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病非相思

没有知觉没有梦的睡眠是最奢侈的，像死了一样。

有梦就会睡得不踏实，梦和梦想的作用其实一样，就是让你不安生。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是在医院病房里，我已经记不清如何到了这里，只是觉得神清气爽。

王兰香：“小惟，你醒了？还难受吗？”

我妈见我醒来，赶忙站起来，摸摸我的头说道。

我一下子坐起来，

李惟一“妈，我怎么了？”

王兰香：“赶紧躺下！”

我妈按着我的肩膀说道：

王兰香：“早上你都晕倒了！幸好倒在医院！直接住进来。要是倒在大街上，这个天还不冻成冰棍子！你那大衣是怎么弄的？掉水里了？这孩子一点都不省心…”

李惟一“妈，我头疼！”

听到我妈机关枪爆发，我一脸不耐烦，这么多年了，我居然还是受不了她的唠叨。

王兰香：“快躺下！还有哪儿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我妈听我说头疼，立马急了。

我摆摆手，

李惟一“妈，乔琳呢？”

王兰香：“什么乔琳？你说谁？”

我妈一脸茫然，

王兰香：“亏了你们单位郭科长，还有小张！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帮你办好了住院手续。这才刚走不大会儿。”

晕倒了！在我朝思暮想的她面前，我居然晕倒了！这可是我第一次面对面地看着她，那么近的距离，我怎么晕倒了！太丢人了！

脑补一下早上的场景，我恨不得重新再来一遍。

越想越急，我忽然感觉胸口很闷，即便用力呼吸，也吸不到空气，像是有人捂住了我的嘴巴。

心脏也剧烈地跳动起来，心前区还有阵阵的抽动。

我是要死了吗？这种恐惧的感觉浮现在脑海里，更加剧了呼吸困难的状况。

李惟一“妈，我难受。”

我左手捂着胸口，皱着眉头说道。

王兰香：“啊，小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妈看我不对劲，越发着急了，赶紧按了一下床头的振铃。

护士赶过来，听我妈说了情况，立马给我吸了氧气，加上心电检测，然后转身出去叫住院医生。

王兰香：“小惟，好点没有？”

我妈双手撑在病床边上，俯下身子看着我说道：

王兰香：“有什么感觉都告诉妈，不怕啊。”

我摇摇头。吸了氧气，呼吸困难的状况减轻了不少，但心前区仍然钝痛，仿佛心脏不断膨胀，要脱离我的胸腔一样。

李惟一“妈，我还是觉着心脏疼。”

我皱着眉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王兰香：“心脏？那个部位？”

我妈用手按在我的左胸，

王兰香：“这里？这里？”

她按来按去，待确定了大致部位，自言自语道：

王兰香：“基本不是心脏问题。”

然后，她低头沉吟了一阵，对我说：

王兰香：“你别急，我叫你刘阿姨过来一趟。”

说完，她出去打电话了。

看着我妈的背影，我烦躁起来。

唉！我虚岁才算二十啊！这算什么事！难道我昨晚喝得是假酒？难道鬼上身了？难道触怒了佛祖？我会得了绝症吗？我会死了吗？我这辈子刚开始就要结束吗？还有乔琳怎么办？

越想越恐怖，看着空无一人的病房，雪白的床单，雪白的墙，雪白的灯光，我要窒息了！

假如我听说过的恐怖有一百种，那么现在忍受的就是第一百零一种，而且是最难受的，无法尽述。

我要喊我妈，她怎么还不进来，不要剩我一个人在这里。

正准备用足力气喊我妈，病房门开了，老李走了进来，

李卫国：“小一，你怎么了？我才刚下班，今天有点忙。听你妈说你昏倒在医院里，现在好点没？”

说着，老李走过来坐我旁边，把一提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又用手摸摸我的头，

李卫国：“已经不发烧了，怎么还插上氧气管了？”

看到老李，我第一反应是心安，不那么紧张了，第二反应是昨晚的事。

要不要告诉他，要不要告诉他？

李卫国：“嘿！你这小子！”

老李站起来，在病房里走来走去，

李卫国：“从小就是个病秧子，我让你多运动运动，偏也不听，有点时间不是打游戏，就是到处疯。”

