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与蓝海相接,世界似乎被一条笔直的线横切。一切都是静止的,万里无云,海波不惊,苍茫的世界只余下蓝色,浅的蓝、深的蓝,空气仿佛静止了,天地间没有一丝声音。
然后静止被打破了。
近岸的水微有动静,平静的湖面像被纸张划开的手指,轻轻裂开了一条缝。但是没关系,它无伤大雅,毕竟细小的伤口流不掉哪怕三滴血,而广阔的海面也永远不会因为这小小涟漪卷起什么波浪。
裂缝朝前移动了些许,而后,水里猛然伸起一只手撑住水面,紧接着,一颗女人的头缓缓从水下探出。她似乎试图把整个身体都搬上水面,让她那双撑着海面的、纤细又苍白的手不住颤抖。
终于,浑身湿透的女人站到了水上。
一片蓝色之中,她一头深红色的长发极其格格不入。
她没让船夫继续送自己前进,她想独自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只可惜查克拉并不充裕,让她会时不时失足从水面掉进海里。
她朝不远处的孤岛走去。目光涣散神情痴傻,配上跌跌撞撞的步伐,极像个身心发育都不健全的孩子。阑珊的步履让她摔倒几次,她拨开贴在脸上的湿透的长发,暗淡的金瞳直直遥望孤岛,随后慢慢站了起来,再次朝那里出发。
起风了。虽然只是微风。
好冷。
她的身体自己抱住了双臂,可她的脑子并没有反应过来。她的鞋不知何时掉了,脚底软嫩的皮肤在首次踩上粗糙草地的那一刻起了鸡皮疙瘩,瘙痒刺痛的感觉好像走在针上。
可她不在意这些,目的性极强地朝一处走去,步调都比刚才快了不少。海水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掉到她身后的草上,在一片死寂中发出啪嗒啪嗒的巨响。她越走越急,脚步声在满是灌木的树林里回荡,石块碾过脚底,泊泊流血的创口被尘泥入侵,她甚至来不及喊疼。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比海中游动的鲨鱼还要迅速,发梢的水滴变得像在下骤雨,哒哒哒地砸向她身后的草地,终于,她一个急刹,停在了孤岛的某处。
那是一片被黑红色的水洗礼过的草坪。
她麻木的表情终于有了细小的变化,嘴像吃了花椒一样抽搐,呆滞的目光有了焦点。她朝那片恶心发臭的地方走去,停在了它前面垂目看着,泛着水光的金瞳最后慢慢闭上了。
她身前的黑红色草坪上也下雨了。
“鬼鲛……”
很轻的呼唤声,但在一片死寂中足以听得清楚了。
她无力地跪了下去,手撑在了黑红色的圈里。它是湿的,是黏的,是有血腥味的,是有干柿鬼鲛气味的。
我甚至连他的尸体也……
她的胃开始作酸,空空如也的胃部反上一腔难以名状的物体,她捂着嘴也没能阻止那些胃酸喷出来。眼泪让她开始看不清自己的手,只知道掌心不止有胃酸,还有她的眼泪鼻涕和唾液。
她又忍不住干呕起来,气味刺鼻的污秽不断从她的指缝里流出,融到了面前的草坪。
突然的,什么东西碎了下来,掉在她胸口的草地上。她呜咽着看去,看到珍珠般色泽的细小碎片散在那里。她愣了愣神,慌乱地摸向自己脖子,却只摸到了项链的链绳,没摸到吊坠。
吊坠碎了。
他不会再来到我身边了。
天空依旧很蓝。
她独自往回走去,走到孤岛的边缘。
这座孤岛实则是巨龟的脊背,此刻,它仍旧缓缓移动着。她也和它一样移动着,只是巨龟正朝目的地移动,而她却在漫无目的地乱走。
海风吹过来,带着咸味和潮湿的气息,恍惚她以为回到几天前所在的小渔国。
她盲目地看着远方,风好像大了,乱吹的湿发挡住了她的眼睛。于是,她摸出系着满是划痕的家徽的发绳,僵硬地把头发扎起。可扎了几次都扎不好,她不知为何生气起来,无能且狂躁地把发绳朝大海里掷去,落入水中消失。
我要到哪里去?
风拂过海面才稍稍经起波澜,寂静的世界发出安静的浪花声。她疲惫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让风穿过她空无一人的身旁。她慢慢抱着双臂坐下。
风更紧了,吹着湿透的衣服,很冷,天上不知何时吹来的云层渐厚,天慢慢阴郁下来。海面偶有躁动,几只小鱼越出水面。天色暗下,原先湛蓝的海也拢上一片灰色,毫无生气起来。
坐在天地之间的人也和天地一样,死灰、枯槁。
云层很快移开了,太阳再次出来,把海水照得湛蓝,仿佛刚才一切不曾发生。
可明明无事发生,五十岚新月却哭了出来。
我因何会走到这一步。
我明明曾经也只是平平无奇的高中生。如果一切不曾发生,那如今我就该是个21岁的大学生,跟着同学吃喝玩乐,享受青春。
不是在这孤独的岛上孤独地坐着,怀念那些明明只是人生中匆匆过客的人。
枯槁的二十一岁。
死灰的二十一岁。
她嘶吼着,想要把对他们的回忆全部吐出来。可她做不到。
没办法把回忆吐出来,她也没办法去遗忘那些回忆,那些曾经陪伴在她身边,让她不是孤身一人的人们。
她笑了起来。
我其实在做梦吧?明天起床以后得继续上学,背单词默课文。这场梦真久,明天要默的单词我都不记得了,得赶快醒来赶工才行……
对,这一定是场梦。
快点醒来。
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缓缓举起了苦无。
青空与蓝海相接,世界似乎被一条笔直的线横切,天地间依旧没有一丝声音。
一个红色的圆点突兀行走在倒映着天空的海平面,随着她的步伐,水波在她脚下涟漪开。
她的脖子上凌乱划着无数恢复了的伤疤。甚至手上,腿上,哪里都有。
她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太阳慢慢落山。可大海广阔无垠,她仿佛永远走不到头。没有人给她指路,没有人问她“累了的话要我背你吗”。她只能一个人继续走着,直到口干舌燥,饥肠辘辘。
她的眼里噙满了泪,却始终没有流下来。最后,在太阳完全落进地平线的那一刻,她的意志力也落山了,终于向空旷的海面大喊着,泪如泉涌地跪在了水面。
为什么要我独活,我一无所有了,为什么不能把我也一起带走?
“神啊,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心,就让我走吧……”
她声嘶力竭哭得累了,一点点朝后倒去,平躺到了水面。查克拉慢慢用尽,她也再无法继续漂浮水上,逐渐地,她朝深渊般的水下沉去。
海水漫过她的脸颊,她看着空中几颗黯淡的星摇动,在月亮升起的一刻光彩全无。她听着海水“泊泊”涌入耳中,在完全沉入大海与之相融的那一刻,她阖上了那双金瞳。
月亮于是也黯淡了。
那双苍白的双手放在胸口合十蜷起,虔诚无比的声音渐渐消散水中:
“请给予我不灭的死亡。”
她沉了下去,像水消失在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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