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晴初识老关

胡雪晴来这个化妆品制造厂商面试已经是第三轮了，应聘职位是厂长秘书。今天是关厂长亲自面她。这个化妆品制造商没有自己品牌和产品，却几乎垄断了这个地区80%以上自有美容品牌的代工，为各个本土品牌代工、贴牌。算得上是化妆品制造商的龙头企业。

为了最后这一轮至关重要的面试，胡雪晴前一天下午就开始准备起来，先染了一个暗酒红色的头发。做手膜脚膜，修指甲，做甲油。手上选了一个粉红色，脚上选了鲜红的大红色。

面试当天早上起来洗头洗澡，贴面膜。

保湿水，精华，乳液，保湿妆前乳，隔离，粉底液。

梳妆台在卧室窗户下面，光线很好。因为正在生理期，额头靠近发际线的位置起了一个痘痘，下巴上也有两个痘痘冒出来。眼皮也有些微肿，先用双眼皮胶调了眼皮。化眉毛是个技术活，最好是耐下心来一根一根描。

浅色遮瑕棒涂痘痘，法令纹，额头，下巴上，深色的遮瑕棒涂耳朵和颧骨之间和腮帮子的位置，化妆棉按匀。修颜霜，散粉固定。

胡雪晴对着镜子远远近近的仔细看了又看，终于调到自己满意。

棕色眉粉扫鼻梁和鼻翼、下巴两侧。再补一次眉毛，在刚才棕色的基础上选了一个跟发色搭配的棕红色眉笔从眉尾开始再把眉毛补好，比刚才粗一些浓一些。

用暗粉色眼影晕染在整个眼窝和下眼线的位置。

画眼线，夹睫毛，粘假睫毛。睫毛膏刷一遍，夹一遍，再刷再夹

砖红色的眼影叠加涂抹眼窝和下眼角晕染。再用眼线笔强调眼尾的眼线，画几根下睫毛补齐其他位置不完美的地方。

高光修容粉刷内眼角。刷鼻梁到鼻尖，再带一点人中和下巴。额头和眼袋位置也带一点。

最后是口红和唇蜜。

化完妆，用吹风机吹起发根，吹卷发尾，打一点定型。胸前留着若干缕头发，发卷的长短正好落在胸上，后面披散上直下弯。

对于中专学了三年美容美发的胡雪晴来说，每天早上自己的妆发就是基本操作。她从不吝惜在这方面花时间精力和金钱。胡雪晴觉得女人要想好看就要懂得怎么修饰自己，掩盖缺点。明星那么光鲜亮丽，还不是要靠打光和妆发造型。

她把每一天出门都当做T台，面试就是视镜。她想要的效果就是，不用说话，一抬眼就抓住对方。

穿上白色雪纺套头衬衣，脖子后面系一粒扣，从扣子直到肩胛骨下方是一条若隐若现的开口，随着走动似开似合。衬衫前面有一点小高领，中间是竖条的百褶装饰。包臀的粉蓝色A字裙，裙子正面中间有一条一通到底的拉链。超薄的肉色丝袜，白色高跟鞋，白色单肩小挎包。

胡雪晴就这样一路接受着注目礼来到厂房的大门口。看门大爷站在收发室门口一直盯着胡雪晴走进大楼里，一直到完全一点都看不见了才回屋。

老郑坐在自己办公桌翻报纸，听见楼道有高跟鞋的声音，看了一眼手表，心想应该是胡雪晴来了。这个工厂里，即使是这个办公区域也没有工作人员穿高跟鞋。

老郑端着茶缸子站起来了，假装要出办公室，走到门口，胡雪晴也到他办公室门口了。

郑主任这是第二次见胡雪晴，仍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胡雪晴惊的眼珠子差点掉进茶缸里：“哎呦，巧啊。我要去隔壁办个事儿，你就到了。”

胡雪晴：“那我在这等会儿好了。”

郑主任：“不用不用，不是着急的事儿。来，坐。”说着就把胡雪晴让进屋里，“我先给你倒杯水。”说着拿了一个一次性纸杯，套了一个粉色塑料的杯子托。

“小张，去通知关厂长面试助理。”郑主任对着办公室里坐在门口位置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喊道。

五分钟之后，小张回来说：“郑主任，关厂长说直接上去就行。”

郑主任主动领路把胡雪晴一直带到了关厂长的办公室门口，帮她敲了敲门。听见里面说：“进来。”

