醍醐灌顶

毕警官刚要走，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处方，递给周建业。

毕呈亮警官“周医生，麻烦你查一下，这张处方是否是你本人开的？”

周建业接过处方，仔细看了一下，又在电脑上输入编号，查到是自己两年前开出的。

周建业：“是我开的，我开支气管的药没几回，好像有这么点印象。是有什么问题吗？”

毕呈亮警官“您别笑话我不懂，这个药不应该是呼吸疾病科室的医生才能开吗？为什么您这里开出来了？”

周建业：“我也有呼吸系统疾病专业的证书，是有这个资质的。有的病人肺部的疾病波及到右侧的胸膜，以至于患者出现咳嗽的时候伴有肝区的疼痛。有的因为咳嗽牵扯肝区，从而导致局部皮肤疼痛现象。也可能是由于急性呼吸道感染，造成肝脏转氨酶升高。让病人以为是肝脏出了问题，挂错了门诊，为了不让他们重复去挂号排队，就直接对症下药了。”

毕警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毕呈亮警官“这个药如果长期大量服用，会有什么结果？”

周建业脱口而出。

周建业：“肾衰竭，尿毒症，肝脏不可逆损伤，诱发肝脏癌变。这个药含微量的马兜铃酸，治疗咳喘效果很好，但绝不能长期服用。有肝肾病史的慎用。”

毕警官指着患者的名字道。

毕呈亮警官“您再看一下患者的名字，是否认识？”

周建业：“李福来？不认识，我这里就诊的患者，重名重姓的也很多。”

毕呈亮警官“如果患者本人没有来，只是家属过来问诊，你们会开处方吗？”

周建业：“那不可能，出了事故要担全责的。”

毕呈亮警官“要是我拿着别人的身份证来看病，你们也不会去查证是不是本人吧？”

周建业：“我们不是警察，不会特意去查证，又不像宾馆要人脸识别确认是本人才可以入住。有的病患没有医保，会拿着亲戚朋友的身份证和医保卡冒充，这也是常有的事。”

毕呈亮警官“好的，耽误您时间了，如果有需要，随时联系。”

毕警官递过去一张名片，周医生也忙从口袋里掏一张制作精良的金色名片交给毕警官。

周建业：“这是我的私人名片。”

毕警官接过一掂量，就知道这是纯金的，起码有30克以上。忙放到桌子上，笑道。

毕呈亮警官“不用啦，这金属的名片放在口袋里咯得慌，我记一下你的号码就行。”

周医生笑着点点头，拿出桌子上的纸质名片，在上面写下一串号码。

周建业：“请多关照！”

离开门诊室后，毕警官听到两个护士在走廊外的服务上窃窃私语在聊周医生，便假装病患，坐在一旁玩手机，仔细听了起来。

圆脸小护士：“才不要，人家有老婆，要去你去！你给人家当干女儿。”

圆脸小护士扭了扭肩膀笑道。

大眼睛小护士“老了都这么帅，又多金，年轻时肯定是个大帅哥。”

她激动得五官拧到一起，攥紧小拳头在胸前挥舞。

圆脸小护士：“听住院部的说，他又给病人垫钱了，真是人帅心又善。”

大眼睛小护士“他有儿子吗？”

圆脸小护士用手挡在嘴巴一侧，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从嘴型上看，应该是“跳楼了”三个字。

大眼睛小护士惊愕地望着对方：

大眼睛小护士“真的？”

圆脸小护士：“真的，他老婆也是咱们院的，从那之后就没来上班了，这里出问题了。”

圆脸小护士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大眼睛小护士“怎么这么惨！好心疼帅大叔啊！”

圆脸小护士：“他以他儿子的名义，给艾滋病防治协会捐了好多钱。”

大眼睛小护士“他这么有钱，怎么不去孤儿院抱养一个啊？”

圆脸小护士：“听说是做了试管，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好像不是他老婆的，一直养在外面。我听护士长说的，别乱传。”

这时有病人过来咨询，打断了她们的对话。毕警官起身，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看来周建业是有了精神寄托，这样也挺好，不至于老来孤苦伶仃。从今天了解的情况来看，“监听者”并不是受周建业指使，那还会有谁呢？他患精神疾病的妻子吗？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周建业不敢把在外面偷偷代孕的孩子带回家，怕刺激到妻子。而他妻子对亲生儿子的死亡一直没有放下，见周建业把心思都花在了新出生的孩子身上，便耿耿于怀，一定要替儿子讨回公道。这应该是最合理的推测，不知他们夫妻关系如何？

至于刘贵珍拿着李福来的身份证，找个人冒名顶替到周建业这儿来开药，绝对是一场栽赃。如果现在提审刘贵珍，她肯定早已想好借口，说是哪个亲戚没医保，盗用一下李福来的医保卡，这既合情又合理，金额也很小，不构成立案条件。她在这场栽赃中，只是一个不自知的工具而已。

谁既想杀李福来，又想栽赃周建业？谁又对李福来的一切洞若观火？难道一开始我就想错了，真的是罗士杰干的吗？是我低估了他的本事吗？

回到单位后，毕警官将小李叫了进来，问他昨天晚上审问李福来的详细情况。为了不让韩老师难做人，昨天的行动是另外一个派出所执行的。

小李：“开始他不承认钱是他的，说是某天晚上看见有人影在校园里，他呵斥一声，那人就跑了。他发现槐树下的土被动过，扒开一看是钱，没敢动。后来就再也不见人来挖走，一直就埋在那里。”

