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猫

毕警官虽然觉得小李说得很有道理，但他始终觉得罗士杰没有这个头脑制造这一连串的案件。如果是当年他们四人做了什么违法的事，那也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罗士杰根本不必担心谁会供出来，犯得着要杀郭怀良灭口吗？那留下梁栋和徐志强不也是活口吗？真正挑拨他们四人关系的，极有可能就是那个“监听者”，让他们互相猜忌，产生了信任危机。

如果依小李的分析，周向荣并不惧怕罗士杰公开他的秘密，那究竟他们四个做过什么事情，让周向荣在楼顶伪造现场，想亲手杀了罗士杰？他才十八岁，不惜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也要犯这么大的罪或者与他同归于尽，这是得多恨他才做得出来。难道是罗士杰他们四人伤害了他的母亲？一个柔弱的男孩子，如果看到母亲被人伤害，也极有可能瞬间变成猛兽。

那“监听者”是他的母亲？这背后是一位母亲为儿子复仇的犯罪故事？他的母亲是一位精神病患，是不是罗士杰故意透露了周向荣的秘密，让她精神病发作，招致了周向荣忍无可忍？

以周家的条件来看，他的母亲应该能得到顶级的治疗和照顾，或许早就回归正常生活了。如果事情皆是她一手策划的，即使东窗事发，她也能因为精神疾病的医学证明而逃脱法律的制裁。她暗中加害了罗士杰四人后，又巧妙地利用丈夫在医院的便利，成功毒害了李福来，然后再迫使梁栋说出了真相。

如果这个推论正确，那么接下来，就是她会想办法让李福来承认那六十万是赃款，让他转院到市立医院，再次利用丈夫的医术与名声，与李福来达成救命的条件。对于一个肾衰竭的病人来说，即使他作了伪证，法院也不可能让他去坐牢，李福来为了求生，他应该是愿意供出真相的。至于他的病到底能不能治，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让李福来心里觉得周医生能延长他的生命，那便成功了。

她利用丈夫的目的，是出于其对儿子死亡的真相不再追究的态度的怨恨，也是对其在外面生了两个孩子的愤怒。丈夫不想管也得管，祸水已经引到他身上来了，到时候警方真发现了什么漏洞，夫妻俩还能不齐心协力？

毕呈亮警官“对！这是最合理也最接近真相的推断！”

毕警官拍了下桌子，伸手拿起烟灰缸上的烟，发现已经全部烧完，他就点火时抽上了一口。

他拿起手机，马上给梁栋打了个电话。

毕呈亮警官“梁栋，找到了工作了吗？”

梁栋：“毕叔叔好，找到了呢，面试已经过了，下个星期上班，在一个物流公司做录单员。”

毕呈亮警官“你今天有没有空，来趟派出所，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你。”

梁栋：“有空的，我现在过来吧。”

毕呈亮警官“骑车慢点，不着急。”

挂了电话还没二十分钟，梁栋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毕警官忙给他倒了杯温水，他一仰脖子，一口就全灌了下去。毕警官瞪了他一眼。

毕呈亮警官“你这孩子，叫你不要急，喝水也这么急！”

梁栋打了一个嗝：

梁栋：“毕叔叔，您喊我来啥事啊？”

毕呈亮警官“先坐。那个监视的人没有再骚扰你了吧？”

梁栋摇摇头。

梁栋：“没有了。”

毕呈亮警官“那就好！”

毕警官捋了捋思路，认真道：

毕呈亮警官“梁栋，那件事我已经跟周向荣的父亲说了。可能过段时间他就会去起诉，到时候案子会移交检察院，他们问什么，你就如实回答。你的态度越诚恳，越对你有利。到时候我会帮你找个律师，费用也不会太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梁栋：“谢谢毕叔叔，我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这天早晚都会来，不如早了结，心里这块石头也早点放下。”

毕呈亮警官“嗯，好孩子，自己做过的错事要勇于担责，这才是年轻人应有的正能量。做错了事情不可怕，重要的是敢于承认，勇于改正。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没有收罗士杰的封口费吧？”

梁栋伸出手掌，向上指着天。

梁栋：“绝对没有，我没收他一分钱好处。”

