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悠悠转醒。
眼前是一片宁静的海滩,白鸥在礁石上慵懒地梳理被毛。晨曦将至,把昨夜那些翻涌的凶恶的无尽的波涛都隐藏起来,彷佛那才是不真实的。
少年看向身旁躺着的男人,仍是一身素白单衣,一只手臂半搂着自己。他双眸紧闭,唇色苍白,额间神纹淡到瞧不见了。
少年盯着他,忽而伸手摸了摸那唇。
“小蛟龙,当真是愚蠢得可爱。”
魔神在那宁静的海滩坐了半晌,朝阳破晓,他回忆着昨夜源源不绝的暖流。如果他能感受暖的话,此刻晨曦打在身上也应当是那样的暖吧。
可是什么都没有。五感关闭后,光与暖再次变得遥不可及。
他望向身旁,冥夜仍在深深沉睡。冬日海风寒冷刺骨,神力近乎燃尽的战神不自觉发起抖来。
少年起身将冥夜架到背上。
经一夜魔气冲袭,魔神原有的残破魔体已经尽数消散,需待下次月圆时再重塑。
这期间,他无法调用魔气,而体内涤髓的神气又不知如何召唤,可谓是法力尽失,与凡人一般无二了。
冥夜的重量压在少年身上。他细细感受着,背上的胸口有心脏跳动,脖颈处有呼吸轻轻扫过。
真奇怪,他从未如此近地感受过一个人的所有。
没有一个人让他产生过哪怕一丁点的兴趣。
当然,也没有人胆敢靠近他。
他忽然有点舍不得这个玩物了。
于是,一个魔神背着一个战神,竟像普通凡人那般,靠自己的双腿在广袤的天地间慢慢行走。
走了大半日,从沙滩到草野,穿过山丘与沟壑,终于见不远处有袅袅炊烟升起。
叮咚叮咚。
一老伯赶着一头棕色小毛驴走来,铃铛发出清脆响声。
少年颠了颠背上的男人,挡在老伯面前。
“这头驴是我的了。”
“你说什么?”老伯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到一身形颀长的少年背上驼了一个人,一张脸生得凌厉又俊艳,是他从未见过的好看。背上之人看不清面目,可垂下的五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两人风尘仆仆,似乎走了许久的路。
老伯语气软下来。“你要这头驴可以,但此驴是我营生所用。你须得给我些银钱来换。”
“我没有钱。”少年理直气壮,“但我说了,这头驴是我的了。”
老伯未曾见过如此不讲理之人,正打算绕过他往前走。谁料少年脚下生风,老伯瞬间被绊倒在地。
哎哟一声,老伯边扶着磕疼的膝头,边揪着少年的衣袍,大声叫嚷道。
“王法何在,天理何在呀?当街抢劫,谋财害命了!”
远处三两行人听见纷纷走来,帮老伯围住少年,不让他跑。路人越围越多,有些甚至不明事因,便跟着一同指责、谩骂。
太吵了。
与魔神耳边那些万年不绝的叫骂哭喊一样,让人生烦、生厌。
少年正准备将冥夜放下,将这些忤逆之徒通通暴揍一顿。一嗓音低低地贴着耳边响起。
“发生何事了?”
少年想将他放下,又不想将他放下,就着这个姿势扭头跟他说。
“我要他的驴,可他要我的钱。”
冥夜脑中渐渐恢复清明,想起这少年应是多年在深山中,不知人间规矩。
此时他才发觉自己伏在少年背上,甚至有点耳鬓厮磨,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堂堂战神,从来只有他保护别人,如今却被这个少年屡次三番地救下。他脸上有点发烧。
“先放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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