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全乡规划

黄思进总算逃出了洪老师的魔爪，她真要感谢新的小林老师，就是那个新分配来的小姑娘，终于被洪老师成功说服，两个晚上睡一起，这才把黄思进解放出来。

现在的黄思进，倒和叶浩然成了朋友，别人还挺奇怪，两个都不怎么说话的人怎么就成了朋友了。

原来叶浩然是外地的，为了到县中上学，住在县里的姑姑家，姑夫对他并不好，姑姑也不敢说什么，叶浩然平时就不太爱讲话，现在更是难得听到他说话了，只知道一门心思的学习，黄思进看他学得辛苦，有时会给他讲他上课没听懂的题，这下惊呆了叶浩然。自己原本以为的全校倒数第一竟然可以给自己讲题，关键讲的还是对的。于是，慢慢地两人倒成了朋友了。听叶浩然说他的姑夫在政府里上班，每次回家都会从单位里带回些报纸来，在这个信息闭塞，收听机都少有的年代，有报纸看，对黄思进来说，可真是最开心的事了。于是黄思进给叶浩然讲题，叶浩然给黄思进带报纸看，两人也算各取所需了。

不过叶浩然带来的报纸都是前些天，虽然不影响阅读，但黄思进却希望能看到当天的报纸。想来想去，也只有校长那里可能有，于是黄思进就冠冕堂皇地跑去校长室问杨校长有没有当日的报纸。上面每天都是给学校派发报纸的，不过邮电局每天送来的时候有早有晚，主要看送报人的心情。杨校长就对黄思进说：“你要是喜欢看，报纸到了你自己来拿就行。记得看完放在桌子，我回来也可以看两眼。”于是校长室就多了个自由进出的人。

其实黄思进看报纸主要关心的是他在叶浩然带来的报纸上看到的全国计划会议在北京召开的新闻，新闻里的《关于一九七七年国民经济计划几个问题的汇报提纲》的内容，特别提到要不要坚持党的领导、要不要搞好生产、要不要规章制度、要不要社会主义积累、要不要各尽所能、按劳分配、要不要引进新技术、要不要坚持计划经济等十个问题，这十个问题可能是把握国家经济发展方向的重要指示牌，可惜只是讨论，报纸上并没有给出答案。

黄思进把这张报纸带回去给唐教授看的时候，他老人家的眼睛都亮了，嘴里呢喃着：“还是有明白的人，还是有本事高的人，终于有人看到了国家真实需要什么呀，这些问题要是能尽快落实，国家要少走多少弯路呀！”

黄思进却从报纸上看出不一样的东西，他对唐教授说：“先生，既然有人提出了这些问题，说明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早就有了，只是提出的人还不敢确定，不敢确定是多方面的因素，但从这些问题的提出，我们就能分析出答案。您看这句‘要不要各尽所能、按劳分配、要不要引进新技术’，说明国家已经发现前期经济发展时没有考虑通过经济的方式刺激经济，计划经济的风要停了，这三个问题的答案您还看不明白？”

“多少有些怀疑呀，毕竟前面这几年都这么下来的呀！”唐教授感叹。

“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这是高层在为各尽所能、按劳分配和引进新技术吹风，也许等风到我们这里的时候，会需要一定的时间，但如果在这个时间里，我们做好准备，就能走在别人的前头。先生，有时快一步就是生死之别呀，所以我们应该适当改变我们原来的计划，至少要把这几条因素考虑进去。到时只要上面的精神确定，我们就可以跑在别人前面。”黄思进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坚定。

唐教授还是有些犹豫，他知道比别人快一步的确是生与死的区别，但如果所有慢的人都一停，那跑在前面的人就成了靶子。不过他最终相信了黄思进的判断，因为他对这个妖孽有信心。但也提醒黄思进，步子可以适当小一些，边走边看。

黄思进和唐教授讨论完，自己没有的时候就开始翻自己的小本子，对着上面的内容修修补补，有时候别人上课的时候，他也拿着那个本子，当然老师也不怎么关心他就是了。

放学的时候，黄思进居然主动去洪老师的宿舍找她，同在洪老师宿舍的林老师以为是哪个老师的孩子，因为她看到洪老师把他抱了起来，还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黄思进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眼看了一下林老师。洪老师知道这小子的坏毛病，只要有其他人在，他是不愿意说话的。就和林老师打了个招呼，牵着黄思进的手走了出去。

“说，找我什么事？你不会无缘无故跑宿舍来找我的！”

“你的出国申请如何了？”见没了别人，黄思进开口问道。

“进展还比较顺利，资料都搞好了，准备去相关部门盖章，最终结果要等上面定，没有这么快的。”

