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买了晚上回深圳的高铁票,下午两点酒店退了房,牧田准备把车子还给方忠健,两人决定去步行街逛逛,晚一点再直接去高铁站,把车开到方忠健这里,又和他确认了一下合伙收单的事情,方忠健一口答应下来,要他回去的时候准备电脑收单就行了,只要给他对账,钱当晚就平分,最迟不超过第二天早上十点。
正当秋水在店里看衣服的时候,牧田手机响了,电话是牧艾打来的,悲伤地说道:“哥,你还没走吧?”
“没啊,晚上。”
“那你来给咱妹送送行吧,她刚才走了。”
“什么?……”
牧田急忙别了秋水,让她自己吃了晚饭坐地铁去高铁站,自己坐了的士,来到医院,到了病房门口,只见叔叔嫂嫂在那里低声抽泣,仿佛早知道这天的到来,牧艾见他来了,给他让了一下,牧田走到床边,看到这张熟悉而又年轻的面孔,也忍不住心里隐隐作痛,她似乎以前有痛苦的迹象,牧田仿佛看得出来,他感觉心里突然有一种从没有有过的平静,这个脸部那种微微的过去的痛苦,如另外一种颜色从脸上飘出来,定格在一个微妙的世界里,没有那种超常的辨识力,已经根本找不出这种牧田看到的像意识流一样的东西在她脸上隐隐作现,然而,她死后的脸,是异常的平静,完全盖住了那份忧伤,好像过去的一切从来没有来过。
原来死,是这么的简单!原来死,是这么的平静!
如果能预期,大家都能默默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没有了呼天抢地般的痛苦,甚至,牧艾有了某种解脱般的愉悦,这是牧田隐隐觉察出来的牧艾潜意识的状态,那种解脱,仿佛是说:“妹啊,你走得好,你也解脱了,哥也解脱了,爸妈也解脱了!你去和你的甘鑫再做夫妻,把你们那腹中的胎儿再领来吧,作你们的子女,你们在世界的那一头,再去做一世夫妻吧,那里不似这人间,没有这种痛苦,哥哥这就把你去烧掉,带你回去,和你的老公见面。”
是的,牧艾此时心里就是如此默默地跟自己交流着。
如果再这样下去,牧艾的房子也快保不住了,自己的妻子也开始怨气重重,这就是人。
这就是命。
牧田过去安慰叔叔和嫂嫂,良放叔说:“孩子走了,她安心地走了,再也不会痛苦了。”
牧田默默地拍着良放叔的背,把他扶到过道上,嫂嫂过来说:“田啊,你妹生前被病折磨得已经不成人样了,她一走,嫂也伤心,不过,也感到安慰,人生在世,也就这么回事,你的事情,嫂嫂都知道,你也不要担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你自己认准,其实,不要说多有钱,能好好地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嗯。”牧田轻声的回道。
晚上,牧田就住在医院旁边的酒店里,很早,牧艾叫来收尸车,把牧可可从病床上抱起,换好衣服,牧田和他们一家人跟在车子后面,下了电梯,牧艾把自己的车钥匙交到牧田手里,要他跟着,他自己和父母跟着上了运尸车,只见,几人把她抬到冰棺里,盖好棺盖,不到一小时,天微微亮,两台车来到了西海东山殡仪馆,大家在外面等着,过了一会,工作员招呼大家去见最后一面,这时,嫂嫂大哭起来,叔叔在她身旁扶着她,牧艾摘下眼镜,用手摸了摸眼眶,牧田跟在他们后面,围着尸体转了一圈,仓门打开,里面火焰冲得老高,呼呼地响声很大,工作人员说:“时间到,好了。”
这时,牧可可头在前,脚在后,三秒钟就被推进了火化炉,“啪”的一声,舱门被关,噼里啪啦的响声从里面传了出来,牧田的嫂嫂又在外面哭了一回,一个小时后,骨灰盒,被送到牧艾手里,牧艾拿起骨灰盒,去里面装好骨灰,然后大家走到停车场,牧田开着车把他们送了回来。
下午,牧艾与牧田把骨灰与甘鑫合葬在一处。
牧田心里有些忧伤,在他叔家里坐了一会,便退了出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地方去,他去任何地方,现在都是作客,心里也感叹,没家的感觉,如同灵魂找不到寄托之地,心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秋水。
此时,小区的租金因为学校的开学,翻涨了一倍,孟黎子二楼的房子已经涨到两千五一个月,而且是收年租,再加上一楼的房子,她现在每年多了七万的收入,也是年收,想比如其他人,她并不多,因为其他家庭,五六层房子,已经都是十几万一年的租金收入,在外面上上班,租金基本不用,许多家庭稍好一点的人,都开始请保姆照顾小孩,后面征收的老人们都有退休金,由国家供养着,牧家口的人真的是越过越幸福,家家户户配上了小车,只有那咒符,还隐隐约约地他们脑海里长住着。
而且孟黎子娘家也开始征收,她没问牧田,把小孩和自己的户口又转了回去,等待征收再赚一笔钱,那也有差不多一百五十来万,她每天没事,打打麻将,过去的伤痛也渐渐淡忘,这时,她真的不再想牧田,因为牧田如果一起生活,生活质量马上要掉下了数个档次,没有一点安全感,她渐渐开始遗忘牧田。
刻意的遗忘。
此时的危安谷,家里却闹得不可开交,不仅他老婆针对他,甚至儿子也针对他,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他在外面生子,小三的事情,而且当他们知道他为此花了一套房子,一台车子,大量的费用,还给这女人娘家建了房的时候,随便想一想,都有好几百万,最可恨的,居然有了儿子!