郑主任还帮她开了门，胡雪晴点头致谢，走了进去。郑主任在身后帮她把门关上。

一张巨大深棕色写字台，堆着两摞文件，几十个无包装的产品小样，简易茶台，和一个几乎跟茶台一样大的直径看起来有30cm的玻璃烟灰缸。烟灰缸里插满了黄色过滤嘴的烟头，烟灰缸底部一层泛黑的深棕色液体。

写字台后面坐着一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留着“地方支援中央”发型的，穿着肥大的衬衣，肚子把衬衣扣子中间顶出一个个小口，每个扣子都奋力的拉住扣眼，稍一放松就要远离彼此了。

老关看见胡雪晴进来先是一愣，他是第一次见胡雪晴，之前听老郑和人事部门领导对胡雪晴都夸赞有加。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在她身上流窜。

胡雪晴脸上微笑道：“关总。”她明显看到老关咽了一口口水。她知道，她已经得到这个职位了。

胡雪晴第当天下午就办了入职，第二天正式上班。

胡雪晴一早来到关厂长办公室门口，昨天这里还空空荡荡。现在靠窗那里已经摆了一个工作台，上面放着一台白色联想体机，一部座机。旁边是跟桌子一样高的小柜子带四个抽屉。一个文件柜上层是玻璃门，下层是木门。一个衣架。

胡雪晴正在判断这些是不是给自己准备的工位，就听见身后脚步声音。胡雪晴回头，正是老关。

老关：“怎么样？这个工位还满意吗？还需要什么尽管跟老郑说。”

胡雪晴把自己小包放到工作台上说：“关总办事效率可真高，昨天上午来面试时候还没有呢。”

老关笑眯眯的点点头：“嗯，那你先熟悉熟悉，一会儿来我办公室。”

胡雪晴看着转身往他办公室走的老关，肥胖的身躯，耷拉在皮带上的肚子快要把皮带坠断了，皮鞋的后帮被踩的高低不平，走路左摇右晃。裤腰已经要包不住里面的肉了，裤腿却随着走路飘在两边。

胡雪晴坐到工位上，开了电脑，装了两个聊天软件。把柜子上透明贴膜撕了撕，桌子上的座机就响了。

胡雪晴接起来：“喂，您好。明妆化妆品有限公司。”原来这个厂叫明妆化妆品厂，现在都改成了“有限公司”。

电话那边是老关的声音说：“哦，是我啊，你进来一下。”

胡雪晴：“好的。”胡雪晴放下电话，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老关说：“小胡，来，先坐。”

胡雪晴坐下。

老关说：“一会儿去行政领办公用品，什么笔，本，文件夹啊。座机上有个快捷键，按1就是我这屋的电话。”

老关又跟胡雪晴讲公司业务，一讲就讲了两个多小时，胡雪晴一直点头听着。心里纳闷，入职培训不是应该由人力来做吗？

接着老关开始描述起来自己的奋斗史，怎么把几十人的小作坊发展到现在上千人的大工厂。直接就讲到了午饭的时间。

老关说：“中午一起吃饭吧？咱们有食堂，但是你今天第一天来，欢迎新同事，咱们到旁边馆子吃。”

胡雪晴：“哎呦，关总，不用客气啦。”

老关：“不客气，不客气，你别跟我客气。”

午饭，老关选了一个广东菜，装修的倒是很有情调。

领位把两个人领到一个靠窗的正方形的小桌子，胡雪晴以为他肯定得坐在自己对面，可是却坐到了自己侧手边的位置，刚一落座胡雪晴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汗液混合着人类脂肪的味道。

整顿饭老关仍然在讲他自己的发家史，以及和政府有着多深的关系。说的两嘴边冒白沫，脸上泛油光。饭菜一端上来就低头狼吞虎咽，然后一边大嚼一边招呼胡雪晴多吃。

胡雪晴频频点头应和。心里想，到底这个男人是在炫耀自己有财有势，还是在强调自己的不易。如果是炫耀，他将来会大方给自己花钱。如果是不易，那可就是个铁公鸡了。

第二天下班，胡雪晴一进门就先去洗澡，敷好面膜，整理头发。窝在沙发上看韩剧。手机信息响。

胡雪晴一看是老关发来的上面写：“小胡，你休息了吗？”

胡雪晴看了看表，晚上十点多，心里冷笑，回复：“已经上床了，看会儿电视就睡了。”

老关回：“我今天生意聊得很不顺利，心情不太好，陪我来酒吧坐坐吧。”

“明早不是还有个会议呢。关总早点回家吧，别喝了。注意身体啊。”

