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嫌疑人

虽然徐志强没有承认强J之事，但毕警官还是问出了两个或许有用的线索，一个是周向荣的同桌杨燕，一个是罗士杰的女友李薇。这个杨燕能和周向荣好到什么地步？他们之间应该不是情侣关系，周向荣不喜欢女孩子，最多算是闺蜜。她成绩不好，在班上应该也不是很起眼，她是否知道了周向荣跳楼背后的原因，选择为他复仇？并且得到了周建业的财力支持？

毕警官摇摇头，周向荣又不是她的亲兄弟，最多也只是班上要好的朋友，不至于以身涉险去为他犯这么大的罪。虽然梁栋和徐志强都认为他们的事是罗士杰所为，但毕警官始终觉得这一切都是有人策划，故意引导他们这么想，离间他们的关系。即使梁栋和徐志强的事真的是罗士杰做的，但谋杀郭怀良这件事，他还真没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动机。至于罗士杰的未婚妻李薇，她就更没有这个动机了，但凡脑子正常，也不会帮男友干这种事。

待徐志强走后，毕警官找到他的管教，拿到了梁栋写给他的三封信，认真看了起来。

徐志强：

展信佳，不曾见你一年有余，不知你是否适应了里面的生活？

你爸说你不愿再二审，直接就认了罪。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做这样的决定，是否你也同我一样，屈服于黑暗，放弃找寻光明？

我最近也过得不好，工作屡屡受挫，似乎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我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别无它法，只有束手就擒，放弃一切抗争，只有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才能在这个残忍世界的鼻息下苟延残喘。

郭怀良死了，我亲眼看着他跟罗士杰一起踢球，亲眼看着他们受伤去医院，亲眼看着他进了ICU，五天后，他便死了。我看见他父母在医院哭得不省人事，却不见罗士杰的踪影。人生总是这么无常，该死的人却活得逍遥快活。老天爷总是给予恶人宽容，施以好人不幸。恶人坏事做尽，放下屠刀，便能立地成佛；好人一生行善，一念之差，便永堕地狱。

周向荣的父亲找到了我，上次见他已是三年前。我看到一个两鬓已斑白的中年男人眼神里深深藏的绝望。他握住了我的手，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梁栋，我知道我儿子喜欢过你，我已不想再追究谁的责任。我只想知道，他最后有没有什么遗言，有没有恨我？

我说：我上楼后，周向荣情绪激动，只是一个劲地叫我走开，可能跟李大爷说了什么。他跳下去前，只说了一句“梁栋，我把你也弄脏了”。他也从来没有在班上说过怨恨您的话。他很努力很努力地学习，就是想让您能刮目相看。

一行老泪从他的眼里夺眶而出，我也哭了。

他说他不想再追究我们四人的事，叫我放心，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既然周向荣喜欢过我，他也不会把我再当外人。

他还问我，周向荣是不是为情自杀？我否决了。我说我俩就坐在周向荣后面，他平时跟我们关系都很好。出事的前一天，他还跟我们说说笑笑。他对我的感情也只是懵懂阶段，他也知道我喜欢的是女孩子。我还说，他送了我一辆三万多块钱的单车，太贵重了，我想还给他家里。他父亲说不用了，留给我做个念想吧，还谢谢我对周向荣平时的关照。

我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如果我俩当初互相监督，而不是互相怂恿，跟着罗士杰去玩，也许这一切的不幸都不会发生。我有罪，我余生都将负罪前行。我如果能像你一样，进去待个十年八年，我也心甘情愿。也许这样，才能冲淡我的罪孽。

往后余生，已无眷恋。若能一命换一命，我愿用我这条贱命换周向荣，哪怕换回他一天的寿命，跟他父亲道个别，我也愿意。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他是对我最好的人，是我辜负了他，害了他。

对不起，本来是想好好鼓励你，却跟你说这些伤感的事。我是想让你也不要再怨恨他的父亲，原谅他那时没完没了地纠缠，搞得我们个在学校里没法做人。他中年丧子，这种痛，任谁也难以承受。我们四人，你是最无辜的一个，是我把你带坏了，真的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你的性格那么开朗，希望你一直能这样，永远做个开心果。在里面也放平心态，争取减刑，早点儿出来，我会去接你，我永远认你这个兄弟。

梁栋

2008年8月2日

毕警官展开剩下的两封信，都是随便聊聊的家常话，没有什么信息点。他问管教道：

毕呈亮警官“这个徐志强平时表现怎么样？”

狱警：“他表现很积极，做事认真，心态很好，人也很随和。”

毕呈亮警官“除了他的父母外，没有别人来看过他吧？”

狱警：“没有。一般情况只允许直系亲属和律师探视。”

毕呈亮警官“他也只收到过梁栋给写的这三封信吧？”

狱警：“是的，信都要经过我手，我们觉得能给他看才会给。有的犯人家属写的信很极端，不适宜给他们看的会扣下来。”

毕呈亮警官“我想到一个问题啊，如果他的狱友有比他先出狱，他是可以让人带话出去的。”

狱警：“这个是有可能的，但要是想传话进来几乎不可能。”管教疑惑道，“他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案子？”

毕呈亮警官“只是嫌疑，还在侦查阶段。”

