走在黑夜中,他怀中揣着金色的凤凰蛋,还有刚从破碎的灵台结界中盗出来的三魔器。
千年前神魔最后一战中,魔神身魂俱灭,战神命悬一线,他在混乱中抢夺三魔器,却被初凰阻拦。眼看着追寻万年的力量唾手可得,即使昔日爱侣怒目相向,他也不可能退让。争夺中他重击了初凰,却最终没有得手,自己也身负重伤。
他是凡人堕魔,本身就没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在神域中潜伏的那些日子,他确实为神女付出过真心,但他只是一介卑微的魔修,又如何配得上神族之爱?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变得强大,能与天地比肩,才能站在神女身旁,不怕被对立的神力吞噬。
但他错了,随着他对力量的日渐执迷,他的神女再也不可能站在他身旁,他们只能越走越远。
他在一个荒野中停下,祭出怀中金蛋。那是他和初凰的血脉。他打伤初凰后,这个尚未出生的可怜孩子便停止了生长。初凰燃尽自己的神髓逆天改命,为金蛋觅得一线生机,自己却魂归天地。金蛋已在神域中涵养千年,却仍未有破壳迹象。
谛冕也曾对初凰之死怀有内疚,也动过当一个好父亲的念头。最终,他在身体颓败和情感失败的双重折磨中做了决定。
如果爱再不可得,那他便成为这天地间断情绝爱的魔神,又有何不可?
他用初凰留给他的凤羽找到了金蛋。这个不被祝福的孩子,既然他无法出世,不如就作为下一届魔神——他自己的力量来源吧。
至于三魔器,他本没想过能如此轻易得手。千年来牢不可破的结界,居然在今日轰然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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