“你在出国留学理由里加上一条，去学习国外的先进技术，特别是工程机械类，将来可以为国家引进新技术和新产品。”

“为什么要加这条？我的资料都搞得差不多了，你说一改，又得花时间改很多东西的，再说了，我对工程机械不是很懂呀。思进呀，老师知道你很聪明，每一步都有计划，你要是能给我说说理由，我改起来才更有劲呀。”洪老师知道这小子从不会说无用的话，但什么都让她蒙在鼓里，她还是有点情绪的。

“女人就是麻烦，自己有空看看报纸。”黄思进又想溜了。没有想到洪老师一把把他又抱起来，微笑着威胁道：“你个小人精，要是不说，我就不停亲你的小脸，到底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黄思进两只手捂住自己的小脸，赶紧求饶：“我告诉你，你不许再亲我了。快把我放下来。”

洪老师坚决不上他的当，如果不说，就不准备放他下来，黄思时投降了。嘴巴凑到她的耳朵边说：“国家今年已经有意向在引进新技术方面下功夫了，如果你的申请资料里写上要去美国为国家引进新的技术和产品，审查的人肯定会对你肯定要对其他的人放宽，这样可以加速你审批的过程。现在你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洪老师的耳朵被他在耳边说话时的气流吹得痒痒的，脸都红了，就赶紧把他放下来。黄思进两腿一落地，迈开小短腿就跑远了，只留下洪老师在风中凌乱。看来这小子不但聪明，而且还滑不溜手。不过这小子真的是太神了，那些领导天天看报纸，怎么就没发现这些呢。看来神童就是神童呀！

这些天可把黄保国累坏了，要不是村上有会修自行车的黄老五，估计黄保国得把自行车骑废了。每天骑几十公里的路，把大腿上的皮都磨破了，还跑破了三双黄球鞋。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把全乡都跑了个遍。

这一个月下来，黄保国整整瘦了十几斤，心痛得于翠屏要他去辞职，还是做个村长比较好。黄保国只是笑，他觉得这个月的收获，比自己在黄全村做十年村长都累，不过也值，自己身上的小本子已经换了四五本，都记得满满的。现在是他要为乡里发展做好计划的时候了。他计划好了，自己先休息两天，然后他要把自己儿子和郝连仁叫回来，和唐教授一起来讨论，一定要做出一个可以让全乡腾飞有效的计划来。

周末的时候，黄思进回来了，意外的是黄思琴也跟着一起回来了，搞得黄保国一愣一愣的，自己这个弟弟为什么要让侄女一起回来？难道铺子里有什么事需要她回来找自己。黄思琴却告诉他说，郝连仁带她一起回来的，说是想让她听听村里的企业的发展，以后还可以帮着他一起把这些企业做得更好。黄保国无语了，这个郝连仁，看来真是长大了，看着郝连仁在旁边脸好的样子，黄保国也笑了，不过想想，这样也好，黄思琴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了，以后只有靠他们这些孩子，村子才能发展，于是就同意她在旁边听听。

黄思琴第一次在叔叔家坐在郝连仁边上，笑红红的，两只手不停地搓着。黄思进上前轻轻拍了拍自己这个姐姐，坐到了她的身边。唐教授笑呵呵的看着这三个孩子，真有一种家的感觉。

“我跑了一个月，这是我记录的各个村的情况，你们看看，然后一起想想，能不能用我们村的这种方法，把全乡的经济都搞起来。”

每个人拿起一本看了起来，有看不清楚的地方就问黄保国。只有茅道士和黄思进没有看，茅道士现在真的把自己当成方外之人了。除了来吃饭，其他时间基本在山上，不过每过几天，他就会到别的乡村走一圈，给村里的老人看看病，今天回来，只是为了看看郝连仁和黄思进。而黄思进好像对他爸爸记的东西兴趣不大，在桌子边转来转去。黄保国几次抬头想说他两句，都被自己压下来了，也许他想，自己这个儿子还真不是唐教授说的那样聪明。

几人看了会儿，都是些数据，都是这个村有多少人，有多少地，养了多少头猪，去年上缴了多少公粮等等。

唐教授看了半天，疑惑地问：“保国呀，你准备用这些数据做什么呀？”郝连仁也有同样的疑问，而黄思琴只是旁观。

“我想了解了这些村的人数，地亩数，看看能不能在全乡推广养鸡，养猪，这样能让全乡富起来。”

“谁吃？”黄思进抬头问，黄保国嗯了一声，表示没懂，郝连仁赶紧说：“爷，叔是问你，如果全乡都养鸡，鸡蛋卖给谁？”