毕呈亮警官“李福来的赃款我们已经查到了，到时候他肯定会狡辩，你是否有证据能证明，这个钱是罗士杰给的？”

梁栋挠了挠脖子，认真想了想道。

梁栋：“QQ聊天记录可以作为证据吗？”

毕呈亮警官“可以作为间接证据，你的笔记本电脑上次不是被人上门行凶抢了吗？”

梁栋：“他还给我了，上次在医院我们说完话后第二天，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发现笔记本就摆在我家门口了。”

毕呈亮警官“还有这种事？”

毕警官差点笑出声来，看来这个“监听者”的一切行为和目的，都完全符合自己的推断。

梁栋：“他不还给我也没事，聊天记录是有漫游的，可以在别的电脑上下载。”

毕呈亮警官“梁栋，你还记不记得，周向荣最后说了什么话，刺激了罗士杰，而导致他放手的？”

梁栋：“他说罗士杰爸爸在江峰渔火给他找了个后妈，就比他大三岁，说他们以后别——乱lun，那他们生的孩子不知是叫他爸还是叫哥了。”

毕呈亮警官“你们四个高三时去过江峰渔火吗？”

梁栋：“去过。”

毕呈亮警官“干那事了吗？”

梁栋低头，又轻轻点点头。

毕呈亮警官“他们不知道你们还是学生吗？”

梁栋：“知道，我们说我们是周向荣的朋友，想让他们房费上打个折。”

毕呈亮警官“然后他们居然还给你们提供那种服务？”

梁栋：“算是吧。”

毕警官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怒拍了一下桌子。

毕呈亮警官“太无法无天了！”

梁栋吓得一哆嗦，把头埋得更低了。

毕呈亮警官“罗士杰和比他大三岁的那个后妈是否有不正当关系？”

梁栋：“这个我不知道，我是在周向荣掉下去前说的那几句话里才知道的。”

毕呈亮警官“你们四个逛江峰渔火，周向荣也知道是吧？”

梁栋：“他知道，他和前台几个接待的小姑娘关系好得很，还是他先带我过去泡澡的，然后我们就发生了那种关系。”

毕呈亮警官“据我的了解，周向荣的父母都是高知，他们应该早就知道儿子的秘密，如果罗士杰是想以此来威胁周向荣，他应该是不惧怕的，况且这个事你们班同学基本上都心知肚明。周向荣之所以做出那么极端的行为，是因为罗士杰还做了别的让他无法忍受事情，对吗？”

梁栋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毕警官：

梁栋：“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罗士杰平时经常欺负他。”

毕呈亮警官“欺负到什么份上？”

梁栋：“最严重的一次是罗士杰在男厕所扒他的裤子，让所有人过来看，他穿着露屁股的丁字内裤。他无地自容，跟韩老师告状了，韩老师那次要开除罗士杰。”

毕呈亮警官“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

梁栋：“这个是高三上学期的事了，离周向荣出事都过了半年了。”

毕呈亮警官“你们还做过什么不好的事被周向荣知道了？你要实话跟毕叔叔说，不然到时候检察院那边的人什么刁钻的问题都问得出来，他们可比我厉害多了。我要了解全部的事情，才好跟律师沟通。”

梁栋：“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也不会隐瞒。要说还有什么过分的事情，那应该就是他们三个杀了李大爷的两只猫，他经常去网吧抓我们。罗士杰为了泄愤，把他两只猫偷偷走了，在它们身上注射了泔水，还开膛破肚丢到了垃圾桶里。这事我没参与，他们三个做完了，向我炫耀。我也是很喜欢猫的人，我就跑过去看还有没有救，周向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我跑来了。发现还有一只没死，周向荣用衣服裹着它，还有那把凶器，边哭着边冲去了宠物医院。他跟那两只猫很亲，下课时常常逗它们玩，还给它们买罐头吃。”

毕警官气得心脏砰砰跳，这也太丧尽天良了！几个十八岁的学生，怎么会如此心狠手辣！要是听见杀人，他还不至于这般激动，但对于小动物，他没有免疫力。毕警官顺了口气，问道：

毕呈亮警官“那只救活了吗？”