毕呈亮警官“那这个钱不是他的，岂不是要没收。”

小李：“是啊，我们说要没收，他立即又改口称是他的。说是他父亲死前留给他的。”

毕呈亮警官“他拿出什么证据？”

小李：“他说有三包钱，一包是用新安晚报裹着的，哪年哪月的报纸都符合；两包是进出校园登记表裹着的，说有捆钱上面还有黑色的木炭粉，他在门卫室烧炭炉，手指粘上去的。”

毕呈亮警官“这也不能证明钱是他的呀，他可以提前挖出来做记号，再埋进去。”

小李：“果然还是老大会问，我们昨天漏掉了这个问题。”

毕呈亮警官“你们呀，不动脑子！然后呢？”

小李：“然后我们问他是什么时候埋的，为什么要把钱埋起来而不存银行。他说2005年埋了一次二十万，2010年埋了一次二十万，2013年埋了一次二十万。放在家里怕小偷，他晚上都在学校里上夜班，天天能看见，放心一些。不存银行是因为他有个侄女儿在银行上班，怕她知道爷爷钱全留给了他，没留给别的儿女。”

毕呈亮警官“这话的可疑点，你们是不是又没问？”

小李：“什么可疑点？”

毕呈亮警官“既然他父亲给他六十万，为什么要分三批埋？而不是一次性全埋了？”

小李尴尬地摊了摊手。

小李：“哎呀，老大！又没人报警说丢了六十万，又没人控告他，又不是法院强制的被执行人，他埋自己的钱，并不违法。我们只是个小派出所，不能把他当嫌疑犯一样地审啊。”

毕呈亮警官“说的也是，你们也不是刑警，钱扣下来了吗？”

小李：“扣了，暂时由警方保管，查明后还给他，给他开了收据。”

毕警官揉了揉太阳穴，陷入了沉思。钱是找到了，怎么证明是罗士杰给的贿赂款？到时候对方请个律师轻轻松松就洗得干干净净。银行转账有记录，现金来往又不记录钞票冠字号。指纹比对和DNA检测也不现实，钞票经过太多人的手，留下了无数生物信息。

小李：“老大，我有个疑惑，2005年那个二十万是封口费。为什么后面又给他两个二十万？”

毕警官鄙视了他一眼。

毕呈亮警官“这就是为什么罗士杰起了杀心。”

小李恍然大悟。

小李：“原来如此！他要这么多钱干嘛呀？到死都花不掉呀！”

毕呈亮警官“这里面有文章。看来得好好查查李福来了。”

小李忙摆摆手。

小李：“别让我去查，我恋爱都没空谈。”

毕警官看着小李，像金雕盯住了兔子般，露出了取囊中之物的表情。

毕呈亮警官“这是个大案，说不定能给你升个警衔。”

小李：“你就给我画饼充饥吧。”

毕呈亮警官“我刚去见了周建业，以我的判断，他应该一心钻研于医术，跟毒害李福来没有多大关系，是有人向他泼脏水。监听人也不是他，但郭怀良的死亡，暂时还不能确定和他有没有关系。那孩子当年是在市立医院抢救的，全身多器官衰竭，作为顶级的医疗专家，如果他下手，是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小李：“作案动机呢？曾霸凌过他儿子？这个说不过去吧。梁栋一口咬定是罗士杰干的，他敢如此确定，肯定还藏着什么秘密没有说。我认为周向荣的自杀应该不是那么简单，背后肯定还有事。他爸妈都是医生，肯定也知道儿子是同性恋这个事是天生的，家里也许早就看开了，罗士杰用这个事威胁他，不至于把他逼到以跳楼威胁。如果说，他怕韩老师知道他和梁栋的秘密后，不给他们保送名额，他也不怕，以他的成绩，志愿表上哪个大学不是随便填？他至于为了保送这个荣誉要以命来搏吗？”

经小李一提醒，毕警官如醍醐灌顶，是啊！自己一直在转圈子，一直就没有跳开周向荣怕身份暴露而以跳楼威胁的设定，如果这不是根本原因呢？这背后还有什么更加骇人听闻的原因，导致梁栋都不敢坦白？他们几个高三的学生，能做出什么什么样违法的重罪？杀人，强奸应该不会，那早就接到报警了。持刀抢劫同学？猎杀保护动物？破坏军用光缆？看上去是小罪，其实个个都是十年起步。

毕呈亮警官“你的意思，他们四个人之间肯定还有个大秘密，被周向荣知道了，才是他真正的死因？从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周向荣的本意是想杀了罗士杰，伪造成打架意外坠亡。如果他并不惧罗士杰公开其身份，那是什么事导致周向荣要杀之而后快？”

小李：“我哪知道。但梁栋应该知道，郭怀良和徐志强应该也都知道，他们四个一起干了什么事。”

毕呈亮警官“那怎么解释周向荣知道了后，不报警而要亲自动手呢？”

小李：“应该是顾及梁栋，毕竟他喜欢他。而且很有可能李福来也知道，他是先上楼的，和周向荣聊了很久。这样的话，罗士杰对他们四人动手在逻辑上就自洽了。”

毕呈亮警官“你说的很有道理，李福来第一次伪证得了好处，后面用这个秘密再次勒索，终于招来了杀身之祸。——小李，你脑子灵光不少嘛！”

小李：“那当然，近朱者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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