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救“人”

黄思进一家现在都挺忙的，要不是唐教授回来，很难得能团在一起吃饭的。黄思进现在呆在城里，基本不回来，除非黄龙观这里有什么他们解决不了的事，而王长友对自己队里的事是非常关心的，当然不会让这个能让全村坐着赚钱的地方出任何问题了。黄保国最近常被钱书记叫到县里一起商讨全县经济发展的事，倒是让这父子俩常在城里碰面，不过也仅仅是在振华大厦里一起吃个饭而已。原本最闲的于翠屏，现在成了农贸公司的负责人，产权直接分给了全村的每家每户，自然也难得有休息的时候。

这顿饭吃得时间很长，而且很香，就连很少喝酒的唐教授都被黄保国灌了好几碗自己酿的酒，茅道长也明显喝得有些多了，每个人的脸都红红的。今天晚上都住在家里了，反正家里现在的房子大，而且在建新房子的时候，黄思进为每个人都设计了自己的房间的，平时除了黄保国夫妇，都没人住，今天晚上房子显得特别热闹。

郝连仁伺候茅道长，黄思进则扶着唐教授进了他的房间。今天唐教授喝得最开心，本来回到村里就已经让他心情愉悦了，再加上今天被茅道长扎了几针，身上的病感觉全好了，再看到最得意的弟子，自然更加愉快了。本来黄思进将他扶上床就准备回去的，却被唐教授拉住了。

“思进，先生我以后就靠你了，你会给我送终吗？”唐教授已经不关心养老了，毕竟自己现的退休就够生活得很好，而且现在还被学校返聘当教授，光工资这块就够他用的了，更别说国家还会给他发一份补贴，那不仅仅是钱，更是对他在国家研究小组里工作的肯定，这是不能对外人说的，不过对黄思进他不会隐瞒，何况他好多的研究方向还是黄思进给他提供呢。

听他这么问题自己，黄思进哪里不明白唐教授的担心，他说的送终，决不是养老，而是作为一个中国老人的传统，他是怕自己死了，没人为他披麻戴孝而已，“先生，等你真走了，我和连仁给你披麻送终。忌日我和连仁守着古制，每逢冥诞都为您庆祝，直至百年！”

唐教授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他本有个儿子，不过一直在美国，和他也没什么来往了，在他的心里，黄思进才是自己的儿子，但毕竟不是亲生的，他是被自己死后没人能记得自己而已，“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先生我现在生有所养，老有所依，死有所托，值了！”唐教授有些激动，“思进，我现在能和高层说得上话，你有什么需要的，先生我也能帮帮你！”

“先生，只要你和茅先生都好好的，思进知足了，至于其他，您觉得我会需要假他人之手吗？”黄思进可不想这老头为了自己再来个晚节不保，当然不是其他，而是为了他再去求别人。

唐教授想了一下，好像也是，这小子还真有这种不求人的本事，这让他有些锦衣夜行的感觉。不过也更让他骄傲，天下老师中，有这样学生的能有几人。

黄思进看他还没睡的意思，想起了今天从道医馆拿回来的报纸上，看到关于财政部的报道，决定听听唐教授的意见。

“先生，五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报道您看了吗？有什么发现？”

唐教授拿出去拿杯子的手轻轻一顿，这报道他当然是看过的，但既然黄思进这样问，就一定是这小子又报道里看出了另外的名堂，“看了，在上海的时候就看了，怎么了，你又发现了什么？”

黄思进转身出去拿了几份报纸进来，指着《关于一九八○年国家决算和一九八一年国家概算执行情况的报告》的报道说：“先生，您看这里！”唐教授接过报纸，小声地读了起来：“全年国内生产总值为4860.3亿元，比上年增长5.2％，其中……出口220.1亿美元，进口220.2亿美元……国民经济运行中存在的主要问题是：能源供应紧张；工业生产经济效益差的状况没有多大改变。”

黄思进也不急，等唐教授一直读完。

“说明我国的经济情况正在向好呀，只是在能源方向有些短板，需要加大探测和开采量，你看到了什么？”唐教授问。

“所有的数据都显示经济是向好的，实现情况也是，但是在对外贸易上，我们还是可以再想办法的，这是其一；其二，我们如此大的国家，有着丰富的资源与人员，至今为此，对外贸易还是逆差，您有想过这个问题吗？其三，我们出口的是什么，进口的又是什么？”这几个问题真把唐教授问住了，虽然自己是研究经济的，但谁会去如此认真地分析一份公开报道呢？

“我们国家现在还很贫穷，能有这样的数据已经不错了，你看，这里不是说了嘛，比去年增加了15.4%嘛。”唐教授赶紧先安慰黄思进一下。

“先生，增加是好的，但要看到问题，我综合一些公司的报道发现，我们出口的产品主要是轻纺产品和重工业品，两者大约占出口比例的80%，其余的是粮食。从这里看，轻纺产品和粮食，我们几千年前就在做出口了，如果说有什么进步的话，那也只是加工速度更快了，而粮食我们本身就缺少，却占了出口额的20%，说明国家是多么需要外汇。再看所谓的重工业品，主要都是些未加工或粗加工的矿产品，这样的出口如何能支撑国家从国外采购我们所需的设备？”

“你是说……”唐教授有些明白了，“我们实际出口的东西，都是资源？”

“先生，您再看最后一句，能源供应紧张！这几个字就说明了一切！”

唐教授突然陷入了沉思，是呀，国家现在的发展很困难，为了从国外买到需要的东西，不得不用低价的人力资源和矿产资源来交换，如果这样长久下去，这些资源总有被消耗殆尽的一天的，到那时，我们给子孙留下什么？