首先是他老婆那恶狠狠的话:“你这老不死的,你不看看你的鬼样子,脖子都埋到土里了!你当了个书记,你不得了啦?在外面养小三,还恬不知耻的生个野种!你一个月三千块,花几百万养个狐狸精,你对得起谁?你给家里什么了?房子?这是我们娘儿分的!车子?这是征收款里、房租里面收的!每年出去旅游,美其名曰村上干部组织的福利!没想到是带个骚货出去受精,你那根老棍,现在还不得了啦?没地方放啦?你孙子都三岁了,儿子不到两岁,你这张老臭脸还要不?你去跟儿子讲啊,你养了个弟给他,比我孙子还小呢!你看我多牛啊!你去说啊!你去说啊!你不要脸,我这脸还要!你崽的脸还要!每天忙,每天忙,夜不归宿,我以为多忙,原来是在床上忙!家里穿的是粗布烂衣,骚婆娘穿金带银,一身名牌,还游澳门,一买衣服包包,十几万,怪不得别人要粘着你,你阔气,你好阔气!你给人家建别墅,那骚货的爹娘都比你年轻吧!你好意思?你敢去见人家爹娘吗?你这么大胆子,还敢生崽,你知道你的钱是怎么赚来的吗?人家随便玩玩,你掏心窝子玩!玩得好,玩得好啊!多子多福,人家只差没上门来认祖归宗了,你可是真牛啊!你带过来啊,你让全村人看看,你这个书记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骂了还不过瘾,又走上前去,扯着危安谷的衣领,大喊大叫,整个房里犹如地震一般,楼上楼下的住户都听到了,不过还好,西海话说得快,也没有几个外地人听得懂,老婆虽然吵,虽然气,骂了一阵后,也气喘吁吁,没了力气,瘫坐在沙发上,她似乎忘记了哭,这不应该哭吗?没有,她坐了一会,又大骂起来:“你带我去,你带我去,我倒要看看臭婊子有什么魅力,把人迷成这鬼样!你不要以为我们女人不知道,你们平时出去外面鬼混,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晓得你们男人都是这种鬼样子,图新鲜,懒得管你们,那些,你不讲,我不说,大家根本不在乎,做人有个底线,谁是你这样的?连底线都没了,费心费力,你是要这臭婊子给你养老送终还是怎么的?你说啊?你现在开车带我去见她,我要看看,她有多得瑟!她图什么?图你年轻力壮?我呸!她是吗?不就是图你的钱吗?那是真感情吗?我们结婚三十几年,都挡不了人家一股骚劲,走啊!你还这犹豫干什么?我原来虚虚实实,没当回事,心想,不就是男人在外面玩玩,你所做的,远超我的想象啊!你想过你穷的时候,几粒米下不了锅,我到处帮你借的日子没?我看了人家多少脸色,你想过你儿子读书没钱,你连个像样的手艺都没,砌几口砖,从打学徒弟开始,就没砌正过!被人家嫌弃待在屋里哭的时候,连学费都交不起,要我去借,我走东家,求西家,回娘家,被娘家人说蠢,我毫无怨言,你今天就是这样回报我的?现在你舒服了,兜里有几个臭钱,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倒是说话啊,你倒是说话啊,你带我去见她,我要问问她,她除了脱了裤、张开腿,她还为你做个什么,她凭什么,短短几年,比我辈子还享受得多!我一个菜,连几点油都舍不得多放,我今天换来的是老公把大把的钱,去养别人,去生野种!我要问问,这世界还有天理没?走啊!走啊!”
儿子、儿媳刚好走到门外,这一切都听到了,又担心娘,又气愤爹,又不敢退去,只听到里面半天没人吭声,才敲门,危安谷去开了门,只见妈急忙用手去抹眼泪,生怕儿媳看到,也不知如何是好,去厨房瞎忙,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因为全家早一阵子就都知道了,妈也跟儿子说了,问儿子如何看?儿子能说什么?
骂爹?哪个男人不懂?只怪这牧家口以前是个太穷的地方,家里寒碜,又有哪个男人在外面享受过,如今天给饭吃,不要说咱爹赚了这么多钱,外面又有几个男人不是鬼混的?只是大大小小,大家度不同而已,本质是一样的,男人嘛,都是靠三条腿走路的,没有圣人,就别讲什么高尚!
你说完全没给家里,那是说不过去的,只是躺在家里不方便,以前就隐隐约约听父亲透露过,等他退下来吧,过几年吧,牧家口发展得差不多了,自己老了,不还是自己的,家里的,虽然外面是花了钱,对于真正能赚得到的人,那又算什么?
你说在外面乱搞一气,不给人家回报,凭什么?
哎!只是当老妈的,都是苦得要死一样过来的,气不过!又是气话,又是直性子,又是想不通,劝又劝不得,讲又讲不得,不要说有文化的女人独立了,自己男人稍稍不行,眼里盯着人家大官,老板,就瞧不起自己打工的老公,也发昏;像咱妈的这种没文化的,除了想不通,恨不过,就是糊涂的乱吵!
只要有心,甭管你多有文化,本质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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