李惟一“爸，你过来。”

我冲老李说道，

李惟一“有个事跟你说。”

李卫国：“啥事？”

老李走过来，坐在我床边，

李卫国：“说吧。”

我理了理思路，下定决心告诉他，

李惟一“昨晚灵觉寺那个塔那里，四个男人跟一个和尚见面。四个男人有一个老板，他出货给和尚。和尚答应他正月十五，放火烧寺，砸佛取珠。刚子跟我们机场一个老K联系，疏通了安检走货。对了，还有一个叫磊子的，是跟和尚联系，那个和尚叫智空。”

老李彻底被我整蒙了，他完全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李卫国：“儿子，你烧糊涂了？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又是和尚又是老板，还有机场安检。”

李惟一“爸，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

我有点着急，虽然我也知道刚才那段话确实像疯言疯语。

李卫国：“好好好，我信我信！”

老李点点头，

李卫国：“你好好休息。”

李惟一“那你去抓他们啊！快去！”

我盯着老李，急切地说道，

李惟一“不然要出大事了！”

老李傻傻地看着我，足足有十个弹指的功夫，憋了一句话，

李卫国：“我知道了。”

为什么他是这样的反应！明摆着不相信我啊！这个世界太奇怪了，说谎话备受关注，说实话却无人理睬！这是自己的亲爹吗？我更加愤愤不平起来，胸口感觉越来越堵。

王兰香：“你这才下班啊？”

我妈进来了，冲着老李就是一顿数落，

王兰香：“自己儿子住院大半天，你才过来！是亲生的吗？平时不管不问也就算了，孩子住院了都，你还忙你那破工作！一个副职，有那么多事吗？想当官是不是想疯了？李卫国，我告诉你，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我最佩服的就是老李的忍耐，在我妈发火的时候，始终一声不吭，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我怀疑他每次都是入定了。

就这样，一场本应发生的暴风骤雨，在老李的沉默中停歇了，沉默似金，此言不虚。

我妈继续啰嗦了几句，接个电话就转身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旁边多了两个人。

王兰香：“小惟，这是你刘阿姨。”

我妈轻声跟我说道：

王兰香：“她可是咱们这里最牛的心内科专家，本来已经回家了，给我拽了过来。”

又冲刘阿姨说道：

王兰香：“刘主任，可是给您添麻烦了。”

刘阿姨笑了笑，

刘阿姨：“你这客气啥！孩子不舒服，我本来就应该过来看看。”

又转头冲老李说道：

刘阿姨：“哟，你这大忙人，还是心疼儿子。”

老李站起来，点头笑了笑，依然没有说话。

刘阿姨让一旁的护士拿来听诊器，然后叫我妈把我扶着坐起来，开始了她的问诊，表情一时变得很严肃。

约莫过了三五分钟，刘阿姨把听诊器一摘，理了一下头发，

刘阿姨：“大棒小伙子，心脏好着呢！我看没啥问题，不放心的话，再做一个彩超和动态心电。”

听罢刘阿姨这么说，我妈顿时喜笑颜开，握着她的手，

王兰香：“这可太好了，感谢感谢！”

老李也冲刘阿姨弯腰点头，笑着说道：

李卫国：“孩子的事，可是麻烦你了。”

刘阿姨把听诊器交还护士，

刘阿姨：“没事我就走了啊！家里还等着我。”

送走了刘阿姨，老李和我妈又返回病房。

王兰香：“刘主任看过了，大问题肯定没有，但小毛病也不能掉以轻心，得趁这次好好检查检查。哎，老李，孩子没查完，你可不能走啊！”

那天晚上，我妈和老李可把我折腾坏了，各种检查各种化验各种咨询。

最后，他们拿着诊断结果，傻眼了。

王兰香：“反流性食管炎，焦虑症！”

我妈念完结果，冲老李说道：

王兰香：“怎么还焦虑症了呢？”

老李耸耸肩膀，摇了摇头，看着我说道：

李卫国：“我就说刚才你小子满嘴胡说八道，好好的焦虑啥？住两天院再看看吧。”

两个人其实都是大忙人，跟护士沟通过交代好，又嘱咐我半天，他们两个各自回单位了。

只剩了一个犯傻发呆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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