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紧急应对

郝连仁去联系相关人员后，黄思进坐在王保国的办公室里，手上拿着笔，一直在纸上写写画画。对于县里突然针对黄长乡的企业进行检查，他首先想到的是冯书记想要黄全村的村办企业为突破口，给自己手上加点筹码，也可能是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可能要出问题，想利用自己最后的时机，对黄长乡的领导进行打击？

面对这样的情况，黄思进首先想到的是这次检查可能对黄保国产生的影响，因为他明白，自己手下的这些企业运作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也给乡里和县里带来了很大的经济效益，突然而来的检查，绝不会是走走过场，一定有人想通过这次检查，对乡里的领导进行打击。因为自自己搞企业以来，乡里的领导收益最多，这对于面临马上就要换届的政府来说，乡里的领导只要不出问题，一定可以更上一个台阶。而如果这时乡里的企业出现问题，将可能堵住他爸爸上升的空间，相对于这些企业赚的这点钱和他爸爸的事业发展，黄思进宁愿把这些企业都关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黄思进得好好分析如何应对了。

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这些厂是否存在与政策违背的地方，这可是大问题。他把每个厂的名字列在纸上，心中思索着这些厂从建厂以来所有的流程，最后发现可能存在的情况也许是资金的挪用。虽说这些厂背后都是他在运作，但从明面上来看，这些厂都有乡里的股份，在资金调用上，必须要得到乡里的同意，至少在乡镇管理局那里需要有相关的手续，而自己在运作资金去海外时，就少了这个步骤！这是个大的漏洞，很可能要被检查抓住说事。

如果现在将资金从美国汇过来补到各厂的帐上，这样最多属于违规操作，上升不到刑事的层面。但现在美国股市一片向好，现在撤回资金将损失很多的利润，另外就是要考虑汇入国内还需要时间，如果下周就要检查，一周的时候很难将资金归位，黄思进有些头痛了。

另一个问题可能是前期成立的工厂缺少党政领导，按当时的情况，每个厂都应该有一个厂的书记，而这个党委书记应该是乡里下派的，可当时为了这些厂能自由发展，在与乡政府沟通以后，并没有安排这样的人员。当时乡政府也是考虑到不干涉企业的正常运行，可要是有人拿这个事做文章，也会给厂里带来麻烦。

至于税务方面，黄思进并不担心，各个厂自建厂以来，都是严格按国家要求纳税的。当时还有人提出可以少缴些税收，反正厂里缴的税收已经是全乡最高的了，但黄思进并没有同意他们这么做。现在看来，自己的决定还是正确的。

至于人员上，黄思进并不担心其他，因为这些厂里的人员并不像原来国营厂里正式工，都是从村上招来的，没有一个职工有正式的编制，就是他们检查，也不可能要求将所有厂里的员工转成正式员，那县里得给这些厂编制。而编制可不是这么容易能给的。

剩下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企业的所有制了，虽然改革的春风已经从东南方向过来了，但仍没有到达黄海县这样的小城市，现在个体户就是所有乡镇企业中最大的组成部分了，还没有哪家做到厂子的程度，对于租用的工人人数都还在限制中，相对于其他的企业，自己手上的企业人数都超过了个体户的要求，特别是新建的新兴玩具厂，是以宋嫣然的个体户名义建设的，这个问题要提前考虑一下。其他的几个厂都是集体制的，他估计这次检查后，县里估计要求收回村里的股份了，那就会面临回购的问题，到时可能需要放弃几个厂给乡里，到底要放弃哪几个厂，黄思进一直在思考。

很快郝连仁联系完人员回来了。

“叔，要通知的人都通知了，明天上午九点到振华开会。王保国也已经订了今天下午的飞机票了，晚上就能到家，我还安排了周晓兵去接他了。冯会计那里也去过了，确定明天都能过来。”

“嗯，连仁，要是让你放弃一些厂子，你准备放弃哪个？”

郝连仁有些转不过来了，“叔，这么严重？必须要放弃吗？”这些厂子哪个都是他的心头肉，是自己一点一点从无到有建立的，现在要放弃，他肯定不愿意。

“必须的，我看清楚了，这次检查就是个由头，县里肯定想要把所有的厂子收回了，好在当初建厂的时候，我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一直通过沙场控制了所有厂八成的股份，如果县里要收回，只能通过购买的方式，我觉得目前县里没有这么多资金，肯定想通过置换的方式收回，那就必须用其他厂的股份做抵押，这样我们还能保住几个厂！”

“这……县里也不能不讲理吧？”

“讲理？”黄思进笑了，和谈政治的人讲道理，现在还没到时候，就是真有这样的机会，也没几个人敢这么操作，“你想多了，在政治面前，没道理可讲，另外，本来这些厂成立的时候，就是以集体的名义来的，人家想要收回，也属于正常的操作，所以不需要你考虑这个问题，你只考虑我们放弃哪个就行了。”

