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鲛确实没骗她,老老实实等着新月恢复完才带着她一起动身。
以至于花了将近四天时间才让伤口全部恢复的新月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自愈这么慢……”
“没事,再让你多休息几天也行。”
“不用了……”重新穿回晓袍的新月蔫巴巴说着,“以你的脾气,应该也急着去做任务吧……”
鬼鲛无所谓地耸肩:“反正离目的地也不算远,不差你这一两天。”
话虽如此,他们在天明时刻还是照常出发了。
新月不知道鬼鲛口中的“不算远”究竟是几天路程,但鬼鲛确实一点没表现出着急的样子。她原本做好了赶路的准备,但实际上自他们出发那一刻起,鬼鲛的行进速度都很慢。
你说他在慢悠悠走吧,那确实有用跑的;但要说跑得有多快吧,其实也跑得挺糊弄的。就像蹬着没电的电瓶车,是快的,但不完全是快的。
接近傍晚,她才穿过了当年跟着角都飞段小半天就走完的连接基地的那片树林,来到了某个无名的小镇。
鬼鲛带着她随便吃了点东西后,指了指对面的旅店对她说:“今晚就住这里吧。”
新月本就因为今天过慢的行动速度而满腹诧异,此时鬼鲛的话让她更加奇怪:“啊?不继续走了?”
“再走下去天就要黑了。”鬼鲛说罢笑起来,“还是说你太久没睡树林,怀念那种露宿荒野的感觉?”
新月想想还是闭上了嘴——虽然搞不懂为什么鬼鲛这次的行为如此反常,但她绝不和自己的睡觉环境过不去。
虽然睡眠环境安逸,可新月的睡眠并不安逸。她辗转反侧许久,一闭眼就回忆起阿飞拿刀切开她身体的场景,脑海里又反复闪过动画中鼬死去的画面,还有过去种种。
终于她好不容易睡着,这些画面却又成为了梦魇,不断侵蚀着她脆弱的神经,让她整个晚上都被梦境折磨着。
一片黑暗的世界里,她茫然地提着灯笼前行。惨白的光只能照亮她自己,她无助又恐慌地走着,因为看不清前路而绊到了什么,就在要摔倒时,什么东西从身后吊住了她。
她近乎想都不想地转头,看到那个赤色头发的俊美少年不耐烦地瞪她一眼后径自朝前走去。她连忙跟上呼唤对方名字,可无论她喊得多大声,前面的人都一声不吭。
就在她急到要哭出来时,铜臭的味道从她的侧面传来,她惊愕地挑灯看去,看到另外两张熟悉的脸。一个紧蹙着眉,一个玩世不恭地笑着。
她也喊那两人的名字,但都没得到应答,就在她无法克制地想冲向他们时,一只托着粘土蜘蛛的手出现在她的余光里,她转头看去,便看到了那只水滴形的湛蓝的眼睛注视着她。
她不断叫着他们,始终没有一个人回应她,终于最后她哭喊起来。于是,一只纤细的手夹着一叠纸巾,伸到她低垂的脑袋下。她看着那只手上隐隐露出的“朱”字戒指,慌忙抬头,看到黑色长发的男人看着她,带着淡如水的微笑,就像在烟花漫天的那个夜晚看到的一样。
她按耐不住,打开双臂上前拥抱他们,随后直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对啊,他们已经死了。
这都是梦。
灯笼掉在地上,发出了这个安静无声世界里唯一的一点响动。
她也被脸颊上纸巾传来的轻轻压力唤醒。
鬼鲛还想解释一下是她哭得太厉害了,但被新月霍然坐起抱住他的动作吓僵在原地。
“鬼鲛,我是不是还在梦里?”
