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对不起,以后半夜我再也不出去上网了……丽芳你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啊,我真的好喜欢你……”王天选断断续续地哭着,泪水汹涌地从眼眶里流淌出来,整个人不仅脸色灰白,身子还一直在颤抖,如同患了什么大病。
好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没有什么值周老师或保安巡查学生就寝情况,不然,208宿舍又挨扣一、两分。
“呜……呜呜……呜呜呜……”王天选越哭越大声,把睡着的人都吵醒了,黄日达怒气冲冲地吼:“王老五,又不是高考考砸了,至于那么伤心吗?你小子不想睡觉,我想睡呢!”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呵斥王天选,指责王天选不懂事,“三更半夜,不睡觉,鬼哭狼嚎,吵死人了啊!”
“噗——噗噗——噗——”郭荣拴连续放了几个屁,拍着肚皮说:“人家以前是重点高中的天之骄子,这回期中考试考不好,怎么能不难过?要是也像你们一样没心没肺,地球都停止转动了!”
“我呸,郭二愣子,你他妈的,才是没心没肺的人!”彭富从枕头边抓起一本书扔到郭荣拴床上,“砰”的一声,吓得郭荣拴差点掉到床下。
“我日你大爷!”郭荣拴抓起书本使劲地扔回彭富床上,咧着嘴骂骂咧咧,“老叫花子,下次你再扔什么书到我床上,别怪我把它丢进卫生间!”
赵耀祖趁机调侃郭荣拴:“彭长老的书堵了卫生间便盆,郭大侠你要用降龙十八掌去疏通哦!”
“关你赵志敬屁事,你个牛鼻子老道闲得蛋疼,拿脑袋撞墙去!”彭富探出头来,往下铺的赵耀祖床上扔了半截蜡烛,不偏不倚,恰好砸中了赵耀祖右眼,气得赵耀祖哇哇大叫。
三个人都是金庸武侠迷,每次拌嘴,就会将对方说成小说中的某个人物。
“郭大侠,如果降龙十八掌无法疏通卫生间便盆,你就用你们郭家世代嫡传的绝技洪荒连环三千屁,直接把卫生间便盆炸开,让彭长老买个新的!”赵耀祖歪着头朝郭荣栓挤眉弄眼。
“买你老母,我去狮岩寺买个尼姑给你,牛鼻子老道你要不要?”彭富冲着赵耀祖大声嚷。
陈麒终于听不下去了,坐起来,含怒大喝一句:“通通给我闭嘴!”
彭富等人顿时噤若寒蝉。只有王天选还在低声哭泣。
陈麒下了床,走到门边,朝保安室望了一会,转头对王天选说:“王天选,你起床和我出去一趟!”
王天选没说什么,起床穿好衣服,默默地跟陈麒走出宿舍。
二人到了足球场上,沿着跑道,走到围墙边的一棵大榕树下。陈麒从裤兜里掏出烟来,递了一根给王天选:“抽一根吧!”
“谢谢!”王天选小声道谢,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打火机来点烟。
蛋白的月光,穿过枝叶缝隙泄到树底下,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几米外,围墙上的玻璃碎片,不时发出些光,突兀而显眼。
陈麒半边脸被月光照得隐隐发白,另外半边脸也被烟头衬得微微红润,双眼却是炯炯有神。
“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王天选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懦弱者不会有人同情的!”陈麒长长地叹了口气,遥望高中部教学楼,并没有看王天选。
王天选诧异不已,盯着陈麒的背影问:“陈麒你什么意思?”
陈麒缓缓转过身来,很随意地问王天选:“你知道刚才在宿舍里为什么没有人安慰你吗?甚至还挖苦你!”
“为什么?”王天选一脸茫然的神情。
“因为你从来没有把他们当过朋友!”陈麒狠狠地抽了两口烟,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
“我……”王天选张嘴想反驳,蓦然发现自己确实是陈麒说的那样,从来没有把宿舍里的人当过朋友。
“你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的,看不起宿舍里的其他人。不管做什么事,你总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别人都是错的,老想要求他们按照你的方法去做。一有不同的意见,你马上抱怨他们不尊重你。你扪心自问,你尊重过他们吗?”陈麒重新点了根烟,语气渐渐严肃起来,望着王天选说:“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我当舍长,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嗤之以鼻,觉得我和他们相识早,因此他们选我当舍长。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开学之后才认识他们的。为什么与他们关系好,那是因为我把他们当作朋友。上次潘多贵生日,我们回到学校,远远看见班主任站在保安室门口,你撇开大伙,独自一人往跑道上跑,自以为聪明,却不知自己的行为惹得大伙非常反感,一致认为你不可靠,不能共患难!”