“先生，我们国家经济发展这个过程必须要加快，还要提前布局，不然我们将永远成为别人的奴隶——经济的奴隶。您看现在，我们生产八亿条裤子才能从美国换回来一架飞机，生产八亿条裤子要花掉我们多少人力资源？而美国人生产一架飞机需要多少人力？这就是贸易逆差真正的来源！关键是我们现在各省还在国际市场上拼命压价，这就是外国人想看到的情景呀！”

唐教授现在对于这个十几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不奇怪了，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他在思考黄思进的话，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做起能早些让国人摆脱经济奴隶的路。

“你一定有办法，是不是？”唐教授有些乞求似地看着黄思进，一想整个国家都交成为别人的经济奴隶，唐教授感到无比的悲哀，只狠自己没能力，如果谁有这样的能力，让他跪下来都行。

“先生，你别激动，这种情况不是我们一时间能解决的，只有发展经济，培训人才，通过慢慢地积累才能改变的！”黄思进有天才的头脑不假，但他不是神仙。

“可是，可是……”唐教授连说了几个可是。

“如果可以，其实振华服装厂的思路也可以参考，您不知道吧，普通的衣服出口，一件只能赚十几养分，我们振华的衣服，一件至少赚三四美元。同样是布料，同样是工人，为什么我们能赚到钱，而其他人家只能够解决温饱呢？”

唐教授对黄全村最熟悉的地方，可能就是城里的那个书店，对于黄思进经营的其他产业根本不熟悉，但他知道经济规律，有些问题还是能看出来。

“你是说技术含量？”

“是的，同样的菜，手艺高的大厨做出来就是天价，到不会做饭人的手上，就是填肚子的食物。”

“你的意思是建议国家培训人才？我们国家对于人才一定都很重视，也在自己培训呀。”唐教授有些不解。

“我想说的倒不是这个，而且一个你从没想过的问题。”

“什么问题，快说说！”唐教授有些急不可耐。

“国家对于外贸出口是有补贴的，对吧？振华也有。”唐思进突然笑了。

“是呀，”唐教授有些奇怪，这和他们聊的有什么关系，国家为了赚外汇从国外买设备，一直对能出口的企业进行补贴，就是为了鼓励他们加大出口量。

“那您觉得应该是补给赚得少的企业，还是赚得多的企业？”

“当然是赚得少的要补贴呀！不然他们更赚不到钱，那出口就会减少，国家不是更缺外汇吗？”

“先生你错了，你看看县服装厂和振华服装厂，他们拿再多的钱也都会倒闭，而我们拿到的钱，就会投入到新机器的采购上，同时投入到开发新服装的研究上，现在振华服装厂已经有十几名的专业研究员，他们不断开发出新的产品，我们就能从国外赚更多的钱。”

唐教授有些明白黄思进的意思了，国家对企业的补贴，应该是企业用来发展新技术，新工艺，用来提高产品利润率的，在“穷人”和“富人”之间，国家到底应该救谁？

良心上来了，当然要救“穷人”，但结合黄思进的思路，却是应该要先救“富人”，这里的富人并不是指单个的个体，而是有更好发展前景的企业。

唐教授又陷入了思考，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脸上变得更红了。黄思进也不急，起身给唐教授的杯子换了杯热水。

“思进，不救‘穷人’会饿死的！”唐教授的意思是，如果国家不保护那里赚钱少的企业生存，那么这些企业的职工生活将得不到保障。但他心里已经接受了黄思进的思想。

“总是要断奶的，国家再大，十亿人叮着吸，也会被吸干的。你也别上火，至少在我们县里，我已经提前给他们准备了，如果这次来的钱书记再有些魄力，我们这里就不会出现你想到的情况。”

黄思进说唐教授想的情况，其实就是后世的下岗潮，因为国家前期的规划不到位，让企业吸干了血，最后政府不得不强行断奶，给社会带来了很大的阵痛。当然这些黄思进根本不可能想到，更不可能知道。

“我看你说还有其他问题，是什么？”唐教授又问。

“你不睡觉了？”黄思进说：“明天再说吧！”

“被你吓得睡不着了！聊聊也好，多长时间没和你说这么久的话了。”

“那行，另一个问题就是资源问题！我们不能光想得从自家田里挖宝贝低价卖给人家，我们得开荒去！”

“开荒？你的意思是挖其他人家的田？”

“是呀，为什么不可以呀？非洲那里的田就很富有呀，我们就挖他们的油田，如果能挖回来加工好了再出口，不是既能赚外汇，又保护了自己的田吗？自家的田留给后代们去挖，就是子孙败家，也能让他们多败几年不是！”

这主意不错！果然是妖孽的思维，唐教授暗自点头。非洲那里与我们国家关系很好，我们也一直在帮忙他们，就是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断了对他们的援助，既然帮他们总应该有些回报的！

“除了非洲呢？”唐教授觉得如果仅仅是他以到的，黄思进不太会说的。

“盯紧老大哥！”

“什么？”唐教授从床上坐了起来，虽然现在已经不再说什么政治错误了，但还是让唐教授无法平静。

“你们不是一直在研究他家的经济吗？去年我们聊过，你回学校后一定要跟相关部门申请，加强你那个研究小组！”

“那和你说的盯紧他们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们再继续这样下去，不出十年，他们就会土崩瓦解，分裂成很多小的国家，你把这个课题做下，希望国家早做安排，对于分裂的小国，有资源的应该提早做好布局。”

“嗯嗯！今天说得多了，我也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唐教授急忙结束了谈话，前面说了那么多，都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可是最后这个，他实在有些承受不住。毕竟苏联也是他曾留学生活过的地方。

另外，他也想自己思考一下，如何将这些信息反馈到国家研究小组，希望自己提的意见能让国家少走些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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