郝连仁思考了一下，这几个厂目前都很赚钱，放弃哪个都舍不得呀。不过要在给这些厂排个顺序的话，他首先放弃的就是砖瓦厂，郝圩村的砖瓦厂虽然还能赚钱，但那个就是纯粹的资源消耗工厂，黏土总有被用完的时候，现在的郝圩村已经被挖得坑坑洼洼的了。

“叔，那个砖瓦厂不行就放弃吧。”

这和黄思进想的一样，“光一个不行，你还要再放弃一个！”

“叔，其他几个都很好呀，我是真舍不得！”

“没什么舍不得的，我分析了一下，不行把电器厂也放弃，如果县里还不满足，服装厂也可以给他们，不过那就要看县里有没有这样的魄力了。”

“那我们就不剩下什么了呀？”郝连仁有些担心。

“连仁，这些小厂已经帮我们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而且都是人工密集型企业，现在放弃，对我们来说，也不全是坏事。电器厂里研发绝缘电子的人，可以转到深圳那里，我们以后将做更多科技型的产品。至于服装厂，就是要放弃我们也必须把品牌拿过来，品牌才是我们的基础，至于生产，深圳那里也可以。所以没什么可惜的。要说遗憾，那就是这些厂的工人，他们也许这两年还能支撑，再过几年，他们可能就没机会再拿高工资了，甚至可能失业！”

“叔，你看能不能多保留一个，我也舍不得服装厂，毕竟现在服装厂的订单很多！”郝连仁想争取一下。

“嗯，没事，我们先定大的方向，如果情况好的话，应该可以！等王保国回来再沟通一下，明天需要他出面做工作。”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黄思进把可能出现的问题跟郝连仁都一一叮嘱，解决办法也都说了一遍，最后黄思进让郝连仁回去找黄保国，要他把情况跟黄保国汇报清楚。

黄保国的政治敏感性相比来说还是差了一些，郝连仁把可能要出现的情况跟他说的时候，他都有些不理解。

“连仁，这些企业的手续都没问题的，县里要查就查，你这么紧张干嘛？”

“爷，你怎么还不明白！这可能是县里冲着乡里来的！前面几次市里的报道你看了没？你在乡里的做的业绩肯定让市里的领导注意到你，也就是说马上换届选举，你肯定能更上一步，很有可能调到县里做副县长的，这次检查要是出了问题，很可能影响你上调的！”

“啥？什么时候说要提我做副县长了？连仁，你瞎说什么呀？我怎么不知道？你一个小孩子怎么知道得这么多？”黄保国一脸的不相信，自己在乡里做得挺好的，也没想过要能升到县里，更别说是做什么副县长了。

“爷呀，你在乡里这两年，乡里发展得这么好，上面的人肯定想给你加担子。而且你现在已经有大专文凭，这是别人不具备的条件，你放眼看看全县的干部，有几个有这样的文凭的？”

难道自己真的要升了？黄保国原本不相信，经过郝连仁这么一说，难免也心动了一下，不过做什么官对他来并没多想，他只是想做好自己的工作，能给当地的群众带来更好的生活罢了。

“那……这次检查有影响？”

“肯定会有的，我们村里的这些企业多少都有些问题，所以我才跟您商量，乡里可能要补一些手续，不能让县里找出问题。还有，可能县里要将有些厂收回，到时您就按县里的意思办，其他的您不要说就行了。”

接下郝连仁将可能涉及到乡里的问题一一列出来给了黄保国，还叮嘱他马上跟廖书记和陈乡长汇报，特别指出来要重点和廖书记说清楚利害，因为廖书记这次换届可能已经是上面的考察对象了，他不可能不在意自己的前程。

黄保国去找廖书记的时候，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调到县里，更别提做副县长这样的官了。不过他还是听了郝连仁的话，因为他始终觉得郝连仁比自己看得更长远。

廖书记听了消息后，很是吃惊，按说上面下来检查都是要提前通知的，他反复询问黄保国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黄保国只说是听别人说的，具体情况他并不清楚，不过他把郝连仁担心的问题还是一一跟廖书记做了汇报。廖书记又打电话把陈乡长从家里叫了过来，三人秘密地商量了一个晚上，把乡里能补救的工作都想了一遍。

三人中最不紧张的就是黄保国，其他两人都盯着这次上升的机会，只有他自己对这次可能的升迁并没有太在意。书记和乡长两人都非常紧张，这个周末估计都在忙检查的事了。

王保家到达振华时，已经很晚了，和周晓兵在五楼吃了几口就赶紧去了办公室，郝连仁把检查的事和他说了，过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

“思进，真有这么严重？”和郝连仁刚听到这个消息一样，王保家也是满脸的不相信。

“严重不严重就不用讨论了，你和连仁按讨论好的准备明天的会议吧，对于可能要放弃的厂，也不用再纠结，如果情况好些，不一定会有那么糟。”黄思进一开口就定了调子。两人也只能抓紧时间看黄思进写出来的那些策略。

第二天九点的时候，通知到的人都准时到达振华的会议室，不过黄思进并没有参加，他把能想到的都想了，如果王保家和郝连仁还不能按计划完成自己的任务，那以后他们俩就得要被更换了。