“这！”黄保国呆住了，是呀，全乡都养鸡，那么多蛋，谁要呀？同样的道理，要是都养了猪，那县城都是卖猪肉的了。难道说自己跑了一个月写了那么多东西，一点用都没有吗？

“保国，这就是市场，一旦市场里某个资源过多了，价格就自然会掉下来，一旦少了，需求就会增多，你跑的这些数据是有用的，但到底要怎么用才能真正带领乡亲们一起富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呀。你先不要急，我连仁今晚再看看，明天给你个想法吧。”唐教授给黄保国解围。黄保国垂头丧气的回自己屋了。

等其他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唐教授，郝连仁和黄思进三人时，唐教授说话了：“思进，你要给你爸留些面子嘛，你帮他想想办法。”

“先生，我是在救我爸，要是真让他按这个想法去做，那他这个副乡干两个月就到头了，进不进大牢都说不定。”郝连仁惊呆了，这也太严重了吧。

“去年，我们村由于忙副业，公粮都缴不齐，是王保国带他爸走村窜户才收的粮完成的任务，如果每个村都这样搞，全乡的公粮都交不上，我爸这个副乡长还能做吗？”黄思进的问题直接把唐教授吓了一跳，是呀，公粮是国家任务，要是完不成，全乡都得挨批。

“再说了，现在国家只是在计划着改变经济方向，还没有定论，如果我爸这样做了，一个资本家的帽子扣下来，他不进大牢就算不错了。另外，如果每个村都出一样的物品，到时没人买，村民还不把我爸骂死？”

几句话下来，两个没话可以说了，唐教授虽说一肚子学员，但对经济形势的判断比黄思进差多了。

“连仁，你写！”黄思进说着，郝连仁立刻拿过纸笔，等着黄思进。

“第一，全张大约5.5万亩地，今年夏粮的任务大约是120斤一亩，全乡公粮任务约660万斤。按现在每亩750斤计算，公粮的亩数要达到8800亩，现在全乡的人口4.5万人，按每口口粮500斤计算，需要再留3亩，也就是有16200亩的田可以生产经济型植物。这1.6万亩的田，要按乡分配，考勤县城浪费能力，按比例分配种植蔬菜、水果、中药、棉花，大豆等，另外让人去邻县市场看哪些是县城人喜欢吃的，按季节调整；

第二，近4万亩粮食地，想办法集中，方便管理，从各村抽调种粮能手，成立粮食生产队，购买机械，提高效率；

第三，对全乡可用水域统计，剩余劳动力开发水产养殖，成立水产养殖社；

第四，在产品生产前，必须保证60%的物品有销售渠道，如果不能保证40%的销售，就要缩减生产；

第五，根据各村情况，推进建立村企，比如郝圩村的黏土适合做砖头，乡里可联合村里建立砖厂，把剩余劳动力吸引进去，李家集原来有个电镀厂，建议在给自行车厂做配套的同时，推进自身建设自行车生产线，具体设计由我们提供；

第六，联系乡村企业管理局，重新对全乡企业调查，这不在我爸的工作范围内，但他可以提建议，把一直亏损的企业合并到有发展前途的厂里，具体要与相关国企沟通；

第七，在邻县推进小卖部的建立，记住，要让乡里出面和供销社搞好关系，不然容易被工商部门查；

第八，让我爸把各类生产合作社的利益分成统一管理，补贴劳动付出多而效率不高的社，比如粮食生产社，同时对贡献较大的人员进行奖励，提高他们的积极性，特别是外派的销售人员；

第九，流沙河的使用管理权划归我们村，每年给国土资源局上缴费用，费用大约为三万元，这笔钱可以作为行业发展的启动资金。

第十，不管什么计划，都是在变化中的，不要一成不变，特别是现在经济发展方向还不明确的时代，每个计划都需要他交陈乡长或党委会讨论通过，每份文件都让他留下副本，绝不能出现领导打个招呼就去做的情况。他现在是乡下，出了事，他就是推出来顶替的羊。

我说完了，连仁你整理好，我爸要是哪条不明白，你就让他不要做哪条。好了，我要洗脚睡觉了。”说完他真的转身去找洗脚盆去了。只留下唐教授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这是他的学生还是妖孽，这些数据他都是从哪里来的？而且听他说得流利，那个数据可是计算的呀，就是唐教授自己计算半天的，可这小子都是脱口而出的呀。关键这小子的十条都留有后手，就是出了问题，也不可能把板子打到黄保国的身上，心思也太缜密了！

看着黄思进的背景，唐教授又叹了一口气，看来有了这小子，他还真没什么用武之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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