老关没有再回。

胡雪晴把手机放下，从沙发起身,把这两天手指上粉色的指甲油卸掉，做手膜，换上鲜红色的指甲油。

第三天下班，老关说顺路要送她回家。胡雪晴没有拒绝，刚上车，老关就问：“你自己租房住？”

胡雪晴：“是啊，一居室。”

老关：“好啊。自己住清净。你指路吧。”

十几分钟就到了地方。老关说：“小胡，昨天晚上不好意思啊，我喝高了，有点上头，是不是骚扰你了？”

胡雪晴：“哦，没事的呀。”

老关：“要不我请你吃饭，算赔个不是。”

胡雪晴：“哎呦，关总太客气啦。”

老关：“不客气，走吧。我知道新开的一个海鲜馆子，还不错。木瓜雪蛤蒸的特别好，吃了对女性好的。走吧！”

老关要一个小包间。点了菜，又点了两瓶半斤装小老窖，要了两个酒盅问：“小胡，能喝酒吗？”

胡雪晴：“嗯，能喝一点点。”

老关：“好啊，好啊，那咱俩喝一点。”

推杯换盏好几轮，老关已经是个大红脸了，胡雪晴面不改色心不跳。老关看着频频举杯的鲜红色指甲，好刺眼，好美，错不开眼珠子的看着。

老关喝着喝着叹气：“你别看我这么大厂子一个老板，我心里苦啊，没人诉说，公司那些人信不过啊，有点什么事儿只要有一个知道就等于全厂子的人都知道，一个能说心里话的都没有。现在好了，有你了。小胡啊，你可真是好姑娘。”

胡雪晴双眼闪亮亮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轻声：“嗯”。又敬了他一杯。

老关干了。胡雪晴也干了。

老关：“我家里那个媳妇，是个母老虎。我这么大一个老板，从来不给我面子，稍不如意对我呼来喝去。哪天给我惹急了跟她离婚，看她还跟我厉害！”

胡雪晴：“不都说，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女人嘛？”

老关：“哼，我那个根本就是河东狮吼的母老虎！”

胡雪晴打趣他说：“那到底是狮子还是老虎啊？”

老关：“是什么都好，哎，不说她，不说她。小胡啊，你没交男朋友吗？”

胡雪晴笑说：“何止啊，我早就结婚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老关哈哈一乐说：“你可别逗了，你才几岁啊，刚大学毕业。难道现在上大学的时候能结婚生孩子？”

胡雪晴没接话，晃着酒杯，只是笑。

老关一把抓住那鲜红刺眼的指尖说：“小胡，你在首府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我给你租个高档公寓，我看你刚才那个单元楼，都是80年代的老房子了吧？我先给你租一个新式的酒店式公寓，带小时工那种。”

胡雪晴不动声色的听着，并没有把手抽回去

老关继续许诺：“然后给你买个车，你也不用坐公交了。你现在工资不是才3500吗？我每月给你5000零花钱，不用上班了，我就带着你玩。怎么样？”

胡雪晴认真看着老关，用一种审视的眼神问他：“你不怕你家那个母老虎？”

老关：“我俩早分居了，她管不着我。”

胡雪晴柔声又问：“那……给我在哪儿租公寓啊？”

老关：“紫金宫廷。怎么样？”

胡雪晴又问：“那……给我买什么车呢？”

老关：“甲壳虫！”

胡雪晴没说话。

老关：“Minicooper？”

胡雪晴：“写我名字吗？”

老关：“当然！”

胡雪晴：“全款吗？”

老关：“那肯定啊！贷款买车这种工薪阶层的事情，我怎么会干。房子我也要给你买的。等明年，我先攒攒手里的现钱，给你在紫金宫廷买一套，都写你名字。怎么样？怎么样？我对你很好的吧？”

胡雪晴一口干了杯子里酒，放下酒杯说：“那……走吧。”

老关心领神会，开着他那辆老款帕萨特，来到酒店大堂门口，门童开车门，躬身将两人迎了进去。

酒店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大堂，足有四五层楼高，从房顶一圈一圈层层叠叠挂下来的水晶吊灯。通天落地的大柱子，把左右两侧隔成隐约可见又隐蔽的休息区域，能看到钢琴，吧台。往前走是长3米的前台，墙上挂着几十个钟，每个钟下面对应着不同的城市。“北京”、“东京”、“伦敦”、“巴黎”、“悉尼”、“纽约”等等都是胡雪晴听过没去过的城市。

胡雪晴觉得大堂的地板太滑了，高跟鞋有些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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