“你太好于表现自己了,处处斤斤计较,总想证明自己比别人优秀,比别人聪明!”陈麒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毫不留情地割破了王天选一切伪装。
王天选心中犹如打翻了调料瓶,什么味都有。换作以往,被陈麒这般数落,王天选肯定会和陈麒吵得脸红脖子粗……这天夜里,只能沉默以对。
陈麒弹了一下烟灰,很是生气地说:“王天选你口口声声地说喜欢柳丽芳,可你的所作所为却深深地伤害了她!在宿舍里你与其他人打赌也就罢了,还跑去11班教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她表白,恨不得天下皆知……让她情何以堪?她们班主任灭绝师太性情向来粗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晚事情一旦传开了,柳丽芳百口难辩,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没有……你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只懂得埋怨她不给你机会,就连半夜爬墙出去上网你都还认为是她导致你自甘堕落……你所谓的喜欢,归根结底完全是你的虚荣心在作祟!”
“你所谓的喜欢,归根结底完全是你的虚荣心在作祟!”这句话仿佛是一记耳光,打得王天选头昏耳鸣,嘴唇嚅动了几下,不知说什么好。
风从远处吹来,大榕树上的枯叶“哗哗”响着往下飘落。陈麒将一片枯叶抓到手里,仔细端详叶片上的纹路。王天选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低头抱住双臂,抵御清冷的寒意。
过了半晌,王天选抬头问陈麒:“柳丽芳喜欢的那个人是你吗?”
“也许是吧!”陈麒模棱两可地说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早该想到那个人就是你,原先我还在宜州高中读高二,她写的几封信里都提到过你这个人,当时我从不把你放在眼里,论成绩我比你好,论家境也比你好,你和我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现在想想,我真的很可笑,很可悲!”王天选自嘲地笑了笑,将脚下的几颗小石子全部踢到围墙下边,尽情发泄心中的苦闷。
陈麒也不劝阻,任凭王天选发泄情绪。直到凌晨四点多钟,他俩才回宿舍。
之后的日子,王天选恢复如初,课堂上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下课后积极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数学老师唐秋英多次表扬了王天选,班主任李憎每次见到王天选都微笑点头,和颜悦色。
陈麒倒是有了一种新的烦恼,多年的好友沈盼盼似乎变了个人,让他难以适应。他有几次好不容易见到柳丽芳,正想和柳丽芳说些心里话,沈盼盼总是很不适宜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柳丽芳只好红着脸转身离去。沈盼盼呢,摊开双手,装出一副非常无辜的样子。他刚开口说出“老沈”两个字,沈盼盼马上双手叉腰,瞪着他说:“陈麒,我们两个人时,你不许叫我老沈,要叫我盼盼……”
盼盼?陈麒实在叫不出口,奈何沈盼盼梨花带雨的模样太有杀伤力了,陈麒最终还是答应了沈盼盼的要求。
有一天上午,16班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11班是电脑课。陈盈在三楼转角处对陈麒说:“哥,放了早学,我们一起去饭堂吃午饭,你下了课先在教室等我和芳,我到时上来叫你!”
结果放了早学陈盈上来叫陈麒时,沈盼盼竟然提起饭盒跟着陈麒一起出门。
陈盈皱着眉头问陈麒:“哥,你怎么叫个外人和我们一起去饭堂吃午饭?”
“我没有叫谁啊!”陈麒一头雾水。
沈盼盼往前迈几步,拍了陈麒肩头一下,俏皮地说:“陈麒,课间操时我们不是约好放早学后一块去饭堂吃午饭吗?你怎能忘了!”
“你们自己去吃!”陈盈勃然大怒,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盈,你听我说……”陈麒拔腿去追陈盈。陈盈根本不听陈麒解释,一把推开陈麒,噔噔下楼。
陈麒闷闷不乐地回到16班教室外面的走廊上,质问沈盼盼:“老沈,你到底想干什么?课间操时,我没和你说过放早学后一块去饭堂吃午饭啊!”
“我没干嘛,只是想和你一起去吃午饭呀!”沈盼盼拢了拢鬓角的头发,可怜兮兮地望着陈麒:“你就那么忍心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去饭堂吃午饭?”
“你可以跟甘胜男去啊!”陈麒突然间想起了甘胜男。
沈盼盼撇撇嘴说:“胜男昨天下午就假期回家拿生活费了。你坐在她后面,居然没看见她座位今天是空着的,严重近视啊!”
陈麒讪讪地笑了笑,不懂如何接话,于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陈麒,以后我们可能会在不同的城市上大学,那时想见一面很不容易……我现在,真的好怕……好怕以后,不能经常见到你了……所以,每天都想和你多呆一会,你明白吗?”沈盼盼轻轻地说着,说着,眼中流露出了些许哀伤。
陈麒心头一颤,随即有些动情地对沈盼盼说:“老沈,对不起,刚才我不该对你发火!”
“我饿了,不说那么多啦,先去食堂吃午饭吧!”沈盼盼伸手推了推陈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
一晃眼,又到月底了。学校放两天假,以便学生们回家要生活费。彭富、赵耀祖、钱永进、黄日达、郭荣拴、王天选同时离开宿舍,整个宿舍显得空荡荡的。
星期六早晨,陈麒一觉醒来,阳光热辣辣的,天边的云彩恢宏而壮丽,有一种别样的美。
“兄弟们,早上好啊!”秦金言忽然提着一袋水果走进208宿舍……
或许此生都不懂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