狱警：“那我也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如果他招供了什么，我联系你们。”

毕呈亮警官“好的，那谢谢了。这孩子呀，挺可惜的，说起来还是我爱人的学生。本性是很好的，一失足成千古恨。”

毕警官一行离开了省二监后，径直开车回到了刑侦大队。今日的省城之行，并无实质性的收获。这个案子虽复杂，但只要理清了犯罪的逻辑，也不是查不明白。公安破案，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有的案子一查就是十几年，嫌疑人隐姓埋名，在人间消失，最后不都缉拿归案了么？毕警官只是有些担心罗士杰的安危，背后的人布局十年，已经开始在收网了。这十年间悄无声息地蛰伏，却在这一个月内接连送来线索，从行刺梁栋开始，到送来了李福来的罪证，再到郭怀良的线索，并且都是有目的性地送到自己的手中。这表明他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就等着自己破案了。

布局的人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是把罗士杰绳之以法吗？那为什么现在查来查去，件件事都定不了罗士杰的罪，反而让人觉得他也将成为受害人？这不南辕北辙了吗？

毕警官将省城之行的一切都告知了赵队长，也将自己所有的疑虑托盘而出。赵队长埋怨道：

赵队长：“你不该跟罗士杰说那样的话，这是违规的。那周建业虽然嘴上说不再追究此事，万一言而无信，真告了李福来，你这不是教罗士杰脱罪的方法么？”

毕警官笑道：

毕呈亮警官“我能想到的方法，律师也不是傻子，知道怎么帮他脱罪。这不是为了和他套近乎嘛。”

赵队长：“现在线索都没法查下去了，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梁栋虽然承认了一切，但李福来不承认伪证，就没法定罪。加上那两个女的也不承认被强J，罗士杰又逍遥法外了。”

毕呈亮警官“逍遥法外……”

毕警官嘴中重复着这四个字，又想起了“监听人”发的那八句话，轻轻念道：

毕呈亮警官“有人锒铛入狱，有人精神失常，有人逍遥法外，有人命丧同窗，有人伪证吝财，有人为虎作伥，有人沉冤十年，有人笑看真相”

这说的全部一一对应上了！只不过真真假假，如何分辨？

赵队长见他发呆，碰了碰他的胳膊道：

赵队长：“既然是高智商的犯罪，我们就不能以常理来推断。我有一个设定，你看合理不合理。假如罗家有个高手在背后坐镇，梁栋他们三个和李福来的事真的都是罗家做的。为了摆脱嫌疑，演了这出苦肉计，放梁栋过来说出一切，让我们惯性地想到这是场栽赃，是周家的报复。误导警方的查案方向。”

毕呈亮警官“如果按这个逻辑，那个踢球的张棋开也是罗家送来的！因为警方是有大概率找到这个当事人的，与其让警方找到，查到了踢球的幕后交易，不如先送上门来。误导我以为是周家送来的证人，这样周家就有栽赃的嫌疑。”

赵队长：“这个案子真是把我头都绕晕了。你说罗士杰有这个智商吗？他一个大三的学生，有能力来策划这么多案件？”

毕呈亮警官“他没这能力，他父亲罗永辉是有的。为了保护唯一的儿子，不让他坐牢，是有可能豁出去的。罗士杰现在身边有个极其狡猾的律师兔崽子，滑溜溜的，抓不住。也是我老婆的好学生，两个现在狼狈为奸呢。”

赵队长：“如果这个设定正确，那个杀人的护士，就是罗永辉安排的。他害了梁栋，害了徐志强，再把郭怀良的死栽赃给周家，让警方把怀疑的目光放到周家身上。你现在想找罗士杰与此事无关的证据，正中了他的计谋。罗永辉为了脱罪，反其道而行之，故意露出尾巴让你抓。但他又事先买通了所有人，你抓来抓去就抓到几根毛。”

毕呈亮警官“这个设定也合情合理，但杀人的罪，一旦查明，罗永辉自己也就完了。”

赵队长故作神秘道：

赵队长：“如果罗永辉也是个将死之人呢？”

毕警官狐疑地看着老同事，知道他故意藏着事，逗自己转圈圈，有些急了：

毕呈亮警官“你查到什么，还是挖到金矿了？卖什么关子！”

赵队长笑道：

赵队长：“我之所以有这个设定，是因为我下午查到医院的罗永辉的病历了，他于2006年得了前列腺癌。这个病大概能活3到15年，看老天爷的脾气了。罗永辉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要是梁栋和徐志强那时自首了，他可能到死时儿子还在牢里。所以我就有了这个设定，假如一切都是他做的，哪天东窗事发，他也差不多要死了，坐不了牢，最多监外执行。”

听着赵队长的叙述，毕警官一拍大腿：

毕呈亮警官“你怎么不早说！让我在这兜圈圈，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你这样一说，来龙去脉不就清晰多了！”

赵队长：“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罗士杰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最起码在他老子死前，会一直有人罩着，帮他摆平一切。要是哪天没了，那小子可能日子不会好过。”

毕呈亮警官“我自始至终都觉得罗士杰没有这个脑子，能周密地策划这一切，忽视了罗永辉这个人，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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