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麒茫然地接过手机,沉声问潘多贵:“老潘,怎么了?”
“总算找到老大你了。刚才我往宿舍里打了三十多个电话,都没人接,还好老秦记得张老师手机号码,我试着拨打一下,果然可以找到你!”潘多贵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老秦?陈麒听得一头雾水,耐心问潘多贵:“老潘你找我有什么急事?”
“沈大美女喝多了,谁劝都不听,非要老大你来接她回学校。她说老大你要是不来,今晚她就睡在大街上。我现在是拿我堂哥手机给老大你打电话的,你快点来啊!”潘多贵一边告诉陈麒,一边扭头安慰沈盼盼:“沈美女,我们老大马上就来了!”
“你叫他快点!”沈盼盼的声音清晰地从话筒里传出来,张莉和陈麒都听到了,陈麒一脸无奈的表情。
不等陈麒说些什么,潘多贵就挂电话了。
张莉饶有兴致地看着陈麒,眼里闪烁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光芒,陈麒一时间也分析不出来张莉的目光里有些什么,只是觉得很复杂,又隐隐带着一丝伤感。
“唉!”陈麒叹了口气,将手机还给张莉:“莉姐,你的电车能同时载两个女生吗?”
“石别街到石别中学,不算远,又是水泥路,应该没问题的!”张莉显然明白陈麒的话,迅速抓起书桌上的钥匙塞进陈麒手中。
目送陈麒消失于小路转弯处后,张莉倚在门边喃喃自语:“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陈麒骑电车刚到朝阳村村头前的水潭边,立即听见黎天龙的怒吼声:“跑啊,有种再跑几步给老子看看!”
原本不打算多管闲事,但是看到被黎天龙和两个黄毛青年按在地上的人是14班的罗亮,陈麒急忙停住电车,指着罗亮,对黎天龙说:“天龙,他是我老表,麻烦你和两位兄弟放他一马!”
黎天龙愣了一下,弯腰和两个黄毛青年扶起罗亮,再三向罗亮道歉:“兄弟,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是老陈的老表,导致闹出这么大的误会,真的对不起啊!”
罗亮满脸困惑,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怔怔地望着陈麒。
陈麒见罗亮没哪里受伤,用眼神示意罗亮不要说话,把电车推到了路边,才朝罗亮挥挥手:“老表,你先回学校休息,我们改天再聊!”
“好啊!”罗亮点点头,大步流星地往校门方向走,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陈麒为何向那三个不良青年撒谎。他俩根本不是什么表亲,甚至平时在学校里碰面都不与对方打招呼。
陈麒自然不知自己“举手之劳”会使罗亮满腹狐疑,他从兜里掏出烟分别发给黎天龙、两个黄毛青年,然后蹲在路边跟黎天龙吞云吐雾。
“老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上街?”黎天龙颇为好奇地问陈麒。
“有个同学喝多了,硬要我去接她回学校,整得我郁闷死了!”陈麒如实相告。
“嘿嘿!”黎天龙两颗眼珠子转了转,盯着陈麒的脸说:“肯定是个女同学!”
“你他娘的,还是那么八卦!”陈麒重重地拍了一下黎天龙的肩头。
黎天龙站起来,耸耸肩,摇头晃脑感慨:“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陈麒张嘴把烟头吐到水沟里,起身问黎天龙:“明天中午一点钟,我想去卫生院看看你妈,方便吗?”
“方便,很方便啊,老陈你不知道,我所认识的人中就你给我妈的印象特别好,明天她要是看到你,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黎天龙激动得语无伦次,以致话说得都不大顺畅。
“那好,我们明天中午见!”陈麒抬脚跨上电车,即将扭动油门一刻,缓缓地对黎天龙说:“天龙,勿以恶小而为之!”
黎天龙身躯猛然一颤,眼睛直直地看着陈麒,没说什么。
陈麒也没有再说什么,熟练扭动油门,电车一下子就蹿出十几米远,转个弯后黎天龙忽然大声地说:“老陈,你的话,我记住了!”
风声、蛙声、电车声、哗哗流水声,一齐涌入陈麒耳朵。
车灯前,总有一些小飞虫在灯光里扑腾,驱之不散,这让陈麒大为恼火,偏偏无计可施。每次被小飞虫钻进眼里,陈麒都想骂娘。
赶到潘多财小炒店,见沈盼盼闭着双眼趴在一张椅背上,脸红如火,很难受的样子,陈麒忍不住转身抱怨潘多贵:“你们明知她喝不得酒,干嘛不拦着点啊!”
“老大,你没搞错吧?沈大美女成这样子,都是因为你中途离场,你和张老师走后她一直找人干杯,骂你没良心,丢下她不管……我们劝她不要喝了,她就跟我们急眼……不信,你问问胜男,我所说的可有半句假话……”潘多贵急急忙忙解释一番,拉甘胜男为他作证。
“陈麒,潘多贵说的都是实话!”甘胜男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麒一眼,转过身轻轻地拍着沈盼盼的后背,如同一位母亲在哄孩子入睡。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个个面红耳热,一开口说话舌头都打卷了。估计只有甘胜男头脑还十分清醒。
潘多财笑着走到陈麒身边,递了根烟给陈麒:“老弟,她十多分钟前吐了一回,让她先睡一会比较好,我们到外面聊几句等她醒来!”