王长友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最激动，他一直反对集团的做法，连带着看自己儿子都不顺眼，怎么能薅国家的羊毛呢，自己一直想着如何把所有的厂都交给国家的。但他这个想法遭到了所有人反对，都说现在什么时候了，国家是鼓励个人搞活经济的，怎么还抱着老思想？

“爹，你不用多说了！”能镇得住王长友的只有他这个儿子，毕竟其他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砂石厂去年已经跟乡里买断了，所以这次和你的关系不大，今天开会主要是怕砂厂场关联到其他单位，因为后期其他单位都是通过砂石场控股的。”在说这话的时候，王保家也不得不佩服黄思进的远见，难怪去年他让自己不管花多少钱都必须要把砂石场卖下来了，只要砂石场在自己手上，不管谁都无法动了其他厂的根基。

“对于其他厂，明天就请各厂请会计将所有的账目汇总给冯会计，由冯会计统一对各厂的来往账目进行审计，凡账目存在问题的，务必在周二前将账平了，如果资金有问题，由冯会计找我，我从深圳厂里调用资金过来。”

“这么严重？”几乎所有厂的领导都有些吃惊。

“这不是钱的问题，你们都是各厂的领导，应该知道政策，这次对账不是查你们资金，而是要看资金的应用是不是符合政府的要求，冯会计，可能还需要你辛苦一下，有些需要政府签字的，你整理出来，务必在周三前拿到乡政府，找陈乡长签字，特别对于短期资金调用的，不能光看到资金回来就少了手续，这是最怕的事情。”

“另外，需要将砖瓦厂和服装厂应付资金在周一全部支付出去，帐上要是没钱，工人工资和奖金也尽快做账，能发的话，近期发出去，可以从集团资金里调用。”

砖瓦厂的郝厂长听了心头一惊，转头看了一下服装厂的马厂长，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特别强调了自己的厂，而且这么急要把所有的应付资金都支付出去，平时不都是到了账期才支付的吗？

冯会计在边上听了暗暗心惊，她是专业的会计，自然知道一个厂要尽快支付款项，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厂可能要出问题，怕后期的资金支付出问题，可这两个厂资金流都很好，根本不必如何着急呀。

“冯会计，辛苦你了！”王保家回头对冯美娟说，“人手不够的话，你多外面多请几个老手过来，费用的问题不用汇报，直接给我就行了。”考虑到时间紧，任务重，冯会计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清所有的账目，当然要放手让冯会计找外援了。

散会前，郝连仁环视了一下所有厂的领导，最后总结说：“这次会议所有人必须保密，特别是对于县里来检查的事，不得跟任何人说起，这涉及到泄密问题，要是谁不小心说出去，直接从集团走人！”这番话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散会后，王长友就追到了王保家的办公室，追问王保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有些事您现在不要问了，您砂石场管理好就行了，要不您就不要再当村长了，好好把砂厂搞好吧。”王保家也怕他老爹在这场风波中受到牵连。

“你说的啥话吗，砂石场虽说当时是郝连仁当时出钱搞的，但那也是全村老少一起才做起来的，我不做村长，怎么好关照好砂石场？”

“爹，你也知道，这些厂其实都是郝连仁搞起来呀，那您还不支持他？你可知道这些都是思进在后面搞的？难道思进还会害我们？”王保家好说歹说才把自己的老爹送走。

前脚送走自己的老爹，马厂长就带着自己的老婆唐红梅走了进来。

“保家，是不是服装厂有什么变动？会不会影响振华大厦这里？”马厂可是夫妻俩都在振华集团，他是怕有什么变故两人一下都失去工作。

“马厂长，我这是提前做起准备，你放心好了，振华大厦这里肯定不受影响，还是由唐经理负责，至于服装厂，黄思进怕县里有动作，提前准备好而已。你也不用担心，只要几个品牌控制在我们手上，厂子随时可以再建。”

这话听得硬气，马厂长的担心消除了不少，“可是品牌不是服装厂的吗？”唐红梅好奇地问。

“哦，这个商标是注册在振华集团的，然后振华集团授权给服装厂使用而已，这下你放心了。以前没说那是因为都是一家人，要是县里真的要把服装厂收回去，童装和内衣的品牌集团可不会给他们，另外明天会计还会做一大笔授权费用，一次把商标的使用费支付到振华集团来。”

“啊？”马厂长吃惊不小，一是他没想到集团居然把商标注册了，这个年代大家基本没有商标的概念，都是起个名字随便用，就是别人用了自己的名字，自己也没办法，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商标居然是集团注册的，也就是说自己生产的服装一直都在用集团注册的名字。

“你们夫妻二人放心好了，振华只要有思进在，就不会有问题，不用太过担心，回去把相关的账目做好就行了。”

送走这对夫妻，王保家终于清净了下来，其实他心里也一直在打鼓，只是不敢跟黄思进说罢了，上次自己问国库券的事自己可还没忘记呢，要是再怀疑黄思进的决定，他估计黄思进不知什么时候就能把自己这个总经理给拿掉了。算了，自己还是好好把黄思进安排的工作做好吧，要不然那么好的待遇要是没了，老婆估计能把他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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