“没有,你醒了。”
“鬼鲛,你还活着吗……”
“啊?嗯。”
新月更用力地抱住他,就像在迫切确认对方是真实的,而不是梦里那样一碰即灭:“幸好不是在梦里看到的你……”
幸好此时此刻不是场梦。
鬼鲛一动不动地让她抱了会儿,直到最后新月慢慢清醒了,看着大气都不敢出望着窗的鬼鲛,这才尴尬地松开了手。
新月说了声“洗脸”后走进卫生间,看到镜子里哭肿了眼的自己更觉得丢人丢大了,磨蹭着洗漱完走出卫浴,这才发现窗外太阳已经挂到头顶:“不会都中午了吧……”
“是啊,我吃的早饭都已经饿掉了。”鬼鲛指了下桌上冷掉的包子,“你还想吃的话随便吃点好了,或者直接出去吃午饭。”
“哦,那吃饭去吧……”闻言,鬼鲛起身往门外走,新月紧随其后,“你干嘛不喊我起来啊,前辈。”
“早点走晚点走差别不大。”鬼鲛顺手把房间钥匙递给前台,“你多睡会儿等下赶起路来也好快点。”
新月听了鬼鲛的话,以为昨天是他看自己新伤初愈所以才迁就着慢慢走,今天就要恢复平时那种正常的行进速度。她做好了奔跑准备,结果鬼鲛甚至走得比昨天还慢。傍晚时,他们才终于抵达了一个无名小国。
这个国家或许是沿海的缘故,空气里弥漫着咸腥的海水味,街上许多卖鱼的商铺,一条条处理好的鱼被平铺在干冰上。恰好到了备餐时间,街上买菜的人不断窜梭在两人身侧。
路边吆喝着“打折”,那些家庭主妇便不要命地从他们身边跑过。新月被狠狠挤到一下,顿时吃痛地闷哼一声对撞她的人抱怨:“真讨厌……”
那妇女还想回嘴,却看到新月身侧戴着斗笠的高大男人忽然站定,斗笠下纸流苏的细缝间,一只充满杀意又满是血丝的眼珠正死死瞪着她,她吓得一哆嗦,连忙逃也似地跑开了。
大概是看到了这一幕,街上的行人纷纷自觉让出一条道来。如果不是因为人们对鬼鲛避之不及,新月觉得这短短一条街自己走二十分钟都不一定走得出去。
可能是看街上人确实够多,鬼鲛懒得继续走了,随便找了家看起来环境不错的旅店就准备过夜。
旅店的大厅有个很大的鱼缸,里面布置得像海底宫殿,往来游着不少大小样貌不同的金鱼。缸顶的光照下,把鱼鳞映出一片七彩的光,就和新月颈间的项链一般。
她趴着看了会儿,直到办完入住的鬼鲛喊她上楼。
房间还是传统的和式,新月开灯,意外发现茶几上也摆了个常见的荷叶边小鱼缸,里面随便放了白色石子做装饰,两条尾巴和少女裙摆一样的金鱼在那逼仄的小空间里游动着。
“这里居然也有啊。”新月忍不住凑过去,那条鱼像是感应到她存在般把脑袋转向她的方向,浮近水面。
新月于是把手指小心戳进水中,那两条鱼大概以为是食物,纷纷凑上前快速啄了她几下。瘙痒的感觉让她轻笑出声,飞快抽回手,用黑袍把那根白细的、沾了水的手指擦了擦。
她转头想和鬼鲛说话,却发现对方甚至没有进门,只是皱眉盯着她还撵着晓袍的手。
“前辈?怎么了?”新月朝他挥挥手,“不舒服吗?”
鬼鲛并未有更多不自然的表现,只是问:“你喜欢金鱼?”
“谈不上喜欢吧,就是觉得挺漂亮的。”新月又看了眼那个水里游动的小东西, “女孩子都爱漂亮的东西。”
鬼鲛走进房把鲛肌卸下:“是吗,那就算了。”
“啊?什么算了?”
“本来想教你通灵术。”鬼鲛原地坐下,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肩膀,“不过我只有鲨鱼给你定契约,但你好像不喜欢这种野蛮的丑东西,所以就算了。”
新月愣了愣,喜出望外地凑到他面前蹲下:“我想学!教我!”
鬼鲛摸了摸边上缠满绷带的鲛肌:“你想清楚了,那毕竟是鲨鱼,不仅会把漂亮金鱼吃掉,不巧的话……”
他看着对方金色的眼睛,就好像看到了鱼缸里游动的金鱼。于是,真正的鱼人眯缝起眼,不知是在建议还是在警告:“就连喜欢金鱼的人也会被它吃掉。”
新月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可偏偏自己又猜不透含义,她索性不想了,只是把心中最让她坚信的那个想法说了出来:“可你在边上,总不至于让我被你的通灵兽吃掉吧?”
鬼鲛顿了顿,似笑非笑:“或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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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新月做梦那段,想到一句古人写的特别美的词: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而新月的梦里所有人都一言不发,有一个民间说法:真正关心你、爱你的人在梦里往往都是一声不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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