“好的,财哥,我听你的!”陈麒双手接了烟,默默跟潘多财走到小炒店外的街道上。
二人站在路灯下抽烟。橘黄色的灯光,把他们的身影越拉越长。
“老弟,你和里面那个小妹是什么关系呀?”潘多财冷不丁地扭头问陈麒。
陈麒不假思索地说:“同学关系啊!”
“我和她初中时就认识了,多贵他们是读高中后才认识的!”陈麒补充说了一句,认为这样更能说明他与沈盼盼之间的关系。
潘多财笑了笑,没有再问陈麒什么,自顾自地说:“我在宜州高中读高二那年,班里有个女同学待我特别好,经常劝我认真学习,和她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她从来没对我说过她喜欢我,那时我也太年轻了,总以为读书没有多大用处,高二下学期读到一半,我就不读了,离开学校的那个下午,直接跟一个表哥钻上一辆开往深圳的班车,她哭着追在班车后面,跑了一段很长的路。好多年后的一次高中同学聚会,她同桌告诉我高二那年她心里喜欢我,因此反复劝我争取和她考同一所大学,得知我辍学的消息后她哭了一天一夜,那个下午她旷课追到车站,是为了劝我继续读书。我也是在那次聚会上才明白,自己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其实就是她……”
“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确实挺可惜的。不过,财哥你现在和秀珍嫂子的感情也很好啊,没必要那么耿耿于怀呢!”陈麒轻声安慰潘多财,似乎没能理解潘多财话里的意思。
“你秀珍嫂子就是她当年的同桌。”潘多财顿了顿,语气低沉地说:“纵然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陈麒惊得目瞪口呆,实在想不到,面貌粗犷的潘多财竟然还有如此一段匪夷所思的感情经历。
“老大,我和老秦他们先回学校了,沈大美女交给你了啊!”潘多贵扶着秦金言脚步踉跄地走到陈麒身后两、三米远的地方。其他人站在小炒店旁边的一辆烂三轮车前,身形摇摇晃晃。细细看,朱小意和魏文睿是由陈俊四人扶着,才能站稳。
“等我两分钟!”陈麒“砰”地跳下三层台阶,打开张莉电车的后尾箱,从里面拿出一本笔记本和一副乒乓球拍,递给秦金言:“老秦,笔记本是我送你的,球拍是张老师送你的,衷心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谢你们……”秦金言口齿不清地道了谢,拉开一个黑色皮包的拉链,将笔记本和球拍装进皮包里面。
陈麒转头叮嘱潘多贵:“你们走朝阳村这条路回学校,能够快些,要多多注意人身安全!”
潘多贵边打饱嗝边说:“知道了。老大,你们路上也要多多注意人身安全啊!”
他们走后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沈盼盼幽幽醒来,声音沙哑地问甘胜男:“胜男,陈麒还没来吗?”
“来了!”陈麒健步走进小炒店里,环抱着双臂,调侃沈盼盼:“我怕不来,你沈大姑奶奶今晚真的睡大街上!”
沈盼盼忽地扑到陈麒怀里,举起粉嫩的小拳头使劲捶打陈麒的胸膛,又哭又笑:“陈麒你个坏蛋,大坏蛋,带人家来街上吃饭,到后面又丢下人家不管……恨你……恨死你这个大坏蛋了……”
“啊!”陈麒顿时惊呆了,认识沈盼盼五、六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沈盼盼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娇态。
潘多财夫妇和甘胜男也都傻了眼,最后苗秀珍似笑非笑地钻入厨房洗碗,甘胜男对着一面墙发呆,潘多财蹑手蹑脚地拿起扫把搞卫生。
“看在你还知道来接我的份上,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以后不许丢下我不管!”沈盼盼紧紧地抱着陈麒的腰,俏脸也紧贴着陈麒胸口,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陈麒低头见到沈盼盼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心疼,情不自禁地抱住沈盼盼。
沈盼盼像小猫一样蜷缩在陈麒的怀中,几乎是无意识地说:“好舒服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店外夜凉如水。
潘多财搞好了卫生,见陈麒俩人还在拥抱,随即捂着嘴“咳咳咳”了几声,提醒陈麒:“老弟,你们打算抱多久呀?我跟你嫂子早就吃够狗粮了,要关门休息了……”
陈麒与沈盼盼恍如梦中惊醒,倏地分开,只见沈盼盼的脸比之前喝了酒还要红上三分。
苗秀珍三步并作两步,从厨房出来,掐着潘多财的熊腰,瞪眼笑骂:“老不正经!”
临近凌晨一点钟时,陈麒三人回到学校,把沈盼盼和甘胜男送到女生公寓楼大铁门外边,陈麒硬着头皮骑电车去还张莉。
离开张莉住处,步行到保安室外面,陈麒远远就望见208宿舍门口有一个人,在路灯下来回走动,他还没看清这个人的容貌,人家已经准确无误地喊出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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