梁栋：“救活了，周向荣花了一万多块钱。一个星期后，周向荣就是拿着罗士杰杀猫的那把刀在楼顶自残的。”

毕呈亮警官“那只猫现在在哪里？还给李福来了吗？”

梁栋：“没有，周向荣出事时，那只猫还在宠物医院里养着伤。后面我也就忘记了这个事情。”

毕呈亮警官“这件事也是打破李福来心理防线的契机，罗士杰虐杀他的猫，被周向荣救下了，他还昧着良心替罗士杰作伪证。你一会儿去那个宠物医院问问，那只猫是否还活着？要是还在那儿，先让他们好好养起来。说这个是警方的一个重要证据——算了，一会儿你带我亲自去一趟吧。”

梁栋点点头，憋了一会儿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毕警官看穿了他的脸色：

毕呈亮警官“还有什么事要说的？别吞吞吐吐的。”

梁栋：“那个，毕叔叔，付过钱的，不算是强J吧？”

毕呈亮警官“那是卖Y嫖C，但是,如果中间对方激烈反抗，不想再继续下去，男方不终止行为，也算是强J。罪名很大，情节严重的话，十年起步。你问这个干什么？”毕警官疑惑道。

梁栋：“噢，没事……我……我是问问徐志强的事。”

毕呈亮警官“他当时就是这种情况？”

梁栋：“也不全是，那个女的也不是失足女，有正经工作。就是网上约炮的，前几次都好好的，最后忽然告他强奸。”

毕呈亮警官“不管是失足女也好，约炮也好，哪怕是女朋友也不行。如果女方不适，不想再继续，男方的行为应该立即终止，不然都算强J。如果是女朋友可能会判得轻一点，三年起步。”

梁栋：“唉，那徐志强真是掉进大坑里了。不是被算计的，谁信？”

毕呈亮警官“你知道内情？跟我详细说说。”

梁栋：“我不是退学了嘛，我就提醒徐志强和郭怀良小心罗士杰。”

毕呈亮警官“等等，你提醒他俩做什么？他俩并没有目击到楼顶的过程，构不成伪证。”

毕警官打断了他的话。

梁栋：“我提醒……他们以前干过的事。”

毕呈亮警官“以前干过什么事？”

梁栋：“以前，以前……”

梁栋变得紧张局促，说不出话来。

毕警官立即发觉了不对劲，他在隐瞒什么事，便死死盯着他道：

毕呈亮警官“以前你们四人在江峰渔火犯了强奸罪。”

梁栋：“您怎么知道的？”

梁栋瞪大了眼睛。

毕呈亮警官“你刚才问我那个问题时，付过钱算不算强J，我就知道了。然后你往徐志强身上扯，又说他俩是炮友，并不是付钱的。那你问的第一个问题不就是明显的漏洞吗？”

见梁栋低头不语，毕警官语重心长道：

毕呈亮警官“现在只有我们俩，不算你来自首。如果一个人到派出所自首，说强奸了一个女孩，会被立即批捕知道吗？”

梁栋：“那我不是让您很为难？”

毕呈亮警官“你全部说出来，我就不为难。这事你逃不掉的，二十年的追溯期。你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吗？天天防着警官抓吗？自首是可以减刑的。”

梁栋：“要是对方一直没有报警呢？”

毕呈亮警官“不管对方是否报警，你都会立即被控制。这属于公诉案件，不归派出所管。在找到被害人后，如果取得对方原谅，会从轻处罚；如果对方说是自愿的，就会释放你。”

梁栋：“毕叔叔，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我就怕我父亲受不了。我们四个犯的不是强J，而是轮J。在江峰渔火轮J了两个送餐进来的服务员，跟我们年纪差不多大，其中一个是周向荣很好的朋友。第二天他约罗士杰在楼顶见面，应该就是为这事，他应该是让两个女孩子不要报警，不想连累姑妈。噢，江峰渔火是他姑妈开的。”

毕警官低下了头，闭上眼，双手握拳，抵着自己的鼻梁。一字一顿道：

毕呈亮警官“梁栋，我是警察，我不能徇私枉法。我限你三天内安排好家里的事，到派出所来，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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